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見面

第42章 見面

周赦這一病,從初冬耽擱到年底,元旦将至,美術社活動室迎來一次大掃除,副社長在社團群裏發布了征集人員的信息,只有寥寥數人到位,喬嶼森赫然在列。

這倒不奇怪,喬嶼森向來是熱心班幹部的形象,社團活動出勤率百分百,那寥寥數人中剩下的幾位,甚至都是受他帶動才報名參與。

理論上,美術社不強制要求成員參加社團活動,大掃除這種髒活累活,尤其提前知道社長不會到位,願意犧牲課餘時間的人少之又少,這也是人之常情,好在活動室面積不大,需要清理的地方不多,不過那天下午,許嘉音毫無征兆地出現了,給熱心參加打掃的同學帶來炸串和可樂。

副社長扔下拖把,興致盎然地上前:“嘉音,不是說要忙校慶畫展沒空過來嗎?怎麽突然有空過來,還帶這麽多好吃的,說,是不是因為嶼森在?”

許嘉音和喬嶼森出雙入對,學校裏對于他們的關系早已默認。

“學姐!”喬嶼森正給同學發可樂,聽到耳朵紅了,“你想什麽呢,學長很明顯是過來犒勞大家的。”

副社長不吃這套,滿臉微笑地抱起手臂,“得了吧,嘉音我還不了解,以前那麽多次掃除,可沒見他對我們這麽好過。”

人群頓時哈哈起哄,許嘉音擺手制止,目光淡淡掃過一臉腼腆的喬嶼森,心裏浮起一絲微痛。

不能說一模一樣,但至少是很像的,當初對喬嶼森來了興趣,不就是因為這副臉紅害羞的樣子和某個人很像?

但終究只是相似罷了,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代替得了任何一個人。

他輕輕勾唇,驅趕着那抹微痛往心底深處竄去,不再能掀翻他的心緒。

“想什麽呢,我剛好要路過,想到你們在這裏辛辛苦苦打掃衛生,就從食堂帶了點吃的過來。”他看向喬嶼森,卻是什麽沒說,徑直路過往辦公室過去,拿出鑰匙開門,“來都來了,辦公室裏面也一起打掃打掃吧,有段時間沒來,估計桌子都快堆灰了。”

喬嶼森忙跟進去,“其實我剛才就想打掃的,但是門鎖着,學長你去休息吧,我們來。”

冷冰冰的防盜門無聲往裏推開,裏頭果然是很久沒人呆的樣子,迎面而來的氣息泛着冷森。

社長辦公室極少讓外人進來,平時仿佛許嘉音的私人畫室,放了許多私人物品,他本來打算親自動手打掃。他在門口側身讓開,“那你們去吧,擦一擦灰,把地板拖一下就好了,其他東西不用動。”

喬嶼森乖巧點頭,帶着人進去了,許嘉音留在門外,靠着牆嘆了聲氣。

就是這時,副社長一邊啃着串,聊八卦似的走到面前說:“對了,你還記得周赦嗎,聽說他要出院了。”

許嘉音身形微微一頓。

身體斜對方,辦公室裏整面落地窗的簾子被人拉開了,他想起曾在這裏和周赦接吻。

副社長放下啃完的串,大咧咧擦擦嘴,湊近說:“我知道,別讓嶼森聽到,在現任面前提前任可是死罪!”

串兒的味道太大,從她嘴裏飄過來,許嘉音擡起手背擋住鼻子,眉毛嫌棄地擠攏,“誰是前任?誰又是現任?”

副社長哈哈一笑,将嘴巴拿開去,“和你談戀愛的男生,還真是有夠慘的,不過嘛,我已經習慣了,我看嶼森還好,是那種玩得起的,但是那個周赦……”她學許嘉音的樣子鼓鼓腮幫,“學長,你要不趁機去道個歉?”

許嘉音沉默不語。

其實,他表面裝作漠不關心,心裏卻沒法不在意,江言最了解他,不止一次勸他去道歉,為此,他一連好幾天不想理江言。

沉默稍許,許嘉音冷冷輕哼,眼尾流出動人的篾笑,“你也說了,他是前任,我幹嘛去找前任道歉?難道我連分手的權利都沒有?”

副社長轉念一想,點頭,“也是,不過畢竟是你把他氣病了……”

“副社!”許嘉音抱住手臂,“那是傳言,傳言!你沒事少刷點論壇行麽,我怎麽把他氣病了,是他自己有病!”

“哦……”副社若有所思,“他有什麽病?”

“我怎麽知道?”許嘉音瞪她一眼。

關于周赦得了什麽病,學校裏還真沒人知道,和他不熟是主要原因,而且自從他請假住院,夏町把咖啡廳的義工兼職辭了,除了上課之外的時間通通不在學校,想從他口裏打聽消息也是很難。

說到底,偌大的校園,願意嚼周赦的八卦打發無聊時間的大有人在,真正關心他的,能找出幾人?

兩人半晌無話,許嘉音忽地開口:“你說他出院了,是真的嗎?”

副社點頭,“應該是吧,夏町跟我說的,問我們社團裏有沒有人去接他出院,他好安排,所以我才問你啊,咱們社團裏,就你和他熟吧。”

許嘉音低下頭,過度生長的劉海擋住眼睛。

既然夏町這麽說,那出院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

他憑什麽要去?

區區——區區一個beta,就算真是被他氣病的,那也是因為自己蠢,難道不是嗎?

他一沒騙二沒逼,誰不知道許嘉音是個輕浮無情的爛貨,而且也給他親過那麽多次不是嗎,他們早就互不相欠了。

冷風吹來,許嘉音瑟縮脖子,辦公室裏有人叫他:“學長,你這副畫要收起來嗎,都落灰了?”

許嘉音倏然一怔,擡頭往門內看去,扔在地上沒收的畫架已被翻轉過來,正面朝向自己,上面貼着即将完工但未完工的肖像畫,那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從色塊到少年,出自他手。

大約畫得太像了,即便還有部分部位缺少細節,但那張臉,那副臉紅耳熱的表情,那雙隐忍灼熱的眼睛……他覺得心髒詭異跳動了下,好像周赦真人出現在這裏。

“學長?”喬嶼森扶着畫板,出聲提醒,“要收到哪裏?”

許嘉音回過神,撇開腦袋再不多看一眼,“拆下來扔了。”

喬嶼森沒什麽反應,稀松平常地說了聲好,低頭去撕四周的膠帶。

花費了大半個月心血的畫作,被卷作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扔完,他對許嘉音說:“學長,你還記得下周我哥的生日會吧,你想好了嗎,跟我一起去嗎?”

經他一提醒,許嘉音适才想起這回事。喬嶼森好似一只兄控,聊天時十句有八句離不開哥哥,生日這事早聽他說了,許嘉音因為周赦的病耗費許多心神,一直打不起精神愉快玩耍,甚至最近都在後悔輕易給了喬嶼森機會。

他想了想,勾唇說:“好吧,下周三,我正好沒課。”

喬嶼森喜不自勝,“那我進去繼續收拾了!”

許嘉音目送他離開,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

他也該開始新生活了,因為辜負了一個男人,就讓自己消極至此,這一點也不像許嘉音。

他自嘲地笑笑,轉身欲要離開,站在垃圾桶邊上吃串的副社啧啧嘴,“畫這麽好看,真就這麽扔了嘛,光用在上面的顏料都好多錢了。”

許嘉音回身,斜着眼睛往垃圾桶裏看,“本來打算送給他的,你要覺得可惜,替我拿去送了也行。”

副社長笑起來:“嘉音,你這樣可不好,哪有把垃圾桶裏的東西撿起來送人的。”

許嘉音冷冷地說,“反正他也是前任了,不是嗎?”

他只是開開玩笑,萬萬沒想到,副社真的把畫撿起來,送到了周赦手裏。

周赦在家修養了幾天,身體已然恢複如初,分化的緣故,他的身體素質明顯比以前要好,每日鍛煉的強度翻了一番,因此飯量也比以前大了一倍。看着他狀态良好,周震深雖面上繃着不說,心底卻是無比高興,暗地裏吩咐廚房做了許多他愛吃的菜。

周二那晚,一家四口圍着餐桌吃飯,極少在飯桌上說話的周震深忽然開口,“明天喬洛野要辦生日會,我們家收到請柬了,我沒空過去,阿赦——”

他沒把話說完,每次提到喬洛野,兒子的反應比他自己還激烈,他這是試探,聽聞出院後周赦對這件事的态度轉變不少,他看看是不是真的。

果然,在他故意延長的尾音裏,周赦面無表情地擡起頭,“我知道了,禮物準備好了嗎?”

周震深不動聲色地繼續吃菜,“管家會安排,你們小孩子的宴會,我和夫人就不參加了,讓你哥陪你去。”

周赦沒什麽反應,看起來是接受了安排。

周震深露出滿意神色,“去了注意禮儀,別給我丢臉。”

生日會安排在游輪上,下午四點多,老管家按照吩咐把兩位少爺送到碼頭,然後原地等侯。喬家出了名的喜歡結交政要,安排了專人迎接他們兩位,夏町拿着專為喬洛野準備的禮物,偷偷湊到周赦耳邊,“阿赦,你待會兒見到他,可要忍住別情緒激動。”

周赦冷淡道:“嗯。”

他不會情緒激動的,現在,他再也不會在喬洛野面前失控了,曾經無非心裏有怨,怨他欺負許嘉音,給許嘉音潑了洗不幹淨的髒水。

從病床上睜開眼後,周赦發現,他不會再為許嘉音受委屈而生氣了。

只不過,他昏迷醒來的轉變太大,夏町心裏多少還是不放心,忍不住望他身邊走近,萬一他失控暴起,至少能拉住。

紅毯走不到頭,長廊裏全是赴宴的客人。喬老爺子有多疼惜喬洛野,光是從生日宴的奢侈程度便能窺見了,就是貴圈的富二代裏,也少有達到他這個級別的。

終于,舉辦宴會的舞廳的到了,帶路的侍者在前方撥開人群,西裝革履或曳地長裙的年輕男女間,放着一架輪椅,輪椅上坐着今日的主角,自受傷後再沒回過學校的喬洛野。正巧,他們正對面走過來兩人,幾乎同一時間來到喬洛野身邊。

夏町倏地怔住,急忙回頭看周赦的狀況,然而周赦只是一臉冰冷,絲毫不為眼前的人所動。

喬嶼森笑眯眯地揮手,“夏町哥,這麽巧,你們也剛到!”

周赦目光幽深寒冷,直射向他的身旁人。

注意到這束不加掩飾的目光,喬嶼森轉頭看了看身側,擡手搭住許嘉音的肩膀,好似宣示主權。

“阿赦也來了,好意外,我還以為你肯定不願意來給我哥道歉,你出院那天我有事,沒能去看你,真是不好意思,你身體好些了嗎?”

周赦輕抿雙唇,視線未曾從許嘉音身上離開。

太久沒見,許嘉音頭發長了,劉海梢擋眼睛。

那雙眼睛僵硬無比,僵硬的眼珠子不停顫抖,像小鼠看見貓。

太久沒見,周赦剪過頭發,更加清爽幹淨,一身黑色正裝襯得身姿更加挺拔,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身上有股強勢的酒香,釋放得并不起眼,卻能讓他在這麽多人中間清晰地感受到隐含其中的警告和威脅。

許嘉音猛地低頭,狠狠咬住舌尖,差點被他帶了進去。

怎麽會……這是周赦嗎……他怎麽會從周赦身上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而且是這麽強勢的……

他不可置信擡頭,周赦已然不再看他,轉身向輪椅上的宴會主角遞送禮物。

“喬少爺,生日快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