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嘀嗒……嘀嗒……”
教堂頂部的時鐘噠噠地轉動着,發出細微的聲響,鐘表上的秒針每跳動一個位置,似乎就意味着離死亡更近一步。
給教堂帶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教堂內所有人全都低下頭,不敢去看神像。
“铛!”
鐘聲敲響,黑袍教父雙手合十,他的臉上帶着虔誠,身體一陣虛幻,慢慢消失在衆人面前。
教堂寂靜了一瞬。
修女們見怪不怪,放下雙手,從側門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但仍舊膽戰心驚。
就在這時,又傳來了一聲響亮的敲鐘聲。
衆人心裏一悸,不知道又會出什麽事情,于是沒有人敢挪動分毫。
直到一道清悅的少年聲響起。
“楚哥,你餓嗎?我好餓啊,是不是到飯點了。”
衆人聞聲看向沈鏡,只見沈鏡正一臉天真無邪地看向楚執,似乎在征求楚執的意見。
沈鏡是一個極漂亮的男生,五官精致如同刀削斧刻一樣,他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笑容甜美可愛,一副鄰家小弟的模樣。
然而,楚執的審美與人類不同,并沒有被蠱惑,他看了一眼衆人,發現最後一排的段灼和寧想早已經站了起來,似乎打算離開。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修女雖然沒有提過飯點時間,但審判之後的時間并沒有其他安排,那麽肯定是飯點了。
他們想到了修女那句過時不候,立馬起身離開了教堂。
楚執和沈鏡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堂的,離開前,楚執看了一眼神像,那個神像眼眸中的金光已經消失不見,他看不清楚神像眼睛裏的東西。
但他能感覺到那裏隐藏着的窺視。
似乎一直在盯着他……和沈鏡。
如果說怪物盯着他的話,他見怪不怪,他沒有情緒波動,怪物吃不到他的情緒,但為什麽要盯着沈鏡呢?
難道是因為沈鏡也是侵蝕者?
楚執搖了搖頭,甩掉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思緒,帶着沈鏡往外走去。
他們剛剛跨出教堂的大門,教堂門便自動關閉。
教堂外面,天空陰暗,沒有陽光。
一股冷風吹來,帶來陣陣冰涼的濕氣,吹得衆人瑟瑟發抖。
沈鏡微微靠近楚執的身旁,他伸出手小心探着楚執的手。
直到他輕輕握住,十指相扣。
他的手很暖,暖得像是裝滿熱水的暖水袋,讓楚執忍不住皺眉。
他掙脫了一下,卻沒有掙脫開。
沈鏡一臉無辜:“怎麽了?是我握得太緊嗎?可是楚哥……”
“你剛才也握得我好痛……”
他眨巴着純潔的大眼睛,擡手将自己有些泛紅的手背擡到楚執面前,“都紅了。”
楚執微微蹙了蹙眉,心想大概是剛才為了拉住沈鏡,一時間沒控制住力道才導致的。
“抱歉。”
他低聲道。
沈鏡抿唇,笑了笑:“沒關系啦。”
他的聲音很輕,卻透着一股愉快,仿佛一朵盛開的百合。
楚執看着他的笑臉,心中微動,任由沈鏡牽住他的手,向前走去。
沈鏡看着楚執的手,眼眸中閃過一抹異色,他的手很幹淨,沒有一絲繭子,手指修長白皙,就像一件藝術品。
他看着楚執的手,眼底流露出幽暗的光芒。
這麽好看的手,收藏起來應該……
楚執感覺到他的視線,不禁問道:“怎麽了?”
沈鏡收斂了眼底的情緒,笑道:“沒什麽,就是感覺楚哥的手好好看。”
楚執不懂他的意思,但也沒有多想。
兩人繼續向前走,不過沒走多遠,就到了餐廳。
餐廳裏聚集了很多人,有老有少,大家圍繞着一張長達十幾米的長桌站着,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有些煩躁,顯然都還沒從審判的情緒中緩過神來,
燭光搖曳,鮮花嬌豔欲滴。
餐桌上擺滿了精致的盤子,盤子蓋着金屬餐盤蓋,也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好吃的。
沈鏡拉着楚執的手走近人群,這才發現,偌大的餐廳內只有這一張長桌上有食物,食物旁邊還擺放着兩瓶酒。
看起來像是供人享用的。
楚執看了眼食物,又看了眼滿餐廳的囚徒,皺了皺眉。
這麽多人,卻只有這一桌子的食物,也不知道夠不夠分……
“铛!”
不等楚執多想,一道金屬敲擊聲響起。
所有金屬餐盤蓋被打開,露出裏面裏各式各樣的菜肴、海鮮、水果,以及甜品。
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引誘着人們垂涎欲滴。
衆人眼冒精光,紛紛吞咽了一口唾液。
楚執和沈鏡的視線停留在菜上,沒有移動。
“砰!”
最前排已經有人撲了上去,甚至沒有用碗筷,直接上手爪,一副餓極了的模樣。
“我的!!!都是我的!!!”
那人不顧湯汁燙傷,将飯菜攬入懷裏。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紛紛伸手去抓,甚至還有人拿了刀子,準備去威脅搶菜的人。
一場幾百人的混戰在所難免。
餐廳裏頓時一片狼藉,哀嚎聲不絕于耳。
楚執眉頭微蹙,那些搶着吃飯的明顯都是在侵蝕區域待了一段時間的人,他們對于食物的貪婪讓他們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
恐懼、絕望。
貪婪、暴食。
仇惡、憤怒。
源源不斷的情緒充斥着他們的心髒,讓他們慢慢變成被侵蝕的野獸。
“砰!”
忽地,
一只酒杯重重落下,摔得粉碎。
“誰再敢碰食物,別怪我殺了他!”
一個渾厚的男子聲音從人群後方響起,他的聲音很平淡,卻蘊含着強烈的威懾性。
衆人吓了一跳,轉頭看向人群外面。
而那些原本搶着食物的囚犯,連忙包裹住食物躲進角落裏。
只見一位穿着囚服,面容兇狠的中年男人,帶着一群小弟走了進來。
男子體格健壯魁梧,目光炯炯有神,身上帶着一股淩厲之勢,他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壓迫感。
他的左手拿着破碎的酒杯,鋒利的玻璃碎片散發着森寒的光澤。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杯,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嗜血的光芒。
周圍的人不自覺倒退了半步。
“你是誰?憑什麽不讓我們動食物?!”
有新人站了出來,質問道。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目光冰冷地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忽地嗤笑一聲,“原來是新來的,不懂規矩。”
男人說完,他手上的碎瓷片忽地飛起,朝新人射去。
“啊!!!”
一聲慘叫聲傳來,新人直接被射死,鮮血噴濺出來,染紅了地板,染紅了餐桌,也染紅了周圍人的衣袖。
周圍的人瞬間安靜下來,沒有人敢吭聲。
“那我就告訴你們,在垯弗塔立監獄,新人是沒資格吃飯的。”男人冷聲嘲諷地說道。
周圍寂靜無聲。
男人帶着小弟們緩步上前,衆人連忙識趣地離開桌子,将一桌子美食暴露在眼前。
只見那男子,在首位坐下,一旁的小弟迅速拿起美食美酒伺候着。
一連貫動作,娴熟無比。
沈鏡若有所思地看了男人一會兒,眼眸漸漸眯了起來。
他放開楚執的手,拉住一名瘦弱的囚犯,小聲問道,“那人是誰啊?”
那囚犯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坐在正中央的男子,“你不知道?你也是新來的?”
他的語氣中充滿敬畏和害怕。
沈鏡點了點頭:“嗯哼。”
“他……他就是咱們這監獄裏的頭頭,據說連那些修女都不怕,神明都無法審判他的罪惡,他是整個監獄中最狠辣的人,沒有人敢惹他。”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生怕被男人聽見,他的身體也不自覺顫抖了起來。
楚執也看向那人,心底若有所思。
到底是神明不審判,還是故意放縱,讓整個監獄的情緒每時每刻達到頂峰。
沈鏡看着周圍噤若寒蟬的衆人,忽地一笑,“他每一餐都會這樣霸占嗎?”
他的笑容如同陽光般溫暖,卻莫名讓人遍體生寒。
“也不是……只要讨好他,順着他的意……也能得到食物……”
他看着沈鏡,“但是順着他讨好他,也不一定會得到食物……”
“哦?”沈鏡歪了歪頭,看向餐桌,只見已經有不少人上前跪地叩頭,讨好着那個男人,而男人也很受用,時不時賞賜幾塊糕點。
有趣。
沈鏡勾了勾唇角,他的表情依舊天真無邪,看上去就好似鄰家的大男孩一般。
然而,那雙清澈幹淨的眼睛裏卻隐約透露着一股幽暗的氣息。
沈鏡看向男人,嘴角挂着淺笑:“你說,如果有人殺了他,會怎麽樣?”
男人聞言,身子猛地一僵。
“不……不知道……沒……沒有人能殺死他……”
他回過頭看着沈鏡那張純淨無瑕的臉,只感覺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個黑洞裏,無論自己往哪逃,都沒辦法逃脫。
“你看,這不……就有人坐不住了。”
沈鏡看着段灼擡手從餐桌上拿了個紅蘋果,一雙血紅肆意的眸子,仿佛随時可以将人撕裂成碎片。
段灼拿着蘋果啃咬了一口,然後把蘋果丢在一旁,他拍了拍手,一臉嚣張。
“我就是吃了,你能拿我怎麽樣?”
他拿起筷子,挑了幾塊幹淨的肉塞進嘴裏。
那人身後的小弟們瞬間驚呼,紛紛看向男子,但很快又低頭繼續為他布菜。
男人笑了笑,手中的刀叉插在三分熟的牛排裏,眼中閃過一絲殘忍和陰沉,他端起酒杯,輕輕晃了晃,将猩紅的液體一飲而盡。
“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恭喜你,第一天就吃上了斷頭飯。”
男人舔了舔舌頭,“垯弗塔立監獄沒有死刑。”
“能死在我的手中,也是你的榮幸,你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