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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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規矩地坐在麻将桌前,帶着內斂和緊張,跟他們三個大人相比,他像誤入狼窩的小綿羊。
“我叫……”少年停頓了一下,在思考着。“我不記得了。”
張雲篆揉着臉有點發愁,怎麽她遇到的鬼都有問題啊?要不幹脆讓白無常來把鬼直接帶走算了。
她說幹就幹,拿起筆在黃紙上畫下圖案。這回白無常來得要比上一次快,他瞪着眼。“找我又有何事?采訪結束了?”
她指了指遠處的鬼少年,“又一個糊塗鬼,麻煩白無常大人把人帶走啦。”
原來是讓他來收魂的,白無常擡手變出生死簿。“姓名,生辰是什麽?”
“我不記得了。”那個鬼少年膽怯怯地回。
白無常:“?”
他轉頭教訓張雲篆,“你沒解決就喊我來把他帶走?”
“解決什麽哦?”她被他這質問弄得一頭霧水,“他可不是我害死的。”
白無常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位張氏後人并不了解她身上的責任。他只好開口解釋,“你在凡間的職責無人教導,便仔細聽我道來。”
“最近十來年地府的運轉不暢,生死簿上出現不少不知死時,不知生辰的魂魄,甚至連死因都丢失了。沒有了這些資料,鬼差和城隍無法帶走那些鬼魂,漸漸地,在凡間殘留的鬼魂越來越多。為了此事,閻羅王提議讓一些有天賦的修道之人負責把那些丢了死因的鬼魂找回他們的記憶,唯有這樣生死簿上的內容才會重新浮現,而你,是其中一個。”
張雲篆感覺自己腦子運轉都快過載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後面還會遇到這樣的事?”
“什麽話,這本就是你的工作,你是張氏後人,怎麽一點慧根都沒有?”
了解道家文化的陳中和插嘴,“是張道陵教祖的後人?”
白無常沒想到這小夥還挺懂,他欣慰點頭。“正是。”
轉而後開始教訓張雲篆,“你可要擔起這個重任,等你到了地府,自然會得到閻王的重用。”
“呸呸,大人啊,我可不想這麽早就地府報道,畫大餅能不能畫個好點的。”她一臉無語,“既然你們地府聘請我做這個工作,沒有工資嗎?”
白無常還是頭一回見如此市儈的人,他看她這般認真,只好先答應下來。“你這事我會和閻王提,這個小孩你抓緊時間,等你解決了再找我來帶走,現在快日出了,梁潔你那裏處理好沒有?該走了。”
蔔錦青頭一回見這樣大場面,吓得說話都磕巴了。“好,好了。麻煩您。”
“走吧。”
說罷,他們兩個地府工作人員趕在日出前離開了食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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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店內的人誰都沒說話,大家還沉浸在剛才得知的消息中。
陳中和支着腦袋說,“沒想到小符你來頭那麽大啊,不光是個會做飯的老板,還要兼職當陰陽人。”
張雲篆已經沒有心思給他翻白眼,她趴在桌上和那個少年大眼瞪小眼。“同學,你真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了?”
“不記得了。”他搖頭。
坐在一邊的餘太平捏着符打量他,“他身上穿的校服或許是線索。”
經他提醒,其他三人齊刷刷地看向鬼少年的上半身。少年的形體有點淡,校徽的模樣并不清晰。
張雲篆經過一晚上的折騰早就困得不行了,她雙手放在眼尾提着眼皮,避免自己一閉眼直接睡了過去。“看不出來啊,你們能看清楚是哪個學校不?”
餘太平和陳中和看到她這般模樣,沒忍住笑出了聲。
張雲篆:“?”
陳中和笑着說,“你這樣子好像張飛哦哈哈哈哈哈哈。”
張雲篆:“……”
毆打公職人員會被抓去關嗎?
“別鬧了,好好看到底是哪個學校的學生。”餘太平一改平時那張不茍言笑的臉,帶着淡笑說。
蔔錦青揉了揉眼,“這個學校,好像是我的高中。”
另外三人齊刷刷看向她,張雲篆困得快合上的眼睛頓時睜得老大了。“哪個學校啊?”
“青雲一中。”
蔔錦青不太确認地說,“不過我那時候讀書校服不是這個款的,校徽到是能認出來。”
“我明天幫你查一下吧,看看青雲一中最近有沒有發生命案。”餘太平難得主動。
他的主動換來張雲篆異樣的打量,“看什麽?”
張雲篆打趣,“當然是在看大善人啊,那他的事就麻煩你們兩個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突然這麽好心幫我,不會是有其他條件吧?”
“……”餘太平頭一回覺得這人疑心病真重,“你覺得剛才那個鬼當着我們的面跟你說這些,沒有別的想法嗎?”
“什麽想法?”張雲篆眼神迷茫。
蔔錦青小聲猜測,“我想剛才他說的那些話,不僅僅是說給你聽的吧,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你要面對的可不是鬼那麽簡單,他們是警察,如果有事肯定能幫上忙。”
陳中和十分贊成蔔錦青的說法,“我們是警察,把兇手繩之以法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也是哦。”張雲篆恍然大悟,她當時還在想為啥白無常敢當着其他三個人類說這些呢,原來早就算好了。
怎麽突然感覺他們不過是這個事情的其中一環,後面不會還有大事等着她吧?可她只想當一個廚子啊!
“今晚先散了吧。”餘太平提議,他看向那個沉默的少年。“你……”
張雲篆沒有半點猶豫,“他肯定留在我這裏啊,安全。”
少年也沒想到,從他有了意識以後,鼻腔就一直有蛋炒飯的味道牽引着他,直到抵達這個店才停下。他并不清楚現在發生的事情,但聽他們的聊天,他好像變成鬼了。
所以他是死了?
那為什麽他都不記得自己是誰,甚至不記得自己怎麽死的。
他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張雲篆一直在觀察他,自然沒有錯過他的表情。“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把你找到名字和死因的,我保證。”
“謝謝。”少年腼腆道,“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看你這個情況應該是另有案情,我們會進一步調查。”餘太平起身帶着陳中和離開。
張雲篆打着哈欠将二人送到門口,轉頭問。“蔔記者,你要回家了嗎?”
她要是不走,她可要困死在店裏了。
蔔錦青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收拾好自己的家當。“我馬上走,但是我明天可以過來嗎?這個小孩的案子,我也想了解一下。”
“哦,那你明天再來吧。”張雲篆哐地一下把門關上。
她回頭跟少年說,“你今晚先去閣樓那裏休息,有事可以上樓找我,但是不要貼臉殺。”
少年乖乖點頭,看得她一陣心軟。這孩子看起來也才十六七歲,正是年少輕狂的時候,怎麽對他們那麽拘謹啊?
但困得快倒在地上的張雲篆沒有力氣多想,倒在床上雙眼一閉直接昏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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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張雲篆接到了陳中和的電話。“你有時間來警局一趟不?這事兒好像有點複雜。”
“和那小孩有關?”她迷糊的腦袋瞬間清醒,“你們查到了什麽?”
“電話裏不好說,你先來吧。”
張雲篆認命爬起來洗漱,換好衣服後也沒時間給自己做早餐,風風火火地下樓。來到一樓時,她下意識看向閣樓。
昨晚那個無名少年趴在圍欄處發呆,看到她出現咻地一下縮了回去,好像沒有出現過。
她看他這樣,心疼地嘆氣。看來又是一個生前經歷了不少苦難的可憐人,她如果能幫還是盡量幫幫他吧。
“你留在這裏呆着不要到處亂跑哦,別人喊你名字一定不要回答,也不對,你現在都忘記自己叫啥名字了,我就先叫你小白吧。”
說完,張雲篆也不管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打開校門便走了。
躲在雜物箱後面的少年冒出腦袋,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這個名字聽起來像小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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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車到了警局時,陳中和在門口吃着包子當早飯。“小陳早啊,還有沒有早飯,我餓着呢。”
陳中和從口袋掏出一個用塑料袋包起來的饅頭,“就剩這個了,你要是不嫌棄就吃。”
“有比沒有好。”她憤憤咬了一口,以洩早起的怒火。
她三兩下便解決了那個饅頭,問他。“到底啥事啊,要把我叫到警局來。”
陳中和把她帶到辦公室,“今天早上我拿到了資料,青雲一中周五下午确實有個高二的學生死了,現在家長還在學校鬧着要賠償呢。”
“死了兩天?難怪把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他怎麽死的啊?”
餘太平帶着一份文件進門,胸前挂着工牌。“還不清楚,不過他找上你,肯定不是正常死亡,這個事要去查一下。”
“今天就去?”張雲篆突然想起昨晚蔔錦青說要來,“我忘了那個記者要來,要不要帶上她?”
“你有她聯系方式嗎?”餘太平問。
“有啊。”她加了微信,“我給她發消息,讓她直接去學校吧,正好是她的母校,如果我們要進去調查,有熟人應該好辦一些。”
另外兩人沒拒絕,張雲篆發了消息後便上了餘太平的私人車,三人前往青雲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