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用眼淚給它道歉。”

電視屏幕中的游戲以失敗告終，陸雲遲冷峻的臉龐跟一點就會炸的火藥桶似的，周身氣壓極低。

心情不好。

尤其是在看見這個柔柔弱弱根本不像男生，所謂的‘家教老師’後。陡然更加煩躁。

裴榆緊緊咬住下唇，臉色變得很差勁，被眼鏡擋住的眼中滿是陰郁。

放在身側的手捏成拳頭，即使是他将忍字貫徹到底的人，也難以忍受這樣的侮辱。更何況……他不會哭。

是天生不愛哭，眼淚只會讓他更難看。

面對陸雲遲那雙俯視他閃着寒光的雙眸，裴榆盡量在舍棄他的自尊心。

可無論如何就是哭不出來。

而且…怎麽說用這種方式給貓道歉也會很奇怪吧……

陸雲遲的臉色越來越冷，那唇線完美的薄唇逐漸抿成一道直線。

正當氣氛有些僵持，連空氣都仿佛變稀薄的時候……

貓自己跑了。

陸雲遲懷裏的貓跳下地板，撒丫子跑的不見影，絲毫沒有受傷的趨勢。

這讓裴榆大大松了口氣。

他将掌心中的汗水在褲子上蹭了下，鼓起勇氣擡首正視陸雲遲，這股勇氣源自于自己是家教，也比陸雲遲年長。

不能露怯。

即使這樣想着，說話仍舊沒有底氣，細弱蚊蠅。

“那個……我真的沒發現它，不是故意。所以…我們現在能不能開始補課了…？”

陸雲遲面上的冷凝之色減輕，但嗓音還是很冷淡:“自顧自說什麽？聽不見。”

裴榆咽口水，讓幹澀的嗓子能夠順利發聲，提高音量重複一遍。

随後他看見陸雲遲點頭後緩緩說:“補課……”

看來終于可以開始了！

“滾。”陸雲遲下巴往卧室門的的方向微擡，補充道:“別再踏進我房間一步。”

裴榆因為錯愕眼睛微微睜大，加上這厚重的框架眼鏡，旁人看起來就更呆了。

他這種呆呆愣愣的樣子顯然讓陸雲遲本就不多的耐心耗光，扯着人手腕将人丢出去。

伴随着砰的關門聲，裴榆碰了滿鼻子灰。

好在這不是他第一次受挫，今天的經歷不會造成太大的打擊，心理承受能力算是鍛煉出來了。

離開的時候保姆估計也猜到裴榆之所以這麽快就要走是什麽原因，态度更加熱情暖心，就像是在安慰他一樣。

裴榆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卻很堅定地搖頭，如實回答:“我沒關系的，謝謝阿姨。”

他不希望別人為他擔心，這會讓他覺得不安，而且是真的覺得陸雲遲的言行并沒有造成傷害。

少年人，可能正處于叛離期，會這樣也正常。

裴榆全然忘記他也正值少年，僅僅比陸雲遲大三歲而已，卻已經完全把自己當大人看待。

顯然……裴榆的回應并沒有讓阿姨放心，眼底的心疼色彩更濃。

裴榆離開陸家這座豪宅之後，步伐都輕盈起來。在裏面待着總覺得是誤入陌生的世界……

格格不入。

現在不趕時間，也就沒有打車，而是選擇步行。

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啪嗒啪嗒地摁着，向陸盛發送短信說明情況，望天思考後打下如下的話:

【你弟好像不喜歡我，或許給他換個家教會更好。至于課時費，我等會兒去銀行轉給你。】

還沒等他走到銀行，陸盛的電話直接call過來。

聲音在手機中有些失真，但溫和依舊:“阿榆，你先別放棄。”

這是什麽意思？

裴榆不明白，于是開口:“可是陸雲遲已經放棄了，這不由我吧……”

那人的态度明顯不悅，不希望自己再踏足他的房間，裴榆也是識相的，不會硬湊。

“對不起，學長，讓你失望了。”

“等等，先不要說這種氣餒的話。”陸盛的旁邊似乎很熱鬧，不斷傳來其他人的聲音，但他的聲音很有穿透力:“在學習這方面，能不能放棄不是由陸雲遲說了算的。”

裴榆很少見到學長用這麽強勢的口吻說話，難道這就是陸盛作為哥哥的另一面嗎。他心中覺得新奇，又莫名有些羨慕陸雲遲。

有這麽好的家世，外形也格外出衆，還有陸盛這樣的哥哥……

稱為天之驕子也不為過。

他發現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下來，應該是學長離開了包圍圈。

“這件事我會跟父親講，你明天放學再來可以嗎？”

裴榆很猶豫，雖說陸雲遲的言行沒有對他造成太大的心理傷害，但總覺得對方太危險，未來跟他相處注定不會太愉快。

他正猶豫該怎麽做，手機中又傳來短信息的聲音。

悄悄将耳朵拉開，只見……

【小榆，我給你的銀行卡怎麽多出這麽多錢來？真是的，也不告訴媽媽。是學校給的獎學金嗎？

你弟弟剛才發高燒，怎麽也不退燒，去醫院肯定要花不少錢。媽先用來應急，也就當幫你保管着。等你工作了，需要花錢的時候，媽再拿給你。】

現在還是未成年的裴榆還能說什麽，都已經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沒有屬于自己的銀行卡。

他也不想說什麽，從弟弟出現，家裏就是以弟弟為中心，早已經習慣。

但現在……明明說要把課時費直接退給陸盛的。看來也沒有選擇的餘地，更加不好拒絕。

次日，認命的裴榆再度站在陸雲遲卧室門外，想敲門的手不停地擡起放下，重複幾次後，才像下定決心。

本以為會像昨天一樣，根本沒人回應。但這次卻情況不太相同。

打開門的陸雲遲表情不太好看，年紀輕輕就已經很挺拔的身軀将門擋的嚴實，淩亂的發絲彰顯他應該是才睡醒。

現在可是晚上19點啊，作息還真是夠混亂的。

多半已經日夜颠倒了。

裴榆清了清嗓子，僵硬地打招呼:“你、你好……昨天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姓裴，叫我裴老師就可以。”

他這樣正經的口吻，加上面無表情的臉，頗有些小孩穿大人衣服的違和感。即使努力想顯得成熟，也依舊帶着稚氣。

不過…違和的也挺可愛的。

陸雲遲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潋下，微勾起的唇帶着點玩味，還未褪去的少年音有些嘲弄的意味:“全名叫什麽？”

“哦…裴榆，非衣裴，榆樹的榆。”

“木頭，進來。”

陸雲遲退後一步，将入口讓開，揉了兩把後腦勺的黑發，轉身回到他那巨大的電視屏幕前，盤腿坐下。

幹瞪眼看着陸雲遲後腦勺翹起來呆毛的裴榆:……

這人還真是不懂禮貌。

“過來坐啊，有兩個手柄，這游戲是雙人的。”陸雲遲仿佛失去了昨天讓裴榆滾的記憶，不僅允許對方踏入他的領地，還将一起玩游戲的榮幸賜予對方。

裴榆:……

更加無奈了。

“我不是過來玩游戲的，我是來幫你補習的。”裴榆彎着腰踏進房間之後，又遇見了昨天的貓。

貓貓似乎昨天吃痛，對他帶着警惕，裴榆自顧自低聲道歉，想給小家夥順毛，中途卻礙于另一人的存在而停下。

将書包打開，書籍都拿出來擺在桌上。

陸雲遲将手柄往旁邊一扔，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看大傻子:“花錢請你來陪我玩游戲不好嗎？這錢掙得多輕松啊。”

“不會真是榆木腦袋，這都不會算吧？”

這意思就是反正不想學習。

裴榆不是不會算，而且這是陸盛的委托，加上……真的這樣，他自己心裏也過不去。

不安心，也會感到虧欠。

慢吞吞搖頭，安靜地拒絕。

“行。”陸雲遲扯了下唇角，“那你教你的，我玩我的。”

裴榆不明白為什麽這麽不待見他的陸雲遲為什麽又能接受他重新回到這。

但既然暫時奈何不了對方，也只能先按照對方說的做。

于是這挺大的房間內如同升起無形的牆，一側單腿盤坐着游戲玩家，一側是語速緩慢借着游戲bgm當背景念書的裴榆。

然後……裴榆看見陸雲遲重新将那純黑無線頭戴式耳機戴上。

耳機将少年的雙耳完全籠罩，同時将冷漠後腦勺的呆毛壓下去。

裴榆感到了憋悶，這是把他當空氣了？他瞪着那人後腦勺，讪讪閉嘴，有種發自內心的無力感。

果然就不該回來的。

正當他打算合上書走人的時候，目光無意中掃到那人後衣領子處……

嗯？

是他看錯了嗎？好像有一道赤色紅痕，這顏色，就像被鞭打後剛印上去的一樣。

看起來就很疼。

正當裴榆眼神呆滞開始放空思考什麽的時候，被注視的人驀然挺直脊背，側臉看向他——

“停下來做什麽？繼續念啊，我在聽。”

在陸雲遲坐直後，那傷痕便隐入衣物中看不見了。

裴榆雖然外表看起來呆呆的，但不代表他腦子是真的呆傻，否則也不會每年穩坐年紀第一的寶座。

稍微思考，就猜到這跟為什麽他今天能重新進入這房間有關系。

陸雲遲的話語将他遠走的思緒撤回來，顯然他看起來像是發呆的表情引起對方的不滿。

但……

信你個鬼，耳機戴這麽嚴實還能聽見？

裴榆也只能在心底反駁，其實也感到有些五味雜陳。

陸雲遲可能就像他說的是在聽，否則也不會發現他停下。

這一點讓裴榆把放回書包中的書重新拿出來，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手頭的事情上。

裴榆的嗓音很軟，音量不大語速也慢，但卻字句清晰，節奏讓人會感到很舒服。

而且在念英語的時候也很流暢，美式口音純正，對于從未沒有出過國的高中生來說，這絕對是大量聽力練習後換來的。

之前躲着他的貓，也可能因為熟悉了裴榆的氣息，重新靠到他腿旁邊來。

使勁用腮幫子蹭他，尾巴還勾住了那纖細小腿。

冷淡風裝修的房間內，卻因為不同以往的氛圍感，而逐漸升溫，多了些溫暖。

第一天為陸雲遲的補習結束後，歸家的裴榆還是忘不了藏在那衣服之下的傷痕。

他在家裏的醫藥箱中翻騰，就當他多管閑事也好，就算又被陸雲遲罵一頓也好…他做不到裝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