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三月初,開學日和回南天同時來臨。
程果拉着行李箱,第一個到寝室,推門,深呼吸,一臉痛苦。
這味,真是絕了,好想yue。
開窗,開門,通風,地擦了兩遍,全都幹完了,聶小美剛好到。她頭發新燙的大波浪,染了淺栗色,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鏡,一進屋,笑容倏地消失。
“你用了多少消毒水啊,真受不了。”
程果屁股剛沾床,就聽這一句,上午的疲累瞬間翻倍,開學的第一句話就夾槍帶棒,這不是好兆頭。
“有股發黴的味。再說了,我也沒用多少。”
聶小美捏着鼻子,把包扔床上,四下打量,“黴味?別是誰吃的沒拿走長毛了,應該是蔣誦,她總往櫃子裏放垃圾食品。”
程果心情突然不好,為什麽才上大一,還要在一起住好幾年。她是不想激化矛盾的和事佬類型,也不希望宿舍四個人建五個群那種,沒想到剛開學就讓人心累。
“應該不是吧,單純天氣原因。”
聶小美站在門後的櫃子旁邊,上聞下聞,結果只有消毒水味。
沒等離開,門突然開了,撞得她一個趔趄,臉差點撞到櫃門,轉頭尋找罪魁禍首,“開門這麽大力氣幹嘛,門後有人不知道啊。”
蔣誦拎着兩袋打包好的食盒站在那,她頭發剪短了,齊肩,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看臉似乎胖了,透出愉悅的飽滿,表情卻是驚訝,一臉我真沒想到門後有人的表情。
楊芷心和她站在一起,門是她開的,蔣誦拎着東西不方便,湯湯水水的,開學第一天就給宿舍送福利,這和菩薩無異。
寒假在家吃了一個多月的健康餐,就想吃點重油重鹽調理一下,她急的不行,也就沒在意聶小美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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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啊對不住,快,幹正事兒要緊。”
說着,幫蔣誦卸掉手裏的餐盒,在桌子上排好,一個一個掀開蓋子。程果從床簾鑽出來,第一眼就看到定制的餐盒。
“哇,你哥開店了?”
蔣誦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對,在南門的二道街,挨着金鑫生鮮超市,還沒開業,今天試試爐竈。”
聶小美不高興地挪過來,滿桌的誘人香味把消毒水味沖散大半,她鼻子舒服了,也懶得在意楊芷心道歉不真誠了。
撇撇嘴,“看來擺攤還挺掙錢的,幹一個學期就能開店了。”
蔣誦笑笑沒說話。
賺錢是賺錢,但也沒到能開起店的程度,這個店完全是硬開起來的,用他們全部的存款。
初七剛過,沈灼就定下這個打算,不管她怎麽理智分析現在的狀況,他都不肯松口,堅決要開。
從白天磨到晚上。
年過完,新的一年開始,隔壁幾家返鄉的都回來了。她收起随意,又回到最初的狀态,出去前耳朵貼在門上,确定洗手間沒人才輕手輕腳地出去。
她洗簌完,見沈灼在忙着鋪防潮的薄毯,故意過去摟着他的腰,繼續磨,“風險好大,萬一賠了怎麽辦。”
沈灼手裏不停,直到四角平整了才直起身,手按着纏在腰間的手臂。
“賠就賠,大不了從頭再來,我們不能在這住了。”
蔣誦知道他的執念,無非是在意之前她幫他出頭,和隔壁女人對罵,說人家住在這種地方還做那麽大聲,真是可憐得要死。
現在,他們确定關系,一張床,免不了要親密,真是說人不如人…
有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就要忍不住。
燈滅的時候最是焦灼,室內借着窗外的光,把眼前的一切都映得朦朦胧胧。
她的臉,她的頭發,她身上的味道,她看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貼過來,像以前那樣摟住他的腰。
她說:“沈灼,我怕。”
他用手撫着她的臉,指尖在細滑的皮膚上搜尋,去找她眉尾下的疤。很淺,并排的兩個,輕輕撫摸着,似是彌補當年無人在意她的虧欠。
“怕什麽?”
“怕賠啊,我們錢太少了。”
何止是少啊,大學周邊的店面本就比別的地段貴,加上還要租門市帶二樓的,她說太急了,還是再等一等吧。
他的手頓住,不着痕跡地順着臉頰往下,緊致的下颌,修長的脖頸,再往下就不敢了,只能捧着她的臉親一口,笑着說:“我等不了。”
蔣誦瞬間懂了他的意思。那件事對她來說沒那麽重要,只知道喜歡他,喜歡被他親,更深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他卻搖頭,烈女一般反對。
“怎麽可能在這種地方疊羅漢。”
蔣誦故意靠近,“這種地方怎麽了。”
他弓着腰後縮,“咱們得有素質。”
“我不出聲不就行了。”
他直直地看她,語氣肯定,“不可能,你一定會有聲音。”
兩人日常對話,蔣誦是過分直白的一方,他今晚也不知怎麽,在那條分界線上反複橫跳,她臉慢慢紅了。
嚅嚅地說:“你憑什麽那麽肯定…”
他笑着,輕點她的唇,“親你的時候都有聲音,更何況是那個。”
剛剛确定關系,兩人的相處竟有些尴尬,比兄妹時期拘謹。床窄,以前還能摟着睡,現在一個人把一邊,中間似乎隔着楚河漢界。
她呼吸不暢,心跳如擂,空氣寂靜,夜色被暧昧浸染。
最終還是她主動。
“沈灼。”
“嗯?”
“你要不要親親我?”
他沉默了三秒,翻身,男性的氣息鋪天蓋地的籠罩,她閉眼,感覺有溫熱觸在她眉尾的疤上。
遲到了二十一年的吻,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落在她的臉上。輕掃,淺啄,生澀又溫柔,似是得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寶貝。
他吻她的臉頰,額頭,順着鼻子向下,在唇上流連。他試探着,克制的顫抖順着皮膚傳遞,她下意識拱起腰,手指伸進他的發絲。
“唔…”
他似是接收到鼓勵,力道微微重了些,繼續往下,溫軟的觸覺滑過喉結,輕淺地順着鎖骨的弧線游走。
睡衣的扣子解開兩顆,他埋下去,敏感被潮濕裹緊的瞬間,她忘記呼吸,大腦一片空白,忍不住尖叫。
“啊啊啊!”
沈灼趕緊停止,吓得問她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蔣誦身子弓成蝦米狀,被陌生的觸感震蕩的失去思考能力,她第一次被這樣親,好喜歡,喜歡到受不了。
原來太喜歡的時候會下意識抗拒。
她搖頭,紅着臉說:“舒服。”
他卻不再繼續,環住她的腰用力摟緊,在這濕冷的深夜,兩人身體緊密地貼在一起,卻什麽都沒做,只是擁抱。
他說:“相信我,以後會越來越好。”
蔣誦當然相信,就算他沒說,她也相信。
初七剛過就出去找房子,找中介,一番砍價後,定了一家要出兌的咖啡館。樓上樓下裝潢都很有品位,可惜他要開烤串店。
砸了樓下,保留樓上。樓上面積不大,但有視野非常好的窗戶,上面是半圓形的,像歐式風格的古堡。
她挂上半透的紗簾,窄窄的窗沿上擺着小盆綠植,都是好養的綠蘿種類。室內撤掉桌椅之後很空,天花板上懸挂着花朵形狀的吊燈,明黃的壁紙上印着纏繞的花藤,線條流暢,蜿蜒地伸展着。
她人生第一次這樣熱愛生活,興致勃勃地規劃在哪裏擺床,哪裏擺沙發。
沈灼在樓下裝修,人工費很貴,他自己也算個工,瓦工走了他又成了木工。
他忙着的時候,蔣誦去逛二手市場,她記下大多數品牌家具的名字和風格,只需看一眼就知道款式出自哪年,原價多少。
一折買下來只是心理預期,實際多走走,多跑幾個市場,會有更多的選擇和更低的價格。
年假結束後,她繼續在黎清衍那請假,剛開始三天,然後續三天,最後實在沒辦法,權衡後,想到店真的開起來了,也會缺人手。
她是想和沈灼在一起的。
話試探地提出來,黎清衍當場不幹,連打三個電話問她在哪,準備和她談談。
落日咖啡館,牆壁上倒映着昏黃的燈,蔣誦跑了一上午市場,外表有些狼狽,到店先要了一杯檸檬水。
黎清衍穿着暗色襯衫,跷着二郎腿在單人沙發上凹造型,見她過來,揚手摘掉墨鏡,故作憂愁。
“蔣誦,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她放下包,坐在他對面,對現在這種情況很抱歉。
“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
他才不信。
“我以後絕對不表白了,真的!”他雙指朝天,真誠得不能再真誠,“我那一堆事呢,離了你轉不了,這時候說不幹,不是要我命嗎?”
蔣誦抿了口咖啡,味蕾被苦澀充斥,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待苦味消散,才小聲說:“我覺得,你對這件事也不是很喜歡,就當是假期做了新的嘗試,現在繼續以前那種就好了。”
黎清衍拉着臉。
“半個月沒見,怎麽還學會高級的罵人了,你的意思是我幹不成正事兒呗。”
蔣誦趕緊解釋。
“我不是這個意思。”
“總之,我不管,這還壓着你半個假期的工資呢,等過幾天小虎和至琛回來,我們團隊就正式成立。”
蔣誦一臉抗拒。
“有他們在足夠了,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什麽事?馬上就開學了,什麽兼職能比我這給的多啊。”
見黎清衍執着,蔣誦不得不吐出實情。
“沈灼…也就是我哥,準備開店,我應該會去店裏幫忙。”
話說完後,他愣了好一會兒,不懂她的邏輯。
手指輕敲桌面,假裝在扒拉算盤,“你是說…你準備放棄專業對口又輕松的工作,去店裏端盤子,是這個意思吧?”
蔣誦點頭。
他翻了個白眼。
“你哥可真目光短淺,這不是浪費人才麽。”
她馬上反駁,“你不要這樣說,他現在是我男朋友。”
噗~
雖然很早就想過這種可能,黎清衍還是差點被咖啡嗆到。
他手忙腳亂地找紙巾,一邊消化這個被她随口說出來的驚人消息,“什麽啊,放着我這麽優秀的人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不是…”他壓住暴躁,努力調整情緒。
“你這個哥,不是表的堂的,查沒查家譜什麽的,确定以及肯定沒有血緣關系是吧?”
蔣誦心累,也不知道相隔半個多月沒見而已,他怎麽變得這麽吵。
“沒有。”
就算得到肯定回答,他依然擺出一副要給她忠告的姿态。
“別那麽肯定,萬一呢,這有違倫理…”
蔣誦忍着想把咖啡潑他臉上的沖動,咬着牙說:“黎清衍,你再說一句試試。”
他像一個被紮破的氣球,趴在桌上,惆悵地看着她,“我只是在發失戀的瘋,你稍微忍一下。”
蔣誦反駁:“我們又沒戀!”
他嘆氣,“暗戀也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