第28章 回憶2

第28章 回憶2

注意到身邊有跟蹤狂之後,許嘉音等了個人少的時間,找到那杯奶茶賣出的地方,詢問到底是誰買了奶茶給他。

無論走到哪裏,他都是人群的焦點,校門口的奶茶店自然也不會不認識他。這家奶茶店新開不久,店主非常熱情,加之許嘉音經常光顧,十二分糖和雙倍紅豆也是只有他才會點的特殊癖好,店主當即便告訴他,是個很高很帥的男孩。

然後,便沒有然後了,除了很高很帥,男孩身上再也沒有特征。店主猜到這杯奶茶必定是送給許嘉音的,想從對方嘴裏套話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然而那人警覺得很,堅決不承認暗戀許嘉音,一邊堅決否認,一邊耳朵羞紅。

店主笑哈哈地把這樁趣事告訴許嘉音,然後拉着許嘉音聊了兩個小時,離開時許嘉音精疲力盡地安慰自己,至少排除了不高不帥的男生,還蹭到一杯免費奶茶,不算全然沒有收獲。

運動會結束後,在萊洋的生活逐漸恢複正常,從早到晚一整天,都在緊鑼密鼓的學習中度過。

晚上九點,晚自習結束,學生們或快或慢湧向校門,坐上各自前來接送的車。萊洋沒有住校生,每到放學時分,校門外的馬路上總是不可避免的交通堵塞,而造成擁堵的,沒有一輛不是價值不菲的名車。

決定要轉到萊洋讀書時,繼父曾經試圖為他安排專門負責接送上下學的司機,他婉拒了,因為不想搬過去一起住。

那時距離蘇文文再婚已經過去一年有餘,許嘉音始終堅持住在小江便利店的二樓,蘇文文不大管他,繼父當然也不好說話,便就由着他了。遵循着走近路的原則,許嘉音總是從人更少的後門出入,出去後穿過天橋,沿街道走回家。

因心裏還惦記着跟蹤狂的事,許嘉音有意留意身後,預備着把跟蹤狂抓出來,當面問問為什麽要這麽做。然而剛沒走幾步,他聽到極其讨厭的聲音:

“嘉音學長,沒人送你回家嗎?”

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穿過馬路到達耳朵,許嘉音一擡頭,前方人行道站着幾個西桓校服的男生,人人手裏有香煙的火星,為首那位劍眉冷目,長腿死死踩着一條黑色的流浪狗。

許嘉音詫異停下,這是前不久剛剛戲弄過他的喬洛野。

附近有垃圾堆,因此經常能見到流浪狗,公的母的都有,時間一久,小的也成堆。小狗膽子小,白天躲在垃圾堆,早晚才敢出來溜達。許嘉音每天走這條路上學,遇到流浪的小狗,定會拿出小江便利店帶來的火腿腸,一狗一根地分發。

只一眼,他認出喬洛野腳底那條小黑狗,是少數肯在吃完東西後和他親近的一條。

他不可置信看向喬洛野的臉,“你們在幹什麽?”

不用喬洛野出聲,幾個跟班興致勃勃地起哄,“打狗啊學長,這一帶野狗太多,城管大叔讓我們看見就打!”

被一群高三的故意叫學長,任誰都會覺得心裏不舒服,而此時的許嘉音只覺得惡心。

他幾步沖上去,穿過吊兒郎當的幾個根本,沒有絲毫猶豫地蹲下,從喬洛野腳底搶走了小黑狗。

一系列動作太絲滑,等喬洛野想要拿開腳時,小狗已經到了許嘉音手裏。

他捧着小狗看了看,突然狠狠地擡頭,“它怎麽惹你了?”

喬洛野居高臨下,短暫驚訝後,不以為然地勾唇,“他朝我叫,我嫌它吵,所以讓它閉嘴。”

許嘉音冷冷瞪着,全然沒有因為這句沒有人道的話而生氣,可如果細看,那雙惹人的桃花眼裏反射出的燈光沒有一絲不在顫抖。他終究沒有說什麽,把髒兮兮的小狗抱進懷裏,站起來一聲不響地走了。

喬洛野在身後出聲:“傷心就哭出來,我賠你一只一樣的。”

然而許嘉音不理他,就那樣朝前走,甚至加快了腳步。

機靈的跟班連忙:“學長,走那麽快幹嘛,讓洛野送你啊!”

“就是就是,送送嘛,大晚上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洛野的車來了,學長,今晚坐車回去呗~”

身後果然有車燈射來,一輛立着小金人的黑色勞斯。

喬洛野丢了煙頭,鞋底往上一踩,壓滅了火星。他從跟班手裏接過書包,慢悠悠地往車門走,嘴裏吩咐:“都回去吧,以後不準再打狗。”

跟班們紛紛說好,目送他坐進轎車,然後各自東西散了。

前方,許嘉音穿過沒有紅燈的路口,懷裏的小狗不知經歷了怎樣的虐待,此時終于沒了最後一絲氣息。許嘉音慢下腳步,忽然不知該去哪裏。

他往回看,他知道那個跟蹤狂就在後方不遠,可他身後幾個零落的路人,幾株凋零的花草,誰是偷偷送他回家的人?誰是偷偷給他買奶茶的人?

黑色勞斯倒是不遠不近地跟着,見他回首,喬洛野打開車窗,露出依舊玩世不恭的那張臉,“學長,走累啦?”

許嘉音冷冷掃過他的臉,繼續走自己的路。

喬洛野呵呵一笑,吩咐司機繼續跟上。

這一次,一直走到拐彎的巷子口,汽車實在跟不去,許嘉音也沒有再回過頭。喬洛野淡淡吩咐司機掉頭,眼角瞥着附近的地鐵站口,看着那道瘦高的身影沉入電梯。那是周赦,喬洛野注意到他,是因為被他拿目光刺了一路。那時兩個人都還沒有意識到,後來他們之間的交集,足以改變他們的一生。

穿過巷子後,來到小将便利店所在的街道,前邊鋪面還沒有關門,江言被使喚在門口洗拖把。老遠的,他注意到許嘉音回來,注意到許嘉音懷裏的小狗,停住洗拖把的動作,胳膊肘往杆子上一撐,土匪似的,“怎麽撿個狗?”

許嘉音悶着臉走到面前,懷抱稍微松開,狗腦袋失去支撐,軟趴趴地耷拉下去。

江言眉毛一挑,“怎麽撿個死狗?你準備炖湯?”

許嘉音狠狠瞪他一眼,“對,炖湯給你喝!”說罷,将屍體狠狠塞到江言懷裏,頭也不回地上樓去。

樓上,住了十幾年的房間,将許嘉音養育長大的房間,以前總是亂糟糟塞滿物品,現在蘇文文搬走了,裏頭只有許嘉音自己的物品,整理出好大一塊空間,看上去清爽許多。他把書包扔到地毯上,一扭頭,看見唯一的書桌上擺着許許多多彩色的購物袋。

房間的鑰匙,除了他,就蘇文文還有。

這樣的事情并非第一次發生了,自打蘇文文嫁了人,不止一次喊他搬去一起住,他以舍不得小江為由,拖延了一次又一次。他和蘇文文感情淡薄,對那位成為他父親的中年alpha更是下意識排斥,實在沒法接受嶄新的一家三口的生活。

那位繼父,叫梁亮,倒是待他很好,隔三岔五發來數額不小的零花錢,這些禮物也統統是梁亮準備的,從美術用具到衣服球鞋,一應俱全。

許嘉音怔怔地坐下,月光染亮對面的水泥樓。

許久後,門口傳來腳步聲,江言輕輕敲門:“在裏頭嗎?”

許嘉音知道不該拿他撒氣,可是嘴巴像被膠水黏住了,就是張不開答一句是。

江言清了清嗓子,不肯輕易放下威嚴的架子,“你的狗,埋了,要不要給它立塊碑?”

許嘉音扭頭過去,房門其實沒有關,透過虛掩的門縫,他看見江言身上灰撲撲的月光。

他抿抿嘴角,平靜出聲:“不用。”

江言松了口氣似的,這才敢推開房門,身子斜斜地靠在門框裏,“你每天拿走火腿腸,就是喂它?”

許嘉音本來不想說話,但身體奇異地願意配合,乖乖回話說:“還有它的兄弟姐妹。”

“那,今晚出什麽事了,它怎麽挂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把它弄死了?”

大概因為沒爹沒媽,從小到大,江言老覺得許嘉音會被人欺負。可許嘉音一點不笨,他最懂得處理距離和分寸,在如狼似虎的喜愛裏開辟出一條安全的路。

他輕輕搖頭,撒謊說:“被車碾了,本來想抱去醫院,沒走幾步就斷氣了。”

江言沉默。

他向來聽不出許嘉音的謊話,許嘉音也不總是說謊,他了解江言的脾氣,如果讓江言知道喬洛野的存在,隔天必定沖到西桓找人算帳。小江一家都是老老實實的小市民,惹上那位霸道少爺,就算占理也只有吃虧的份兒。

他不想連累,就這樣算了。

一只野狗而已。

許嘉音決心把這件事翻篇,當晚卻失了眠,第二早早早出門上學,戴着比平時更豐盛的餐食到垃圾場尋狗,卻看見小黑狗兄弟姐妹們藏身的地方被人搭起簡易的窩棚,用料不過是些木板,但工程細致,防水不在話下,裏頭墊着許多舊衣服,清一色黑衣,全是男生穿的款式。

他吃驚不已,他以為只有他知道這裏有一窩小狗,狗窩剛搭好不久,會是誰呢?

直覺,許嘉音腦中一閃而過送奶茶的跟蹤狂,随即懷疑自己,搞跟蹤的BT會這麽善良?那總不可能是喬洛野吧,他可是親腳要了一條狗命!

給小狗們布置完食物,許嘉音滿心疑慮地離開,到了門口,竟然看見喬洛野獨自一人走來。

兩人迎面遇見,喬洛野停下來,似笑非笑地望着,“看來我來晚喽。”

滿是廢品的垃圾堆裏,一身貴氣的喬洛野格格不入,對他,許嘉音沒有任何好臉色,卻瞥到他手裏提着幾只寵物罐頭。

許嘉音皺着眉頭,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送給小狗的舊衣服通通是名牌貨,與喬洛野身上的風格相差不大。他冷下臉,繞過喬洛野走了。

就算補償,也還是沒法原諒。

喬洛野原地笑笑,繼續在垃圾場裏尋找小狗,只是怎麽都找到不狗影,最終耐心耗盡,把罐頭往地上一丢,走了。

這才是他的風格,這才符合喬洛野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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