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言未定

一言未定

“先生,嘗嘗歡兒新做的桃花糕?”

先生說他最愛的吃食便是桃花糕。

“入口軟糯,唇齒留香,想不到歡兒還有如此手藝。”白衣公子又拿了一塊放入口中。

“先生喜歡便行。”我撓了撓腦袋道。

想起之前那些黑乎乎的面團和小奚那愁得不能再愁的苦臉,恐怕只有牆角那只大胖貓能忍受我那些失敗了無數次的桃花糕了。

“既然吃了歡兒的桃花糕,那我也該回禮。”先生将我帶到一木箱前道。

我将木箱打開。

蘇繡雲錦、玉雕篆刻、泥人蘇扇、湖筆竹紙、燈彩絨花……

書上所畫之物一一呈現在眼前,有我見過的,也有未見過的,還有些連書上也未曾言,我也叫不出是何物。

“好友從江都過來,便托其帶了些新鮮玩意,想着歡兒會喜歡。”

“謝謝先生,歡兒很喜歡。”

說着我從袖中掏出一香囊,臉上有些發燙,低着頭遞了過去:“送…送給先生。”

見眼前之人沒有動靜,我緩緩擡頭,卻迎上他那炙熱的目光。

我不自在地解釋道:“這是送給先生裝那雪凝珠的。”

先生接過香囊,我有些忐忑。細細留意着他的表情,誰知竟聽見一句:“這繡的是鴨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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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有些生氣,轉身就逃,沒留意到身後的白衣公子正一臉笑意地将香囊系于腰間。

生辰宴上,有爹爹和娘親,如今還有先生。

“我們的歡兒長大了。”爹爹看着我道,眼裏盡是欣慰。

“是啊,平安地長大了。”母親一時激動,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娘親,你怎麽哭了,今天該是高興的日子。”我夾了一口娘親最愛的鮮魚放到娘親碗裏。

“歡兒說得對。夫人,今日是歡兒的生辰,我們該高興。”爹爹将滿滿一杯酒豪邁地灌進肚子。

接着又倒滿一杯,敬先生:“子期,這一年來你盡心盡力教導歡兒,辛苦了。”

“将軍,子期不敢當。歡兒很聰明,子期只是在一旁稍加引導罷了。”先生拿起酒杯,回敬爹爹道。

我端起茶杯,同樣敬先生:“以茶代酒,歡兒也要敬先生一杯,多謝先生這一年來的悉心教導,先生的才識品行讓人敬佩,往後歡兒也要成為像先生這樣的人。”

這樣歡兒才能與先生并肩而行。

這句話一直深埋在我心裏。

沒有期待的“一言為定”,先生只是一笑:“歡兒不必成為像先生這樣的人,歡兒就做歡兒,一直歡喜就行。”

“歡兒明年就及笄了,該到了議親的年紀,若不是因為病疾和劫數……”娘親拿起手帕抹了抹淚,又哽咽了起來。

我不自覺地看了眼先生,随後挽着娘親撒嬌道:“歡兒才不要嫁人,歡兒要一直陪在爹爹娘親身邊。”

“好,若歡兒不願嫁人,那爹爹便養你一輩子。”

“別聽你爹爹胡說,娘親和爹爹終有一天要老去,歡兒得找個一心一意的人陪你。”

“如若非要嫁人,那歡兒也要嫁給像爹爹這樣的。”

“歡兒,好眼光。可像爹爹這樣的不好找,不信你問問你娘親。”

娘親嗔了爹爹一眼。

我又偷偷看了看先生,卻見他一直在灌酒。

不知過了多久,爹爹和先生都喝醉了,先後趴倒在桌上。娘親和王嬷嬷扶爹爹回東院,我和小奚便扶着先生回西院。

我将毛巾擰幹,擦拭着先生那漲紅的臉,又吩咐小奚到膳房煮些醒酒湯。

燭光下,我趴在床邊,呆呆地看着沉睡的俊俏公子,又想起初見他時的模樣。

他為何要皺着眉頭?

四下無人,我愈發大膽,伸手将他的蹙眉撫平。

他的眉心漸漸舒緩下來,一臉乖巧,我又用手戳了戳他的臉,睡着的公子卻突然睜開了雙眼,抓住我的手。

我吓了一跳,正不知該作何解釋時,只見先生從懷中掏出一支紅色絨花簪子遞與我,附在我耳旁輕聲道了句:“歡兒将頭發束起一定很好看。”便又倒了下去。

我握着手中的發簪,笑得像個傻子。

“先生,你送歡兒這支發簪是何意?”

“這樣會不會太直接,不行”

“先生,你親手為歡兒戴上這支發簪,可好?”

“不行。”

我拿着絨花簪子在先生門前徘徊,正猶豫不決時,門開了。

“先生,我…”

走出來的卻是位小厮。

我往屋內看了看,問那小厮道:“先生不在嗎?”

“木先生今日一早便離開将軍府了,将軍叫小的過來收拾房間。”

我不知是怎麽走出西院的,小厮的話一直萦繞在我耳邊。

離開?收拾房間?是不回來了嗎?我很想去問爹爹,可爹爹早已上朝。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見書案旁壓着一封信:歡兒親啓。

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幾字:往日種種,似水無痕。

我攥着信呆坐在窗邊,望着庭院中的桃樹。

如今已是冬天,桃枝上早已沒有花,光禿禿的。

那天,我偷偷拿了爹爹珍藏的美酒,準備到月下獨酌。

剛拔開酒塞,頓時,酒香撲鼻,我拿舌頭舔了舔,感覺澀澀的,有些辣,回味過後竟有些許甘甜。

正要開懷暢飲之時,不知從何處伸來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惱怒地看向那人。

月光下,白衣公子身上更添一分冷冽氣息。

“先生!”

被抓到現行,我慌忙将酒藏于身後,一時不穩灑了些在手上。

白衣公子只裝作沒看見,将手中的木盒遞與我道:“盒中裝的是安神香,每晚睡前,叫丫鬟添些在香爐裏,可舒緩疲勞。”

我伸手去接,卻将手中的酒一同遞了出去。

此刻的我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小奚在廚房做芙蓉糕,我這就去找她。”正要轉身離去,卻被拉住。

白衣公子将我手中的酒拿走,與那安神香一同放在石桌上,又從袖中掏出一方絲帕,輕輕擦拭着我的手。

一陣輕風吹過,桃花飄落。月光下,白衣公子的眉眼更顯柔和。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公子輕吟道。

“之子于歸,宜其宜家。先生,歡兒答得可對?”我笑道。

白衣公子愣了一瞬,随即開口道:“對。”

“歡兒,我拿這一盒香料換你一杯酒,可好?”

“啊?好。”

還未反應過來,便見白衣公子拿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酒易傷身,不可貪杯。”白衣公子将酒杯倒扣在桌上道,“酒香還不夠濃郁,歡兒可再等幾年,那時再嘗,酒香正好。”

終究是躲不過,我只好低頭認錯:“先生,歡兒知錯了,歡兒不該偷嘗酒的。”

白衣公子摸了摸我的頭,溫柔笑道:“歡兒,我們将這酒藏于桃花樹下,可好?“

“好。”我擡頭望向先生,點了點頭。

月光下,桃花樹下,白衣公子與少女正在挖土埋酒,少女望着公子道:“先生,待到酒香醇厚,歡兒與你在這桃花樹下共飲,可好?”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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