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六月
六月
六月。迎着幾聲蟬鳴,剛剛結束高考的考生們如蟻群般湧出了校園。
“林景遇!”江別叫住走在前面的高大男生,拉着旁邊的兩個舍友跑了上去。
趙安長呼一口氣:“終于考完了!”
“你們暑假都打算做什麽呀?”四個人都默契地沒有讨論考試相關的話題,江別細數着時間,“有三個月呢!從上小學到現在,都沒有過三個月的假期。”
“還能幹嘛,放開了玩呗!”趙安難掩興奮,腳還沒有踏出學校,心都已經飛遠了,“哦對了,過兩天同學聚會,你們別忘了參加。”
周興賢輕輕瞥了一眼安靜沉默的林景遇,略有些拘謹地問道:“景遇,你呢?有什麽打算嗎?”
江別笑着說:“他不管幹什麽,估計都離不開白洛鴛三個字吧?”
林景遇神色未動,沒有反駁。
趙安語氣有些古怪地嗤了一聲,“喂,班上聚完後,我們也出來玩一趟呗,以後上了大學,見面機會就不多了。”
他這麽一說,一股傷感的味道便萦繞上來了,幾人一時都沒有言語,直到江別開口打斷沉默的氣氛,“那也說不定,帝都也不算多大,要是我們都留在帝都上學的話,還是能經常見面的。”
“……也是。我家裏反正是想我考帝都的學校。”
“景遇也會留在帝都吧。聽說你老家在杭城,你要考回去嗎?還是考這邊。”
還未等林景遇回答,趙安便嚷嚷着插進嘴來,“這還用猜嗎?林景遇肯定留這啊,你看他考前一個月都雷打不動地跟白洛鴛打電話,膩歪成這樣,還能跑其他地方去?”
周興賢垂眸,輕聲說:“景遇,你應該會報菁大吧?聽說白洛鴛以前就是菁大的學生。”
“哎哎哎,別聊了。我問你們,我們幾個到底要不要聚會?”趙安掀起眼皮,不耐煩地重複道。
“聚聚聚。”江別無奈地扶額,“趙安,你上個月都十八了吧,怎麽還跟個小學生一樣,天天急吼吼的。”
“啧,江別你欠打是吧!”趙安惱怒地瞪他一眼,沖上來鎖住他的脖子。
兩人打鬧之間,周興賢重新看向林景遇,眼神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景遇,我們聚會那天,你能不能也把白先生叫上?”
江別和趙安兩人看過來,觀察着林景遇的表情,周興賢補充一句,“我跟江別、趙安說過了,他們都同意的,就看你和白先生願不願意了。”
“原因?”林景遇淡淡問,他臉上沒什麽表情,讓人覺得雖不算過分疏離,但也很難親近。
周興賢早已習慣了林景遇這種略顯冷淡的态度,他稍微絞了下手,低頭說:“我奶奶手術成功了。”
“……恭喜。”
周興賢擡起頭來,帶着些許的緊張和激動:“這都多虧了你和白先生,尤其是白先生……如果沒有他,我,我……”
他又重新低下頭去,“我知道我現在做不了什麽……但還是想找個機會表達一下感謝。可以嗎?景遇。”
林景遇沉默一瞬,說:“我會告訴他的。”
“真的嗎?那太好了——”
“哎,我看到我媽了,林景遇、周興賢,還有你個小兔崽子,我先走了,隔天見!”趙安一邊朝着遠處人流中的身影招手,一邊跟幾個舍友告別。
他離開沒一會兒,江別被家人接走了。周興賢和林景遇并排站着,他看了眼手機裏家裏人發來的消息,卻見林景遇一直只是站在馬路邊沒有動作,不禁猶豫地問道:“在等白先生來接你嗎?”
林景遇一頓,“他出差了。”
“哦。”周興賢看着熙攘的人群,眼前皆是剛剛從考場上下來的學生和等待着他們的家長。
高考這麽重要的時候,很多家長都是從學生進考場開始就等在這裏,六月炎炎,酷暑将近,日頭越來越熱,待上幾個小時實在難捱,可因為是重要的人,艱苦一點也就不算什麽。
但白洛鴛卻沒有出現。
他是集團董事長,商務繁忙。出差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周興賢低着頭想,他不知道于白洛鴛而言林景遇算不算重要,他只是覺得,如果是他,和這樣光芒萬丈又終日難見人影的人成為戀人,估計會十分辛苦。
雖然林景遇比他們都要優秀,但也只是個學生而已,他與白洛鴛的身份差距,也不算小……林景遇是怎麽想的呢?
分明自己只不過得了那人一點善意、一次眼神,就已經忍不住奢望那人更多的關注。而林景遇和白洛鴛相處的時間更久,他會不會也會如他一般,不,應當會比他渴求更多吧。
可白洛鴛這樣的人,如果不能并肩,就只能仰望。
周興賢第一次對旁邊這個處處都比他要強百倍的人生出類似于同情的感情。
林景遇并不知道周興賢在想什麽,他等來了祁雲的車,上車後祁雲對他一陣關切,回到老宅後,白麟又跟他聊了幾句,高興地囑咐他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好好放松。
林景遇一一應下,白麟對他這幅敬重長輩又謙遜克己的态度十分受用,每次和他交流都是和顏悅色喜笑顏開的模樣,言語行動間好似真的把林景遇當成了親孫子一般對待。
回到卧室,林景遇翻出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剛剛打開屏幕,一個視頻邀請便彈了出來。
他心髒驟然一跳,平靜的面容上一瞬浮現了一絲清晰可見的微笑,快速按下接通鍵,那張精致姝豔的臉映在屏幕中。
“呀,真的接了。”白洛鴛似是有些詫異,“你考完回家了?”
“嗯。”林景遇盯着那一方屏幕看。
白洛鴛應該是在酒店,剛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地搭在額間,浴袍松松垮垮地披着,連腰帶也還沒來得及系,靠在床一側,胸前大片光滑白嫩的肌膚全都暴露在外。
即使是隔着屏幕,林景遇似乎也聞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氣。
還有他那如脂膏般柔嫩細膩的肌膚觸感……
林景遇臉上驟然一熱。幸而白洛鴛離鏡頭不是很近,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他一邊擦拭着頭發,一邊問:“考得怎麽樣?達到預期了嗎?”
白洛鴛向來不避諱他學業的話題,從不遮掩他對林景遇的期待和要求。
林景遇看着他曲起的小臂,說:“還可以,正常發揮。”
“那還差不多。”
林景遇也坐在床上,他換了個姿勢,目光依舊緊緊鎖在白洛鴛身上,“你什麽時候回來?”
“嗯……還要兩天吧。”
林景遇默了一會兒,說:“我能去你那嗎?”
白洛鴛一挑眉,順着鏡頭看過來,“什麽?”
林景遇注視着他沁了水汽後有些濕漉漉的眼睛,緩聲解釋道:“我考完了,最近都沒有事做,自己待在家裏也很無聊。想去陪陪你,可以嗎?”
這的确是個找不出任何問題的理由。白洛鴛想了想,應了下來。
林景遇打量着白洛鴛身後顯露出來的酒店布置,酒店很大,很豪華,但林景遇關注的是,白洛鴛身側坐着的,似乎是個雙人床。
和白洛鴛相處越久,他便對這個人的性情越發了解。白洛鴛不喜歡約束自我,習慣随性而為,他從祁雲那裏了解到,白洛鴛畢業後一接觸祈錦便是中高層,又是白家的少爺,如果他拒絕,煙酒這些東西本都不會沾上。
說是以前宴會中有有心之人刻意給白洛鴛遞煙遞酒,白洛鴛順勢而為,接過來嘗嘗,慢慢地便不可收拾起來。
也确實,如果白洛鴛不是這種順從欲/望的性格,那天在浴室裏,他也不會得逞。
可他就對此樂見其成了嗎?
絲毫沒有。
如果有一天旁人遞給白洛鴛的不是煙,不是酒,而是一些旁的不幹不淨的東西呢?
如果……就像今天這樣,在他看不到管不到的地方,有除他以外的人,有意撥動了白洛鴛的欲/望呢?
所以說,白麟和祁雲把白洛鴛看得這麽緊,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可言。白洛鴛的的确确,需要有人管着束着。
只是,他們采取的方式,過于粗暴直接。一副把他當小孩子管教的态度,白洛鴛又是那種喜歡逞強、故作成熟的性子,自然會矛盾不斷。
最好是不動聲色,不讓白洛鴛察覺到不舒服,又或者……
林景遇這樣想着,視線便下意識盯着白洛鴛身側的那個白色枕頭,幾乎要将其盯出一個洞來。
白洛鴛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不明所以道:“你看什麽呢?”
不知道白洛鴛出差期間,祁雲有沒有派人盯着。林景遇現在很想問問白洛鴛,他是一個人睡嗎。只是話到了嘴邊,卻始終沒有開口。
就算現在是一個人,也不排除會發生上次那種情況,如果沒旁人阻攔,白洛鴛估計就會遵從生理本能了吧。
可是外面那些又髒又難看的東西,怎麽能碰白洛鴛呢。
林景遇心裏生出一股無力感,随之而來的是莫名的焦躁,仿佛有一根刺紮在了心口上。
他在白洛鴛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握緊了拳頭。
與此同時,他站起身,聲音微啞:“白洛鴛,既然你答應了,那我現在就訂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