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憶3

第29章 回憶3

那之後的許多天,因為膈應喬洛野搭的狗窩,許嘉音再沒去看望過小狗,小狗似乎也知道發生了什麽,再沒主動跑出來過。

上學路上唯一的樂趣,成了身後的跟蹤狂。人都有第六感,被人長期跟在身後,很難沒有一點知覺,可那人似乎是個高手,總能把自己完美隐藏,不管許嘉音怎麽尋找,始終沒有發現是誰。

許嘉音暗自佩服,确定了那人沒有惡意之後,幹脆玩心上頭,時不時想出些招數,企圖引誘那人破功。比如,他把故意把鈔票掉在路上,然後躲在拐角看那人會不會出來撿,結果他眼睜睜看着鈔票被清潔工撿走了;又比如,他故意摔倒,想看那人會不會沖過來扶他,結果表演過度,被一位阿姨施以異樣的目光;再比如……失敗太多次,許嘉音懷疑自己得了疑心病,根本沒有跟蹤狂,那天的奶茶不過就是某個普通暗戀者給他送的。

他垂頭喪氣地坐在河邊寫生,越想越郁悶越想越郁悶,一不留神讓風把帽子吹進了河裏。

許嘉音震驚望着距離地面五六米的河面,選擇了再買一頂新的。

當晚,他在家門口看到了落進河裏的帽子。

許嘉音拿着帽子鬼鬼祟祟地左右四看,知道江言在樓上喊話:“傻了吧,幹嘛呢!”

他神神叨叨地找到江言,問:“你相信世界上有守護靈嗎?”

江言扯扯嘴角,“信,信,早點睡吧,明天考試。”

許嘉音鼓起腮幫,朝他哼了一聲,抱着帽子回房間了。

期末考過後,高二上學期結束了,愉快的暑假到來。他很少去上補習班,假期有空,他會到小江便利店裏幫忙。便利店沒有開在最熱鬧的街區,但鄰近有一座車站,人流量不算低,生意好時能把小江累得暈頭轉向。

小江本不要他幫忙,他在學校成績好,又不是自家孩子,小江把他當寶貝,髒活累活都給江言,每逢店裏來了貨,一半紙箱都是江言擡進倉庫。

這種時刻,收銀臺的工作就能交到許嘉音手裏,有顧客來他就收錢找錢,沒顧客來就坐在櫃臺後玩手機。最近他迷上了玄學,在各大網絡瘋狂搜索守護靈相關的信息,有位外網的女巫在直播裏教學如何看到守護靈,許嘉音鄭重其事地調整呼吸,閉上眼感受,半晌睜開眼,看到一個戴帽子的男生站在櫃臺前。

他吓了一跳,好人性化的守護靈?

那男生很高,戴着帽子低着頭,看不到臉,他送上來一瓶礦泉水,握住水瓶的手指異常修長。

“結、結下賬。”

許嘉音默默接過水掃碼,“兩塊。”

他滿心思全在守護靈,他不知道那時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他的守護靈。

那晚,整理完倉庫的貨物,江言累出一身臭汗,精疲力盡地坐着吃飯,許嘉音看他可憐,給他盛了碗湯,當然也沒忘記小江阿姨和小江叔叔。湯碗遞過去,小江欣慰地接過,然後斟酌着開口:“音音,前陣子,你不是忙着考試麽,文文和梁先生來過了,他們聽說你快放假,想過來幫你搬家。”

許嘉音一愣,“搬家?”

小江笑得和藹,“是啊,他們結婚也有一年多了,我看感情很好,對你也是真好,跟他們過去住吧,我這裏畢竟條件不好。”

話說完,許嘉音還沒表态,江言反應激烈地發言:“住的好好的搬什麽搬,條件不好可以搬到我們家去,不是還有個空房間嗎?”

小江臉色一變,“瞎說什麽呢,文文才是音音的媽,音音和他們才是一家人,哪有不回自己家住的道理?”

她講的沒有一句不再理,講完,才注意到許嘉音的臉色。

她連忙解釋:“音音,阿姨沒有趕你走的意思,我看那位梁先生待文文真的不錯,你也有一段時間沒見她了,她現在改變很大,也很想你,當然,你這麽大了,決定權在你手裏,要是想好了,就和文文說。”

許嘉音有些怔神,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飯桌的氣氛變得尴尬,大家都在埋頭吃飯,忽然之間,他才想起,這不是他的家。

第二天,許嘉音做好了決定。他想好了,搬過去。

消息傳到蘇文文耳裏,她自是很高興,當天便帶着梁先生過來幫他搬家,他的東西不多,他在這裏最多的東西,無非對小江一家的感情。

東西是江言幫他搬上車的,那天江言格外話少,許嘉音全程被蘇文文拉着說話,從過去的回憶說到現在的生活,滿眼滿心對梁先生的愛。小江說得對,愛情竟然真的把蘇文文改變了,生平頭一次,許嘉音在蘇文文眼裏看到了慈母的光輝,讓他不可思議地感動。

當晚,他見到了自己的新房間,在梁亮的小別墅二樓,是之前單間的三倍大,裏面分隔成兩部分,一部分卧室,另一部分則是他專屬的小書房。

別墅裏很幹淨,到處擺滿蘇文文親手打理的鮮花,穿圍裙的保姆是位慈祥阿姨,畢恭畢敬地叫他少爺。

蘇文文破天荒地擁抱了他,眼角噙着淚,“總算一家人團圓了,有空去改個名,該跟梁先生一起姓了。”

許嘉音不甚确定,他用這個名字,早已習慣。但在梁先生家裏,用着“許”這個不知來歷的姓氏,确實不太合适。

他勉為其難地點頭,卻沒想梁先生走過來,摟着蘇文文的肩膀說:“不用急,讓音音适應了再說,名字只是形式,我們一家人還有許多光陰,虧欠了音音的,我會慢慢補償給他。”

兩人笑着對視,眼裏皆有真摯愛意,不管他們的愛情究竟怎樣發生的,那一刻許嘉音由衷感到震驚。

梁先生對他媽媽竟然真的不一樣,蘇文文到底積了什麽德,花蝴蝶一樣活了大半生,即将老去之時,還有福氣做家庭美滿的富太太。

那個假期,他要麽呆在家裏,要麽陪蘇文文出去購物,母子間的感情恢複得迅速,對梁先生的接受程度也從陌防備到了接受認可。下學期再開學時,他欣然接受了家裏的司機,流浪狗抑或者守護靈,好似徹底死在上一段記憶裏了。

那一年,許嘉音十六歲。

如果他沒有分化的話,這樣的幸福大概能一直維持下去。

新學期開始後沒多久,有一天,蘇文文出門參加聚會,很晚沒有歸家,許嘉音挑着燈在房間做英語聽力,身體逐漸不對勁起來。

他是普通女人生下的孩子,盡管聽過諸如剛見面的喬洛野所說的話,但他從未考慮過自己能有機會分化,所謂的美貌也大多遺傳自蘇文文。他只當是着了涼,為了不影響明早上課,拖着身體去樓下櫃子裏找藥。

梁樓總是應酬很晚,保姆也碰巧請假不在,他只好自力更生服了感冒藥,可那不舒服的感覺加重得很快,喝完藥,甚至沒有力氣走回樓上。

他往沙發裏坐下來,一摸已經發燒了,他想再次去找退燒藥,試了好幾回都沒能站起來。

分化期很危險,不管什麽人,都知道分化期很危險,但凡家族裏有AO基因的孩子,十六歲前必須到正規醫院做嚴格體檢,預測出分化期,提前在家靜養,或者幹脆住進醫院。蘇文文一家三代裏都沒有AO,她也從未跟人提起任何有關許嘉音生父的信息,大家都默認那只是個普通男人,以至于直到現在,許嘉音難受得倒在地上,難受得發出丢人的呻吟,他還沒有意識到這是他的第一次發情期。

他怎麽了,他怎麽會這麽難受,額頭好燙,他發燒了,可平時發燒從來沒有這麽嚴重過,還有這些奇怪的感覺……他說不上來,憑着模糊的意識爬到沙發上,把自己縮成一團。

家裏一個人都沒有,誰也沒法幫他,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燒糊塗了,這樣燒下去會不會死掉?想到死亡的可能,他強行支撐起精神,想回房間打電話。

他沒有把手機帶下來。

平時蘇文文都不會玩到這麽晚的,偏偏今晚怎麽也不見回來,偏偏今晚誰都不在。他扶着沙發起身,用力了好幾次都掉回沙發上,身體的力氣通通被抽走了,此時他只有一種渴望,想被人抱抱。

他到底怎麽了,所有孤獨的記憶湧上心頭,獨自坐在樓頂,獨自吃着冷飯,獨自上學放學……他好想被人抱一抱,好想被溫暖的人抱一抱,誰能給他哪有的懷抱,小江嗎,不,他不想要小江,也不想要江言,他想到了喬洛野,看起來很高很有力量,被他抱着一定很暖和……可是他立馬想到死去的小狗,立馬惡心起來,惡心自己怎麽會想到喬洛野!

他難受得哭了,他從小沒掉過幾滴眼淚,他嗚嗚地哭起來,“守護靈……守護靈還不出來嗎……”

虛弱的嗚咽聲裏,有人打開了客廳的門鎖。

梁先生回來了,一身應酬留下的酒氣。他先是喊了一聲“文文”,沒聽到回應,疑惑走進來,還沒見到人,先聞到了滿屋子的信息素。

花了五秒鐘,他反應過來,幾步沖到沙發前,“音音,你怎麽了?”

許嘉音艱難往後擡頭,臉蛋像是剛做過熱敷,白裏透着粉。他尚存一份理智,看見梁亮,如同看見救星:

“梁、梁叔叔……麻煩你……幫我拿一下退燒藥……”

梁樓眼皮跳了跳。

他怎麽能不明白,發燒,難受,還有這濃郁的信息素的味道,這是Omega才有的信息素,眼前的美少年,變成Omega了。

基因裏某個東西劇烈地彈跳了下,他下意識地吞咽喉嚨,恐懼地退開了幾步。他拼命掐自己眉心,慶幸昨天剛打過抑制劑,藥物的作用還很明顯,不至于讓他失去理智。他定了定神,把外套脫下來,蓋到許嘉音的身上,“音音,你不是發燒了,這是要分化了,你別動,叔叔帶你上醫院。”

許嘉音“啊”了一聲,帶了濃厚的酥麻感。他不是有意的,他沒有半點那個意思,但這一聲傳進梁亮耳裏,比聽過的所有叫床聲都要誘人。

娶蘇文文,一部分是因為少婦美貌,一部分是因為他虐待第一任Omega妻子,被基因管理局剝奪了再次擁有Omega的權利。這點,他沒有跟任何人提起,也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那一刻,他清清楚楚知道許嘉音是蘇文文的兒子,是未成年的孩子,分化期非常危險,他得趕緊帶許嘉音上醫院,可當他抱起許嘉音,突然有種久違的心驚肉跳的激動感。

懷裏的,是個剛剛分化的小Omega。小Omega什麽都不懂,身體一貼近,聞到他身上的信息素,本能地蹭了蹭他的衣服。

“叔、叔叔……我得去醫院……我難受……”

梁樓咽下口水,顫着手按住他的頭,“馬上去,別怕。”

但他接下來的動作,是把許嘉音放回沙發。他無比痛恨提前打了抑制劑,沒法盡情享受接下來的一切,但只要這一次辦好了,把這孩子永久标記,事後威逼利誘,慢慢加深标記,到時他想怎麽享受就享受。

他賺翻了,娶個蘇文文,居然免費贈送小Omega,這對母子,真是他的寶貝。

他忍不住咧開嘴笑了,平日裏的紳士風度蕩然無存,兩顆alpha的尖牙閃着寒光。

許嘉音頭昏腦脹,只覺得有股很沉的力量壓了上來,壓在他的肚子上。

他本能地驚恐,意識清醒了一瞬,“你幹什麽……”

梁亮兇相畢露,“現在去醫院已經來不及了,不過沒關系,我來幫你!”

許嘉音睜大眼睛,想推開,卻什麽力氣都使不出來。

許嘉音永遠不想回憶起那晚的經歷,在這完美的家裏,所有人撕掉僞善的面具,變成醜陋人性支配的怪物。但他得永遠感謝,怪物之一的蘇文文回來了,她臉上還有聚會裏帶來的笑,醜陋地凝在臉上,那瞬間她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歲。

梁亮正在強行剝許嘉音的衣服,聽到門開,驚恐扭頭,“文文?”

許嘉音終于找到機會,拼盡全力掙脫,一腳踹在男人的胯間。

梁亮顧不上疼,瞪着眼睛許嘉音一指:“是他!是你兒子,他分化成O了!他用信息素勾引我!文文,還好你回來,不然我就要犯大錯了!”

許嘉音不可置信,“你……你……”他也看向自己的母親,“媽媽……”

然而他看見的不是自己的母親,只是一個被嫉妒和仇恨吞噬了理智的怪物。怪物沖過來,拿起桌上的花瓶,砰一下敲碎在許嘉音腦袋上。

“賤人!賤人!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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