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附中的寒假短,只有短短十天,學生掰着指頭都能一次性數完。

喻然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班裏的人在群裏嚎叫假期不夠用,不想回學校上學,并對此深有感觸。

因為就是這麽寥寥幾天,他已經被宋京和拐出門好幾次了。

每當喻然想要拒絕,投身于自己偉大的繪畫事業時,宋京和總是會用無奈又可憐的語氣和他撒嬌——

“可是喻然,我們在談戀愛。”

“喻然,我很期待我們第一次的約會。”

“喻然,第一次和你擁抱的感覺真好。”

“喻然,我好想你。”

喻然拒絕不了這樣的宋京和,只好繳械投降,将自己的繪畫事業抛之腦後。

但值得一提的是,真正出去約會的時候,宋京和這個人都很安分,甚至可以叫得上一句“爹系男友。”

喻然所剩不多的寒假作業在宋京和的陪伴和輔導之下,在大年初三的時候就已經全部被搞定,對方甚至能帶着他重新回顧了一遍上學期物理的疑難點。

等到大年初五被宋京和壓着刷了13套物理試卷之後,喻然覺得世界都是灰暗的。

他試圖和宋京和提出抗議,但對方卻一臉的義正言辭:“喻然,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把物理成績提起來,不然你這個分數上A大很懸。”

喻然氣得想把物理課本扔到宋京和的臉上,問一問他誰家談戀愛和約會是壓着男朋友在這兒刷卷子的?!!

四下無人,喻然生氣地張望了一下頭頂,确定沒有攝像頭之後,趾高氣昂地抓住宋京和的衣領,吧唧一口親了上去。

喻然:“宋京和!這才是約會!約會你懂嗎?!!約會是兩個人在一起親親抱抱,不是刷題!”

宋京和懂了,他非常懂。

但喻然慘了。

他被親得七葷八素,脖子仰着,牙關合都合不住,嘴裏的每一處軟肉都被宋京和抓着舔舐過一遍,舌根都酸得發麻。

宋京和一邊吻他,一邊用強硬地掐着喻然的脖子,把人抱在了懷裏。

咖啡店是宋家的産業,被他整個包了下來,包廂裏從白天到晚上都是靜悄悄的,沒人打擾。

宋京和卻總是騙喻然身邊有人經過,這個時候,喻然渾身都會細細地抖,眼睫顫個沒完,像只受驚的雀,看着可憐又很好欺負。

宋京和又傾身上去吻他的眼淚,聲音又低又啞:“寶寶,不用害怕,沒人看到。”

喻然嘴角不斷有涎水滴落,柔軟的舌尖被親得收不回去,眼尾也一片暈紅。

“寶寶,好可愛。”

宋京和看着他這副失神的模樣,很惡劣地湊上去,咬了口他的臉頰。

喻然輕聲嗚咽,宋京和看着他的眸光越來越沉,像是能把他生吞活剝一樣。

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會上演一遍,喻然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從前在漫畫裏看到的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情節,會在和宋京和交往之後,全都實現一遍。

有種荒誕的夢想實現的感覺。

但這也造成一個很尴尬的後果,喻然每天回家的時候都要戴着口罩,來遮擋自己的臉。

因為他的嘴巴一直腫着,舌頭也是。

某天喻父看到他進門時,難得的出聲關心了一句:“喻然,你怎麽這幾天都帶着口罩?”

喻然的揉了下泛着濕意的眼睛,想到自己剛剛被宋京和壓在那片松樹林裏親了快半個小時的事情,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感冒了而已。”

他被宋京和欺負得太狠了,連帶着聲音都有些啞,又帶了點鼻音,乍一聽還真挺像那麽回事。

喻父不疑有他,偏頭繼續去看自己的報紙,只随口道:“多把心思放到學習上,少搞你那些畫。”

以往他說這些的時候,喻然往往都要鼓起嘴巴,冷着眉眼,和他嗆上兩句,今天卻沒有,喻然難得沉默的點了點頭,捂着自己的嘴巴噔噔噔爬上了樓。

喻父都有些懵,擡頭看了眼樓梯上神色匆忙的喻然,不知道這孩子今天究竟是吃錯了什麽藥。

那廂,喻然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連衣服都沒來得及脫,就跑到了落地窗前。

宋京和還在樓下,男生穿着件煙灰色的羽絨服,眉眼幹淨,臉上帶着溫暖的笑意,在見到他一瞬間,臉上的笑意不住放大,宋京和給他做了個手勢。

喻然抿着唇看着他,不知站了多久,宋京和才給他打了電話。

“喻然,去睡覺吧,別站着了,剛剛都站了半個多小時了,你不是早就喊着累嗎?”他略帶促狹的聲音響起。

喻然結結巴巴地反駁他:“才沒有,我馬上就要睡了!”

宋京和溫柔地注視着他:“真的嗎?那晚上會夢到我嗎?”

喻然絞了下手指,覺得宋京和這個人真的很肉麻:“我怎麽知道,做夢又不受我控制。”

樓下的男生勾起唇角,很輕很輕地笑了下,隔着電流傳遞到手機裏,像是紮了一下耳朵似的,心髒彌漫起酥酥麻麻的癢。

宋京和輕聲道:“可是我想在晚上的時候夢到你,這樣就相當于,我們又多在一起了幾個小時。”

“宋京和,你少油嘴滑舌!”

喻然快要受不了了,宋京和對這些情話信手拈來,接吻的技巧更是日漸娴熟,顯得他像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呆瓜。

宋京和什麽都不說了,只是看着他笑。

喻然捂着臉,覺得談戀愛這件事情真的很奇怪。

像是坐在雲端之上,心髒被高高抛起來,一直在空中漂泊,落不到一個實點。

-

附中開學的時候,發生了一件震驚高二學子的大事。

壞消息:國際班那個驚天動地的帥逼轉走了。

好消息:那個驚天動地的帥逼轉到了一班。

更壞的消息:這個國際班的帥逼和一班的帥逼在一起了。

一班和國際班的人都氣瘋了。

宋京和的發小怎麽也沒想到這逼說走就走,把他一個人丢在了國際班。

方鑒和陳黎怎麽也沒想到短到不能再短的一個寒假,自家的白菜就這麽被豬給拱了。

雖然豬是頭帥豬,但這也沒法忍。

于是以陳黎和方鑒為代表的一班護魚小分隊正式上線,大家連學習都沒怎麽重視了,每天變着花樣的給宋京和找麻煩。

就是想看看宋京和這尊笑面佛能忍到什麽程度。

但誰也沒想到,宋京和對他們的憤怒照單全收,臉上從來沒有露出過一點點不虞來。甚至于,宋京和會很自然地向喻然認可的所有朋友介紹自己,給他們準備禮物,态度謙和,彬彬有禮,任誰都說喻然這回是真的挖到寶了。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大殺四方,震驚全場。

當然,方鑒和陳黎除外。

這兩人作為堅定的“喻然主義者”,對敵軍投來的糖衣炮彈不屑一顧,甚至還在私下裏不停打賭——

他們在賭喻然和宋京和什麽時候分手。

畢竟宋京和長得就很花心,家世又那樣讓人難以企及,喻然有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眼底心底都是宋京和,對他全然一副信賴的模樣。

方鑒害怕宋京和對喻然只是玩玩,如果兩個人真的分手了,喻然該怎麽辦。

但時間匆匆往前走,宋京和牽着喻然的手,從來沒有松開過。

他們從最開始,大家口中那對驚世駭俗的同性戀,變成了“一班那對超恩愛的小情侶”,甚至還在校園論壇上蓋起了高樓,有了無數篇同人文,還被附中的學弟學妹們冠以了一個極負榮譽性的稱呼——

我青春裏最勇敢的人。

喻然每次都會把這些東西分享給宋京和,笑着和他講,其實他覺得他們分明很普通,和大家一樣,每天掙紮在看不到頭的題海裏,迷茫于摸不清的未來。

甚至于,喻然再次因為自己的夢想而彷徨和猶豫。

他試圖和喻父喻母進行反抗,以求獲得一個能夠随心所支配的機會。他并不喜歡金融,他只喜歡畫畫,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畫普普通通的畫,在一個在平常不過的早晨,和宋京和一起,穿梭在大街小巷。

只可惜這件事對于喻父來說,并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哪怕喻然無數次和他爆發争吵,他依舊會用強硬的手段和态度堅持自己的想法。

甚至于在某一次,他扔掉了家裏所有的畫具,來讓喻然死心。

他像全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樣,給了孩子最真誠的愛,卻也擁有着東亞家長的一些怪病。

他們恐懼且厭惡孩子的變化,因為對于他們來說,這并不代表成長,而是代表孩子會脫離他們束縛與掌控的一個信號。

喻然不能理解父親的做法,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消極的狀态裏。

好在宋京和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在一起的這一年多以來,宋京和對喻然的态度堪稱縱容。他會滿足喻然所有的要求,無論他聽起來是否合理,又或者能否辦到。宋京和總是很盡他的所能,去實現喻然所有的欲望。

時間久了,喻然在他面前愈發驕縱,多說兩句,不但會發脾氣,還會藏在角落裏哭。

宋京和總是拿他沒辦法,于是絞盡腦汁地哄他,甚至連方鑒和陳黎都被找來好多次。

大家一致認為,宋京和真的把喻然寵壞了。起碼喻小少爺從前可沒這麽……

這麽作……

方鑒在某次目睹喻然鬧脾氣的場景時,對宋京和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對他們倆的在一起的事情多嘴過一句。

畢竟除了宋京和,真沒有人能忍得了現在的喻然。

更何況,這兩人成天一副愛彼此愛到地老天荒的模樣,實在是讓身邊的人覺得肉麻且惡心。

宋京和的發小有一次來找方鑒和陳黎喝酒,三個人難得站在統一的戰線上,狠狠地批判了這對喜歡虐單身狗的情侶。

但這一回,沒有一個人再提及他們倆會分手的這種可能。

因為地久天長,總有時間會見證。

-

高三的下半學期裏,喻然迎來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

大家一起攜手度過了一個難捱的嚴寒冬日,看着陣陣飛鳥北上,在天空中煽動出一陣颠簸的氣流。

喻然很清晰地記得,那天的陽光格外明媚,天空一碧如洗,像是塊兒漂浮起來的寧靜湖泊,連一絲白雲都看不到。

宋京和蒙住他的眼睛,牽着他的手,帶他到了一棟屋子。

眼睛上的布條落下的一瞬間,喻然看到自己所有的好朋友都站在了客廳裏,大家笑吟吟地看着他,手裏的彩花筒在空中發出幾聲“pong——pong——pong——”的響聲,漫天的彩色飄落,落了宋京和與喻然滿頭。

喻然側過頭,發現宋京和眼底璀璨,一片星光閃爍,裏邊全然是他的模樣。

“喻然,生日快樂。”

喻然看着頭上的紛紛揚揚的彩帶,在某一個瞬間,似乎窺見到了他們的未來。

他想,有朝一日,他會不會像今天一樣,在所有朋友的見證與祝福之下,和宋京和一起邁入那個并不怎麽可能能夠實現的婚姻的殿堂。

蛋糕是宋京和訂的,尺寸極大,內陷是喻然最喜歡的草莓味。

方鑒和陳黎站在最中間,擠眉弄眼地看着他,不住調侃:“哎呦喂我的小少爺,還站在門口發什麽呆呢,這蠟燭可還眼巴巴地等着你呢。”

喻然嗔怪地踹了他一腳,然後和宋京和手牽着手,走到了那個蛋糕面前。

這才發現,蛋糕最頂端的上的圖案是一頭害羞的鯨魚,它的身邊是另一條很小的鯨魚,兩只鯨魚湊在一起,眼睛被化成了月牙的形狀。

但這個鯨魚,是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喻然送給宋京和的那個紅包上的圖案。

宋京和模仿着他的筆跡與畫風,創造出了另一條小魚。

獨屬于宋京和的小魚。

該怎麽去形容和宋京和在一起的感覺呢?

像是荒野裏突然降落的甘霖,帶着不容拒絕的朝陽般的溫度,心底的那顆種子被人細心呵護,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生長。

吹滅蠟燭的那一瞬,喻然許下了自己的願望——

“老天爺,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身邊的這個人永遠在一起。”

“我想,永遠喜歡他。”

他将願望藏入心底,從未有一刻如此期盼它的實現。

夜色降臨的時候,所有人陸陸續續的離開,寂靜的房間裏,只剩下了宋京和和喻然兩個人。

他帶着他,打開了屋子裏的一扇門。

那是一個朝南的卧室,采光極好,窗戶采用了落地窗的形式,外面還有個很大的陽臺,足夠陽光穿透進來。

這間卧室被宋京和改造成了一個畫室。

裏面擺放着大大小小的畫具,高低錯落的櫃子上擺着喻然曾經随手畫過的一些畫,他們被宋京和細心保存,裝點成畫,以一種驕傲而自由的姿态擺放到這裏。

喻然的眼睛在一瞬間爆發出了巨大的光芒,他轉過頭去看宋京和,對方的眉眼清隽,眼睛顯得溫柔又缱绻,只深深地注視着他一個人。

宋京和揉了下他的頭發,從手心裏拿出了一把鑰匙,他說:“喻然,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以後,只要你想要畫畫,就可以來這裏。”

他眨了下眼,有些狡黠地道:“這是我為你準備的一個秘密基地。”

身體裏密密麻麻的神經牽動着心髒,發出急劇而猛烈地跳動,喻然留下眼淚,覺得眼前的場景格外虛幻。

宋京和只是擡手輕輕地擦幹淨了他的眼淚,小聲說了句:“小嬌氣鬼。”口吻卻是親昵而眷戀。

喻然拉着宋京和的手,和他講:“宋京和,今天我是壽星,壽星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你想要什麽?”

他希望宋京和偶爾也能對他索取,而不是一味地付出。

站在面前的男生已經遠比從前要成熟了很多,他的眉眼逐漸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澀,立體的五官凸顯出幾分淩厲來。

宋京和聽到他的話,只是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

黑暗如潮水逐漸吞沒了天空,又被柔和的月色所打破。

天空中掠過飛鳥撲閃翅膀的聲音,它們随着身體的指引,去奔赴着一個千百年來即成的遠航。

宋京和說:“希望喻然能平安長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能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喻然偏頭去問他,為什麽不許一個和自己在一起願望。宋京和只是捏了捏他的耳垂,口吻随意,卻帶着不容置喙的認真。

“因為我們要一直在一起這件事,是一個既定的未來。”

“而不是一個虛無缥缈的願望。”

“喻然,我會永遠喜歡你,也永遠不會離開你的身邊。”

可他們都忘了,願望說出來就不會靈驗,那些自以為能夠實現的美好,早在時間的洪流裏匆匆坍塌,遍地狼藉。

喻然記得,那天晚上,他勾住了宋京和的脖頸,很強硬地逼着宋京和和他接吻。

宋京和的牙齒很尖,能夠在雪白的皮肉上咬出旖旎而情//色的痕跡,研磨着他的耳垂不肯松口。

喻然那晚哭得很慘,屋內都是燥熱的風,裹挾着飛鳥掠過的聲音,他睜開眼,淚眼朦胧之下,宋京和的額上布滿了細密的熱汗,眼神像是被打翻的墨水一樣黑沉翻滾,帶着很濃重的侵略性。

喻然從沒見過這樣的宋京和,他的心底滋生出名為膽怯的情緒,卻還是堅定地,拉着宋京和的手,讓他探索了自己。

時光在不知不覺中彌漫成濃厚的白色大霧,将坎坷的前路盡數掩埋。

少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不知什麽時候丢了方向。

再回首時,才發現,這條名為成長的路上,艱難險阻,荊棘叢生,早已将每個人都劃得遍體鱗傷。

卧室裏的燈光一片昏沉,好像只有喻然的眼睛是亮的。

“喻然,會後悔嗎?”

黑暗裏,宋京和鼻尖上的汗滴下來,砸出一片潮色。

喻然搖搖頭,只覺得空氣裏翻滾的氣流實在是好熱,他的腦子都是混沌的,眼淚也要流幹了。

“不會。”他啞着嗓子開口,聲音聽起來很是可憐:“宋京和,我喜歡你。”

“宋京和,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這是我十八歲的生日願望,永遠不會後悔。”

他忍着酸澀,順着宋京和的指縫沒入,和他十指相扣,擡起頭去吻宋京和鼻梁上的那顆小痣。

眼前出現靜谧的藍色,那些遙遠的記憶裹挾着海浪,一層層翻滾着上湧,清晰到恍若昨日。

-

睡夢之中的喻然從眼角流出一滴眼淚,他記得。

他們曾在那個夜晚抵死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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