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宋安看着雲助理的車走遠，現在夜色已濃，純粹的黑暗像是一片溺人的沼澤，要拉着人的腳踝下陷。
他擡頭看了看天空，只能零星見到淺薄的月光，被孱弱地隔在遙遠的另一方，而四周是看不清人的暗。
宋安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不過晚上九點。
還不算晚，對于某些人來說甚至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他攏了攏自己的外套，半張臉埋在高高的衣領下，尋了方向，他緩步走進了昏暗的迷霧中。
黑色的眼藏在黑暗裏。
……
“我跟你講啊，很快我說不定就能上手一個小美人了哈哈哈，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玩壞……”
醉醺醺的男人搖頭晃腦地走在街邊，臉上帶着得意的笑，眼神渾濁。手上拿着手機，他打了個酒嗝，正要繼續說些什麽。
旁邊漆黑的巷子裏卻忽然伸出一只手來，将他整個人拽進巷子裏，黑色的塑料袋緊随其後套住了他的腦袋。
被酒精沖昏了頭的男人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手機掉落在地面的聲音并不引人。
只有電話對面的人有些疑惑怎麽聊着就沒聲了，喂了兩聲後便挂斷了。沒聽見，巷子裏傳來隐約的慘叫聲。
……
宋安離開了那個巷子，平淡的臉色看不出任何異樣，他嫌棄地丢掉了塑料袋還有自己剛買的手套。
迎着晚風漫步時覺得自己沉重的心輕快了許多。
回到家的時候，宋安看見李叔站在他家隔壁的門口，正神色不耐地敲着門。
路過時，宋安多嘴問了句。
“李叔，怎麽了？”
手臂肌肉虬結的中年人，穿着無袖背心，一身肌肉結實無比，看上去便不好惹。他轉過頭，見到是宋安霎時緩下神色。
“我找‘老鼠’呢，那家夥拖了一個星期的房租了，到現在還找不到人。”
李叔不悅地狠狠敲了下‘老鼠’家的鐵門。
他不僅開着一家早餐店，還是這一幢樓裏所有人的房東，每天除了做早餐，就是收租，日子過得很惬意。
李叔與宋安說道：“小安你幫我注意一下，有動靜就喊我來。”
宋安點了點頭，應下，“好。”
他瞥了眼隔壁那毫無動靜的鐵門，回了自己家。
屋內一片黑暗。
宋安開了燈才找到了倒在自己床上睡得安穩的小奶貓，一直繃着的臉松快了幾分，他伸出手指，點了點小奶貓的腦袋，輕聲道。
“你倒是睡得安穩。”
睡着了的小奶貓安詳得可愛，它喜歡在宋安的床上做窩，而不是宋安精挑細選給它買的貓窩。
宋安看了它一會兒，随後目光落到了床頭櫃上，他拿出了一直安放在裏面的那張黑色燙金名片。沉默地看着上面的名字，看了很久，卻沒有任何動靜。
三年前的報紙也一并躺在抽屜的最深處，記錄着一場盛大的游輪宴會。
宋安黑色的眼睛落在了黑暗裏，掩住了滿目的沉默。
他想起了那個矜貴的男人，想起他永遠挺括嚴謹的衣着，想起他出現時所有人的緘默與敬畏，想起自己站在臺階之下仰望着他。
關心……
宋安想起了雲助理的那句話，卻并不覺得是事實。
若是說真的關心，那恐怕也只是沾了周鳴坤的光吧。
雖然周堔禮救過他，但是這人卻根本不記得三年前的事，宋安落寞地垂下眼。除此之外，他們之間似乎并沒有什麽能牽得住的羁絆了。
沒有那些巧合的見面後，他們是不是又會變成陌生人呢？
宋安将名片收了起來，他洗了個澡，早早地上床睡覺。
一人一貓在床上相擁。
小奶貓睜着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宋安，像是感受到了他低落的情緒，圓潤的小腦袋蹭了蹭宋安的下颌，柔軟的尾巴輕輕拍打着宋安的手臂。
但似乎并沒有什麽效果……
小奶貓頓了頓，藍色的豎瞳縮了縮，片刻後。
“喵~”黏膩的叫聲在寂靜的房間中響起，他在試圖引起宋安的注意。
這難得的喵喵叫吸引了宋安，他低下頭看着自己懷裏的小家夥，笑了。
之前怎麽哄誘都不喵的小奶貓現在竟然為他妥協，宋安感到了寬慰，他輕柔地吻了下小貓的額頂。
沒事，他現在貓狗雙全，已經很幸福了。曾經那些求而不得的，現在他也看過，念過。
……似乎已經足夠了。
只是在夢裏，那些看不清的黑暗，裹挾着雪松與檸檬的味道緊緊交纏着他。
那些無處不在的黑暗似乎察覺他忽地退卻的心，越發糾纏。
宋安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無法看見的存在注視着，那不是監視，也不含任何意義，那注視只是單純至極的觀察，一種審視。
祂似乎只是看着他，又有些不悅。
宋安竟不覺得可怖，明明是無法理解的存在，但他也只能窺見這存在的一小部分。這可能是祂仁慈的地方，因為宋安的思維無法融會貫通祂的全部。
耳邊有聽不懂的呢喃響起，低沉又晦澀。
宋安像是沉浸在海水中，和三年前的冰冷全然不同，那些海洋一樣的氣息将他全部包裹，只剩下如霧氣般的溫暖與舒适。
在莫名的無措中，宋安竟恍然覺得有幾分安心。
他仿佛在夢中安眠。
又似乎在與黑暗一起沉淪。
宋安醒來時四肢沉重，腦袋也有些昏沉，渾身像是被車碾過一般泛着酸疼。
他沒有在意，只是拖着猶疲憊的身軀進了浴室。
耷拉着眉眼對着鏡子，宋安用冷水洗了把臉，擡起手腕時，卻發現了自己腕上的紅痕。
像是被什麽束縛後留下的痕跡，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秾豔。
他皺着眉盯着那痕跡看了一會兒，又面無表情地放下袖子。
宋安換上了常服，與前一天一樣，親親抱抱小奶貓，才不舍地打開了房門。
黑色的小奶貓并沒有醒來。
但當他打開家門時，卻發現自己的門外竟站着兩個人。
宋安微微擡頭，看見其中一人的臉時，怔愣住了。
“周先生？”
周堔禮今天穿着深灰色的西裝，硬挺而平整，黑色襯衫的領口繡着精致的暗紋，袖口露出的襯衫上別着一對暗紅色的袖扣，修長筆直的腿依舊一絲不茍地被整潔的西裝褲覆蓋。
令宋安在意的是，今天的周堔禮只戴着一雙半掌手套，黑色的手套緊緊箍住男人修長的指節，順着男人有力的手在掌間貼合。
卻只若隐若現地遮了一半。
宋安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冷白的，又富有力量感的半截手掌，還有偶爾露出的手腕。看着那順着掌骨的漂亮肌理，像是看見了什麽外人無法踏入的絕對領域。
張力又性感。
他不法控制地滾了滾喉結。
覺得自己生理性的愛情在剎那間死灰複燃。
而宋安面前的這個男人淺笑着，銀絲邊的鏡框為他添上了幾分斯文的溫和。
“早上好，宋先生。”
他戴着半掌手套的手，提着帶給宋安的早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