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宋安的目光落在了那袋普普通通的早餐上，卻恍然看見了更多令人遐想的食物。

明明昨晚在夢前還想着今後如何遠離這個男人，但是在真正看到那些誘惑他的存在時，所有的理智與克制都像是泡沫般，一戳就破。

那些曾經就已經悄然滋長的暗念又洶湧而出。

宋安黑色的眼睛縮了縮，沉默地接過了早餐。

與那雙光滑而有力的手相比，宋安的手布滿了粗糙傷痕。伸出時有一瞬間的瑟縮，莫名的自慚形穢。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袋子。

站在這個門口，宋安下意識地想将自己躲進陰影裏。

“……早上好。”他小聲打了招呼。

不敢過多言語，又像是不知該說何是好。

他們似乎并沒有更多的共同話語。

周堔禮又看見宋安垂下的腦袋，垂下的視線落在他柔軟黑發上的發旋，深藍色的眼看見他不安瑟縮着手。

于是周堔禮又想起宋安時常隐秘地看向他的視線，發現他慌亂移開的動作，窺見那一點從黑色外套裏不經意露出的泛紅的脖頸。

樓道外迷蒙的薄霧忽地濃烈了幾分，像是呼吸一般起伏着。

他沉下了聲音，帶着幾分歉意：“是我唐突了，大早上多有打擾。”

宋安不自在地蜷縮了一下指尖，“沒有，周先生有什麽事嗎？”

周堔禮輕笑了聲，低沉的嗓音有些勾人，“只是路過來看望一下罷了。”

他說的也很動聽。

宋安忍不住勾了下唇。

“多謝您帶得早餐。”

“舉手之勞。”

周鳴坤像個大型擺件，站在一旁聽他們若無旁人又客氣至極的交談。只是在聽到這句話時，還是忍不住有些委屈地開口。

“那明明是我買的早餐。”

怎麽就被借花獻佛了？

他開口之後，宋安才恍然擡頭看了他一眼，像是才意識到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周鳴坤：……

忍不住更委屈了。

怎麽他哥一來，他就像變成了外人？不應該是他和宋哥關系更好嗎？

周鳴坤暗暗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又看了看宋安。私心将緣由歸咎于身型，肯定是他哥比較高，才更顯眼。

等着，等他多喝牛奶，也長到一米九。

周鳴坤挺了挺胸。

沒注意到旁邊那雙深藍色的眼，投來略微嫌棄的目光。

“那也謝謝小坤？”宋安看周鳴坤一臉委屈的樣子，試着安慰了句。

下一秒就見到周大狗驀地笑得燦爛的臉。

宋安：……

真的很好哄啊。

周堔禮知道他還要上班，主動提出了可以順帶一程。

這次無法跟上的周鳴坤只能幽怨地看着兩人的背影。

他連待在車底都不配。

樓下李叔的早餐鋪子早已開門，遠遠看見周鳴坤的身影，“坤小子，愣着幹啥！來幫忙啊！”

周鳴坤更幽怨了。

他只配去烙餅！

*

車上的兩人自然不知周鳴坤悲慘的烙餅生活。

狹小的車廂裏彌漫開淺淡的雪松味，似乎被另一個人的氣息整個包裹，宋安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指尖。

又慢慢放松下來。

哪怕在狹小的車廂裏，周堔禮也依舊恪守着三分守禮的距離，克制似乎已經镌入了他的身軀。

就算穿着黼黻之衣，也如同套上枷鎖。

宋安用餘光看着周堔禮，看着他穿上規整禁欲的西裝，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那天陶桃說的話。

他不自覺滾了下喉嚨。

目光挪開之時，卻剎那間對上了對面車窗上映出的那雙深藍色眼睛。

那人正在借着倒影看着他。

宋安恍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僅是下一秒，他便忍不住有些顫栗，像是某些無法剖露的心思被窺見一絲縫隙。

他挪開了視線。

然後他便聽到了男人緩下來的語調，慢條斯理的，仿佛與車窗外的霧氣融為一體。

“宋先生似乎，總是過分客氣。”

男人轉過了頭，這一次，宋安直直對上了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看見他眉間染上淡淡的疑惑。

宋安抿了抿唇，不知該說什麽。

他沒再去看周堔禮。

沉默地像是塊落到海底的石頭。

“昨晚，為什麽不找我呢？”

宋安一怔，沉默了半天，“……不好麻煩周先生。”

周堔禮的聲音就落在他的耳邊，“不是麻煩。”

溫和得像是飄在浮雲上的微風，卻又猛地落在宋安的心尖。

“那是我的榮幸。”

留下了磨不去的痕跡。

宋安呼吸都快了三分。

他只能無措地低頭，在男人的攻勢下節節敗退，“周先生別開玩笑了。”

“我從不開玩笑。”周堔禮的語調裏多了幾分認真。

他似乎離宋安更近。

“就像現在。”

“你可以擡起頭。”

男人酒釀一般的聲音在宋安頭頂飄下，藏着些許海風的氣息。

宋安有些詫異地睜大眼，擡起頭。

“就這樣，看着我。”

車窗外映透而來的灰色霧氣将他整個人纏繞，宋安看見他坐在自己的不遠處，看見那雙深藍色眼睛躲在明滅不清的光線裏，一點點朝他接近。

他不敢動彈。

唯有那份輕淺的雪松味随着溫熱的體溫向他接近，宋安才敢睜大眼，顫着嗓音，“周堔禮……！”

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他。

眼底，只映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周堔禮注視着宋安，露出了一個輕笑來。

他坐回了原處。

臉上又變得溫和。

宋安後知後覺臉上褪不下的溫度，激烈跳動的心髒還在訴說着剛才的一瞬間的失控。

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便又聽見周堔禮低下來的聲音。

“我以為，我們也能算是朋友了。”

宋安稀疏的人際關系給不出他答案，可聽着男人聲線裏難得流露的情緒，他又克制不住地軟下心。

于是他點頭應下，“是朋友。”

“所以為朋友排憂解難，又算什麽麻煩呢？”

周堔禮輕笑着，深藍色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宋安，明明是盡顯冷冽的鳳眼，但是宋安卻看出了幾分多情。

讓他一瞬間敗下陣來。

潰不成軍。

于是他嗓音低啞，“……嗯。”

宋安心裏又喜又怖。

為這個男人而喜，也為他而怖。

他終于明白，當這個男人真正展現魅力之時，誰也擋不住。

他自以為冷硬的心，不過水中泡沫。

宋安坐着車路過了那幢依舊燈火輝煌的金色天堂，遙遠的，也能看見它隐約地伫立。

坐落在市中心最邊緣的酒店很快就到了。

宋安下了車，在關上門之時，周堔禮忽地叫住他。

“宋安。”

“嗯？”他回頭，看見男人認真又好看的眉眼。

坐在昏暗的車廂裏，卻恍若高高在上的王座，運籌帷幄着一切。

他看着宋安，“希望下次，你能想起我。”

宋安明白他的意思，他牽起一絲唇角，胡亂應下，“……嗯。”

他不知該如何回應，只是恍惚自己就像乘着海浪而起的小船，全然被面前這個男人所掌控。

但在那股要被淹沒的窒息中又升出希冀。

你說，會不會有那麽一絲可能，他也能抓住這個男人？

宋安看着那輛車遠去，消失在他看不見的大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