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滅火劑

滅火劑

醫務室的門又重新打開了,程主任和一衆人等匆匆走進來。

周父周母快步走到周興賢身邊,見他哭紅了眼睛,幹涸的眼淚黏在兩頰,在冷秋裏被凍得皮膚都有些皲裂,頓時心疼不已地将人擁進懷裏安慰着。

周興賢早已經止住了眼淚,他垂眸望着地面,揣在口袋的手緊緊握着那珍貴不已的翡翠碎片。

程主任敏銳地覺得氣氛有些古怪,不禁走上前試探着詢問:“白先生,這……”

白洛鴛站起身,微笑道:“程主任,事情已經解決了。”

程主任微微張口,有些驚訝。

“學生也快高考了,這點小事,就不必在全校通報了。”

程主任立即會意,重重點頭,“明白明白。就按您的意思來。”

他瞥了一眼躲在父母懷中的周興賢,好奇心讓他抓耳撓腮,他忍不住問,“不過白先生,您是怎麽……安排他們的?”

周父周母也擡頭看過來。

白洛鴛卻沒有理會他們,“這你就沒必要知道了。讓大家都散了吧。”

“哎,是是。”程主任僵硬地維持着笑容。

他朝在場的人交代了幾句,強調了一句不要擴散相關消息,事情就這麽不清不楚地解決了,衆人都是一頭霧水,但雖然心存疑惑,現下卻不得不離開了。

走出醫務室後,周父周母便拉着周興賢到遠一點的地方說悄悄話去了。

白洛鴛和林景遇走在最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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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鴛掃了一圈前面的人群,叫住了其中兩個。那兩人長得年輕,也是學生打扮。正是林景遇的另外兩個舍友,江別和趙興。

白洛鴛用胳膊肘拐了拐林景遇的腰,問道:“這也是你的舍友嗎?”

趙安昨晚才說過白洛鴛的壞話,實在不好意思面對本人,他讓江別擋在自己前面,故作輕松地往旁邊望風,眼珠子卻情不自禁地往白洛鴛身上瞄。

江別本來也有些抵觸白洛鴛,他倒不是看不慣對方的作風,只是覺得他跟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想和對方産生關聯。

可他今天圍觀了這場事件,心理卻産生了些轉變。

誰遇上這種事,誰不覺得頭疼。尤其是他們一個宿舍的,兩個室友一個偷竊,一個差點把人打進醫院,江別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着兩個人,更別說插手他們的問題了。

尤其是周興賢,偷竊是很嚴重,可他們住一個宿舍住了三年,他是最了解對方的,周興賢性格溫良,是他們中間最善良最好說話的。他心裏清楚對方犯錯一定有苦衷,事實也證明他猜的沒錯。可有苦衷能怎麽樣,偷竊就是事實。

而林景遇呢,更是一點錯也沒有。

你讓林景遇原諒對方,人家憑空被偷東西,本來就有權追究,憑什麽要受這個氣?但要是說……讓周興賢去蹲監獄,一個十幾歲少年因一念之差毀掉一生,好像也……太過殘忍。

因此,他跟趙安都很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做,也做不到單獨站哪一邊,為誰說話。

江別不知道白洛鴛是怎麽跟周興賢談的,達成了怎樣的和解條件,可自從那番談話後,周興賢眼裏的絕望和無助明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與希望。

而林景遇,他眉眼間從昨晚一直持續到上午的陰沉戾氣,也早在白洛鴛出現的一刻就消失無蹤。江別覺得,可能白洛鴛本身,就是林景遇負面情緒的滅火劑。

在白洛鴛身上,他好像沒有看到別人所說的那些缺點。只是清晰感受到,這個人很有本事,身上帶着一種奇怪的魅力,不僅是相貌上的,那魅力簡直讓人移不開眼。

江別開始覺得,很多和白洛鴛同級的學長學姐私下裏把白洛鴛當偶像崇拜這件事,變得不再那麽詭異和不可理喻。白洛鴛被人崇拜着,本就應該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江別搶在林景遇前面回答:“是,我和趙安都是景遇的舍友。”

白洛鴛微微颔首,神色散漫地打量着兩人,唇角微勾:“小遇和周興賢的事,除了你們兩個,還有其他學生知道嗎?”

江別瞄了一眼林景遇,回答:“暫時沒有,他們兩個在宿舍鬧的,雖然動靜不小,但關起門來誰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班上的話,我們幾個被叫出來半天了,估計肯定會有人猜測和打聽的。”

白洛鴛往前走了一步,“那我麻煩你們兩個一件事。”

江別微微睜大眼睛,趙安也有些驚訝地轉過了腦袋。

“編個合理的理由,把這件事混過去。”

趙安終于忍不住開口,“我都已經想好了,就說我們晚上用蒸鍋蒸小龍蝦,把鍋燒了,被宿管發現,我們全宿舍都被叫過批評教育了。”

白洛鴛噗呲一笑,趙安立刻斷掉了話頭,茫然張望着白洛鴛,兩秒之後,他的臉和脖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了起來。

“挺好的。”白洛鴛眉目含笑,他自然而然地把林景遇拉到身邊,“那我家小遇的形象,就靠你們維護了。”

“這樣,作為感謝,我許你們一人一個願望,你們可以花半年一年或者幾年的時間來考慮,然後找我來兌現。”

“願望?”趙安不解地問。

“是的。”白洛鴛笑而不語,沒有再多做解釋,他側過身看向林景遇,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雖然是第二次,但他做起來卻已經十分自然而親昵。

“就送到這吧,該和你舍友一起回教室學習了。”

林景遇垂眸凝望着他的眼眸,低聲道:“好。”

白洛鴛走了出去,他的身邊很快又圍上了程主任和兩位老師,在他們的簇擁下走向校門口。

江別遠遠看着,突然調侃道:“景遇,我現在是信了你和白洛鴛是親人的說法了。”

趙安疑惑道:“怎麽說?”

江別得意地笑了一聲,對他的遲鈍嗤之以鼻,“你沒聽到白洛鴛叫景遇什麽嗎?叫他‘小遇’,還摸他的頭,這完全是拿自己當景遇的長輩自處唉。”

林景遇聞言,神色微斂,眸光微微暗沉。

*

校門口。

白洛鴛已經到了車前,幾個人還跟着,程主任喋喋不休地稱贊誇耀着自己的學校,明裏暗裏透着想讓白洛鴛繼續投錢進來的渴望。

直到白洛鴛露出一個不耐煩的表情,他才就此打住,賠笑了兩句。又幫白洛鴛打開車門,态度一轉,一副急于送這尊大佛離開的模樣。

白洛鴛坐進車裏,漫不經心地看了他們一眼,可就這一眼,卻讓他的視線停駐了下來。

他盯着其中一人的身影,露出審視與思考的表情。

“白先生?”程主任詢問道。

白洛鴛眉尾微揚,懶洋洋地叫住那人:“常師兄。”

被白洛鴛叫住的正是常繼飛,他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沒想到還是被白洛鴛注意到了,身形頓時一僵,臉上笑容很是勉強。

程主任那雙滴溜溜的眼珠子從兩人中間一轉,把常繼飛從後面拉出來,笑問道:“白先生,您認識常老師?”

白洛鴛睨了常繼飛一眼,嗤笑道:“起止是認識。”

程主任走近一步,“那還真是有緣分,小常他現在正當着林景遇的班主任呢。”

“是嗎?”白洛鴛淡淡道,“那就換掉吧。”

“什麽?!”程主任和常繼飛齊齊驚呼。

白洛鴛笑意微妙,不急不緩地說:“程主任,常老師德行有失,恐怕不适合當我弟弟的班主任。但我弟弟已經在四班待了幾個月,剛剛适應下來,總不能讓他這時候再轉到其他班吧?”

常繼飛臉色浮白,程主任和他共事多年,雖然不想得罪白洛鴛,卻還是試圖為他說句話,“白先生,你看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小常他教書也有幾年了,從來沒犯過錯,學生對他評價也不錯的。”

白洛鴛掃了一眼常繼飛,眼見對方臉色越發慘白,他卻越發惡劣,再次補了一刀,“常師兄,程主任說的,你怎麽看?”

程主任立即用胳膊捅了捅常繼飛,頻頻朝他示意。

常繼飛卻跟失了魂一樣,臉上面無血色,雙目無神,他撇開頭,艱澀道:“程主任,我願意按白先生說的,換個班教書。”

“你……”程主任十分震驚。

白洛鴛卻冷笑了一聲,合上車窗,揚長而去。

程主任恨恨道,“小常,你這是怎麽了?四班多好的班啊,多少人想教教不了,你帶了兩年,說換就換。這得多麻煩啊。”

“我看那白洛鴛态度也不是很堅決,你怎麽也不為自己辯駁一二,就這麽……就這麽,唉。”

常繼飛低頭扶額,一副痛苦掙紮的模樣,“程主任,你別說了。這是我自願的。”

程主任失望地啧啧兩聲,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德行有失”、“德行有失”、……白洛鴛的評價反複回蕩在常繼飛的耳邊,不斷地折磨着他的神經。

他回憶起過往,回憶起自己一時糊塗犯下的錯誤,盡管除了白洛鴛無人知曉,可那依舊是他甩不掉洗不淨的污點,注定跟随他一生,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在白洛鴛面前擡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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