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打架
打架
接到賀易繁電話的時候,白洛鴛才剛起來沒多久,宿醉方醒,頭還有些疼,意識也不甚清醒,他在樓下沙發上半躺着小憩。
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時,白洛鴛就對接下來會發生的對話有了心理預期。他用手指尖點了點沙發背,按下了接通鍵。
“小鴛。”
“大總裁,”白洛鴛臉上盈着一抹恰到好處的笑,神色配合着語氣,絲毫不漏破綻,随性地調侃道,“今天真稀奇,總裁大人怎麽上班時間開小差,給我打電話呀。”
他的聲音表面聽着熱情,內裏卻是冷冷的,仔細再聽,似乎又有點不明顯的嬌意,相當耐人尋味。
賀易繁沉沉的笑聲穿透了電流,顯得十分愉悅。他直接了當地切入主題,“小鴛,許久未見。我們約個時間,見一面吧。”
“好啊,大總裁什麽時間有空?我來安排。”白洛鴛半眯着眼睛,懶散地倚靠着沙發。
“不必這麽麻煩,今天中午,我去祈錦的樓下,就去你最常去的那家甜品店。”賀易繁停頓了下,“小鴛,你忙嗎?”
“不忙,随時有空。”
白洛鴛一邊回應,一邊瞥向旁邊,祁雲邊走邊穿着衣服,一副急沖沖的模樣往樓下趕。走過來時,見白洛鴛正在通話,便不欲打擾,直接往外走去。
白洛鴛卻叫住了他,他稍稍拿遠了手機,詢問起來,“雲叔,這麽着急,是去做什麽?”
祁雲看了眼他的手機,臉上片刻糾結,還是回道:“少爺,是景遇那邊出事了。”
白洛鴛微一擰眉。祁雲緊接着說:“聽他班主任說,是昨天晚上和同學打架,把人打傷了。具體情況,說是讓過去再談。”
打架……?
白洛鴛站起來拉住了祁雲,邊對賀易繁說,“哥,我這邊有點事要處理,中午不一定有時間。要不……晚上?或者你再挑個時間,我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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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端有一陣的沉寂,才再次響起賀易繁的聲音,“好,那就晚上。”
“小鴛,我等你。”
通話被匆忙挂斷,賀易繁卻久久維持着拿着手機貼在耳邊的動作。平時開會、電話,他都是直接外放揚聲器,封閉的辦公室,空寂的空間內回蕩的人聲讓他有如置身過去,仿佛回到了退役前的日子,能讓他快速進入最為緊張有效的工作狀态。
可每次與白洛鴛通話,他卻不喜歡那樣。他不習慣用耳機,只把手機貼在耳根處,靜靜地傾聽着來自那人的聲音。
白洛鴛的聲音很好聽,像是初春湖面的薄冰裂開後的第一道溪流,混着未褪的寒氣與春日的暖意,又像是清晨叢林深處傳來的一聲鹿鳴,幽靈迷人。那是格外值得品味的聲音,即使不咀嚼其中的含義,單單欣賞,也足夠養耳。
賀易繁對記憶做了一番回顧,确定這是第一次,白洛鴛主動挂斷他的電話。因為另一個人,一個叫做林景遇的學生。
賀易繁從來都知道,白洛鴛對自己是特別的。巧言令色、虛與委蛇……這些白洛鴛如今十分擅長的手段,從來都不會對他使用。面對他時,白洛鴛一向是最有耐心、最為真誠的,甚至是有問必答、有求必應。
賀易繁有六七年都待在軍.隊裏,那些時日裏他接觸最多的,是冰冷龐大的飛行器,和戰友之間的相處也極為樸素單一。直到退役下海,這五年裏,他才學會了更為複雜的接人待物的技能。
但他依舊不習慣跟人周旋,也不擅長此道。他既沒有興趣、也沒有精力、亦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揣摩、去看透一個人,品讀他的情感。
可他讀懂了白洛鴛。準确一點,是讀懂了白洛鴛對他的情感。
尊敬,感激,還有愧疚。這些情感融合在一起,讓他成為了那個白洛鴛眼中獨特的存在。
賀易繁無聲笑了笑,他坐回了辦公椅上,捏起那張泛這輕微折痕的照片,看了一會兒,然後撫平,壓進了所有文件的最底層。
哦,差點忘了。這間總裁辦公室裏的大部分,包括這張昂貴的辦公桌、辦公椅,還有落地窗前的盆栽,角落裏的沙發,都是白洛鴛親手置辦的。
甚至于……他能成為這間辦公室的主人,也全然是白洛鴛的功勞。
他該高興的。
*
菁大附中高三年級教務處辦公室。
這是近兩個月裏高三教務處最熱鬧的一次,七八個人擠在不大不小的辦公室裏,包括打架的兩個當事人,學生班主任,教務處領導,還有被請來的學生家長。
和林景遇打架的,是和他同寝的舍友,周興賢。
周興賢長相乖巧,性格較為內斂,平時悶聲不響的,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活潑一點。他長得瘦弱,力氣也不行,和林景遇打起架來,基本上是被按着打。
這樣慘烈的力量對比,結果就是他遍體鱗傷,身上青青紫紫好幾個地方,頭和胳膊都破了好幾個傷口,剛剛才在校醫院上了藥包紮好。而林景遇卻幾乎沒有受傷,僅是額頭那裏撞到了床上的欄杆,有些青腫。
此刻,兩人站在教務處中間的空地上,周興賢低着頭,身體輕微顫抖着,不敢直視他人。而林景遇卻目光平靜,不動聲色。
折騰了半天,教務處的領導才總算從兩人口中以及一些其他目擊者口中還原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是昨天晚上,林景遇上床睡覺後,習慣性地去枕頭下面摸自己放在那的一只非常珍貴的翡翠平安扣,結果沒找到。
據了解,林景遇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是将平安扣挂在頸上的,只是昨天是球賽,他怕劇烈運動會碰撞,就放在了衣服裏,衣服一直放在休息區。
球賽結束後,林景遇将衣服拿回了宿舍,出去一趟再回來後,就直接拿去洗了。因為心裏一直有事,他一時沒有記起來,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想起來。
衣服是手洗的,其實如果平安扣那時還在的話,洗的時候就應該感覺到了。但并沒有。
發現平安扣不在老地方的時候,林景遇立刻去衣服裏找,沒有找到。他在腦子裏仔細捋了一遍,簡單穿上衣服從宿舍找到教室,從教室找到籃球場再回到宿舍,所有地方都沒有。
林景遇說,他并不想懷疑舍友。只是将所有可能性排除之後,唯一還存留的疑點,就指向了周興賢。因為他記得,在球場上時,周興賢曾數次在他的衣物旁邊走過并逗留。
平安扣他一直是挂在頸上,幾乎沒有外露過,知道其存在的,也寥寥無幾,周興賢就是其中一個。
據另外兩個舍友交代,林景遇當時十分焦急,與平時遇事沉穩鎮定的模樣截然不同,他在桌前站了一會兒,等他們心裏奇怪并上前詢問時,林景遇便突然沖向了周興賢。
周興賢剛被質問時,還斬釘截鐵地反駁,等林景遇甩出其他證據時,他就變得吞吞吐吐、顧左右而言他了。但兩人還沒說出個三四五六七八,也沒确定究竟是不是周興賢拿的,便急頭白臉地打了起來。
周興賢的父母是收到通知後立馬趕到學校的,他們現在也十分尴尬。起初見到自己兒子被打得那麽慘烈,他們還能仗着自己這邊傷得嚴重,占點理,嗓音大上這麽一點。
結果沒多大會兒,他兒子那群熱心的舍友便從周興賢的衣櫃裏把林景遇說的那個平安扣翻了出來。關鍵是那衣櫃上着鎖,只有他兒子有鑰匙,這還能怎麽推脫?
他們倒也想堅持給人扣個誣陷的帽子,可他兒子實在是不成器、掉鏈子,一見那翡翠平安扣,心理防線立刻崩塌了,當場就在教務處裏哭起來,求着領導班主任還有林景遇原諒他。
現在唯一可喜的就是,校領導也傾向于低調處理,畢竟還有半年多就要高考,學校裏不想把事鬧大,希望能夠通過道個歉、賠個款之類的方式私下解決了這事。
可惜就是林景遇這小子,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從頭到尾冷着張臉,自始至終不松口。這不,他們說完,校領導和班主任又輪流去做他的思想工作去了。
而他們兒子已經不知道道了多少次歉,眼睛都哭紅了,看着真是可憐。
常繼飛現在十分頭疼,眼下都到高考前最關鍵的時間段了,大家都不想節外生枝,一方面影響學校形象,一方面影響學生學習節奏,怎麽看都是能在走出教務處把這件事的影響抹幹淨最好。
學生偷盜、打架鬥毆這事倒黴地落在了他的班級裏,他這個班主任已經免不了責,現在只能通過幹淨利索地解決了眼下的矛盾,才能将功補過,挽回一點績效。
其實這事很好處理,雖然周興賢偷盜不占理,但林景遇和他打架,幾乎算得上單方面的毆打這種行為,也是不對的。只要雙方能和解,一切都好說。
現在周興賢和他家長态度倒是很好,怎麽說都願意和解,倒是平時一貫讨老師喜歡的好學生,林景遇,成為了他頭疼的對象。
他坐在一旁看着校領導游說林景遇,心裏越發煩悶,從林景遇那副冷硬不可理喻的表情上,他不禁聯想到了另外一人。也是如出一轍地強勢蠻橫,一點也不通情達理。
他昨天請假,今天來上課,才聽說昨天發生的那件轟動全校的大事。白洛鴛竟然來過了,還是沖着林景遇來的。
這林景遇……還是個撒謊精。果然和白洛鴛走在一起的,沒有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