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學期進入尾聲。
寒假還有幾天,聶小美早早就收拾好東西,和男朋友的第一次約會,準備去北方逛冰雪世界加滑雪。
她跷着腳坐在椅子上塗指甲油,問程果假期什麽安排。
程果整理着櫃子裏沒吃完的零食,掏出來放進行李箱,聞着一股一股飄過來的刺鼻指甲油味,圓潤的臉也皺起來。
眼看要熬到頭了,算了,她忍。
“能有什麽安排,回家呗。”
聶小美沉浸式塗指甲,把紙巾卷成筒夾在腳趾中間,美滋滋地端詳了一會兒,才擰上蓋子放進抽屜。
繼續剛才的話題,“冬天嘛,就應該去有雪的地方。”
程果呵呵笑了一聲,“我應該沒有時間出門,寒假準備考駕照呢。”
兩人正聊着,楊芷心回來,耳朵只聽到考駕照這三個字,剛好她也有此意,直接湊去程果旁邊,“你要考駕照?”
“是啊,也該考了,先把名報上。”
程果家在南江下面的縣城,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楊芷心不行,她家在外省,剛才是去快遞站把不好拿的行李寄回去。
“啊!可惜,我們不能一起考。”
聶小美見話題拐到這裏,不高興地撇撇嘴,“假期就是要玩,随心所欲地玩,你們還年輕,幹嘛活得這麽累。”
楊芷心轉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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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致的美少女,十指不沾陽春水,本性絕不壞,就是說話時總帶着何不食肉糜的味。
“家庭條件決定自由程度,你可以随心所欲,不代表我們也可以。”
程果蹲在行李箱旁邊,隐晦地扯了扯她的褲腳,眼看還有幾天就放假了,何必鬧得不愉快,忍忍算了。
楊芷心話說出去了,沒有收回來的必要,而且住一起這麽久,往日積壓的小事一件一件湧出來,越想越生氣。
“你去哪玩是你的事,我們怎麽安排是我們的事,累或不累不是能選擇的,真要說的話,那蔣誦寒假不止不能玩,還要出去賺錢,你難道還要勸她活得不要這麽累嗎?”
一口氣說完,看着愣住的聶小美,想來世間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說了也白說。
算了。
城郊的別墅區,最深處坐落着西式風格的小樓,二樓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半透的白色窗簾遮住外面的世界。
裏面是獨立的游戲室,兩臺電腦背靠背,屏幕裏是厮殺正激烈的真人cs游戲。
黎清衍穿着黑色綢緞睡衣,領口的扣子開了三顆,胸膛單薄白皙,像常年不見陽光的吸血鬼。
他全神貫注,修長的手在鍵盤上噼裏啪啦地敲,許是學生都要放假了,這幾天的游戲極其難打,這好不容易進了決賽圈,對面的徐至琛電話響了。
他目不轉睛,等熬過一波沖擊才接起。
按下免提的瞬間,女孩的委屈聲順着話筒傳出來。
黎清衍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咧着嘴想吐槽幾句,徐至琛緊急把食指放在唇上,眼神懇求,求他噤聲!
他倒是想專注游戲,可惜噪音不允許。
“嗚嗚,她憑什麽那麽說我啊,我出去玩有錯嗎?”
徐至琛專注游戲,眼睛不離屏幕,卻能一心二用,有耐心地輕哄:“寶貝沒錯,寶貝有什麽錯,別往心裏去,她們素質也就這樣了。”
說着,還使了個絕殺,黎清衍分神看熱鬧,沒想到被斬掉血,他煩躁地支起腿,沖徐至琛比了個中指。
女孩還在訴說委屈。
“我已經很努力和她們搞關系了,結果還這樣,蔣誦寒假出攤賺錢怎麽還怪到我頭上了,又不是我讓她那麽窮的。”
徐至琛笑着敷衍:“哎喲跟窮鬼有什麽好說的,你現在需要擦幹眼淚去看滑雪裝備,挑個喜歡的顏色。”
說完,蓄大招,準确擊中躲在隐蔽處的那家夥。
黎清衍的顯示器頓時黑白,這局還是沒能登頂,他卻不像往常那樣暴躁摔耳機罵髒話,而是歪過頭,視線落在通話中的手機上。
蔣誦,是她嗎?
關閉游戲界面,點開u盤文件,從海量的影片相片中找到叫sunshine的文件夾,雙擊點開。
秋日午後,暖陽下的女孩,她清瘦,神秘,身上帶着一絲拒人千裏之外的氣質,怎麽看都和這浮躁的世界格格不入。
電話另一端的女孩還在喋喋不休,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徐至琛不懂這有什麽好哭的,耐心瀕臨耗盡,使眼色給黎清衍。
兄弟,救命!
黎清衍勾唇,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看着他,做作地捏着嗓子,聲音尖細婉轉。
“至琛哥哥,怎麽打電話那麽久哦,人家都洗完澡了啦。”
話音剛落,訴苦的女聲戛然而止,徐至琛咬牙瞪他。
趕緊手忙腳亂地捧起手機,縮着脖子解釋:“小美,是我室友開玩笑,不信你發視頻,我身心坦蕩,滿腦子都是你……”
黎清衍收起戲谑,視線定在屏幕上。
定定地看了好久,才一扭身子站起來。随手扯掉挂在脖子上的耳機,沖遠處打電話的男人喊:“我想吃燒烤,給你五分鐘時間。”
***
這幾天的生意肉眼可見地滑坡。
沈灼能預見寒假的蕭條,倚在車邊和烤鱿魚小哥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得挪地方,要不去碧水路,或者商業街。”
鱿魚小哥吧唧吧唧嘴,看着從學校裏拎着行李提前離開的學生,以過往的經驗地分析了這兩個地點。
“碧水路不太行,那邊總有城管,商業街太抱團,臉生的過去容易被排擠,怕是占不到好位置。”
沈灼煩躁地‘啧’了一聲。
“那你寒假準備幹什麽?”
鱿魚小哥看着日漸冷清的街道,渾不在意地說:“回老家呗,蹦跶大半年了,也得歇歇,過完年再出來。”
他坐在塑料小凳上,随手從兜裏掏出一盒煙,習慣性地遞過來,“來根?”
沈灼搖頭,“不來。”
這種對話每天都要重複幾次,鱿魚小哥顯擺似的叼着煙,眯眼點燃,深吸一口,吐出一陣白霧,通體舒暢。
他攤在椅子上,“我說你咋那麽聽你妹的,抽煙這種事,老婆說了都不算,真沒見過你這麽慫的。”
沈灼笑了笑,懶得回嘴。
他聊天是聊天,很少和這幾個相熟的攤主提起蔣誦,過往的一切并不愉快,早就封箱保存,沒有拿出來說道的必要。
安靜了一會兒,鱿魚小哥扔掉煙頭,“你妹不也寒假了麽,你還想啥挪地方,一起回家呗,說實在的,哪兒好都不如家好。”
家…呵。
沒有家,從東林出來時就沒想過回去,家這個詞對他來說是虛幻的,像只有夜晚才出現的海市蜃樓。
不過他很少産生那種傷春悲秋的情緒,只要有蔣誦在身邊,他就很滿足了。
兀自想得出神,鱿魚小哥拍了下他的肩膀,沖旁邊努努嘴,“來客了,喊你兩聲了,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他轉頭,看到攤位前站着兩個男生。一個瘦高,薄得像塊板,一個稍矮,身量不窄,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像跑百米的體育生。
他應了一聲,鑽進車裏。
黎清衍抱着胳膊站在旁邊,他戴着金絲邊眼鏡,穿着西服外套,裏面是輕薄的絲質襯衫,腰比女孩還窄,系着一根範思哲腰帶,下身黑色垂墜長褲。
很時尚,連沈灼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這種衣服平時都在畫報或者廣告牌上看到,在現實裏看到可不是那麽回事。因為太怪了,多看那幾眼是因為今天降溫,這麽薄透的衣服,濕冷的小風一吹,關節炎沒跑了。
這身板子看着也不是抵抗力很強的樣子。
他心裏想着,手也沒落下,點火熱鍋,耳朵聽着這兩位時尚人士點餐。
“雞腳雞翅各四個,六串玉米粒,兩份苕皮,兩份面包…”男生支着下巴,眼神挑剔地在擺好的半成品裏搜尋。
“再來十個牛肉。”
沈灼随手紮上圍裙,把點的串放在長條烤爐上,幹這行太久,都不用盯着,光聽聲就知道烤串狀态。
他游刃有餘地撒料翻轉,還哼起了小調。
黎清衍站在煙吹不到的方向,仔細看他。雖說是兄妹,卻長得完全沒有共通點,至少在這張臉上看不到蔣誦的影子。
他在心裏猜了好幾種可能,同父異母,同母異父,基因突變…
烤串一把全好,沈灼趁熱塞進方便盒,又捏了幾張紙巾放在打包袋裏,遞出來。徐至琛掃碼付款時,黎清衍打開盒子,捏了個雞翅放進嘴裏。
剛下烤爐還燙着,肉味充斥口腔,他嘶了幾口涼氣進去中和,細細品嚼。
按理說,剛烤出來的一定比在盒裏放一會兒的要好吃,這次卻給他不一樣的反饋。火候正好,也很入味,就是…手藝沒毛病,是肉質下乘。
黎清衍自诩半個美食家,從小就對吃的要求極高,不好吃的,寧可餓着也不吃,此刻手裏拿着這份,就被他歸納到可以不吃的範圍裏。
味道是對的,也僅僅味道對。
他扔掉沒吃幹淨的骨頭,擡頭,微笑着看沈灼:“好奇怪,今天吃的怎麽和蔣誦給我的口感不一樣?”
沈灼解圍裙的動作頓住,詫異地看這個男生。
果然,更不順眼了。
他給蔣誦做的,都是他進貨時特意囑咐店主帶的高級貨,進價就貴,連他自己都舍不得吃,這小子怎麽會吃到。
他皺眉,“你們認識?”
黎清衍點頭,“當然啊,還很熟呢,不然能把她哥烤得串和我分享嘛。”
好欠揍的語氣,沈灼不自覺咬緊牙花。
不過面上不顯,涼飕飕地說:“哦,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