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
他
“小聽……楚生他……他不是不愛你了……我知道他……我知道……”
喝得爛醉的梁争此刻正倒在卡座邊，公司的同事以悉數散盡，趙紫昕剛送完李總上車，回來就撞見這一幕，趕忙把梁争拉開。
“小聽，你別理他，逞能，不讓喝，非喝。”
宋聽搖搖頭，呆在原地。
“虎子，來幫我，把他擡那邊去，你嫂子一會兒來接他。”
慕虎剛幫忙刷完碗，解下圍裙走過來，扶着梁争把他放到店門口等位的沙發上。
梁争嘴裏還不聽念叨着楚生的名字。
梁争曾經和楚生合開一家吉他店，于楚生亦師亦友。
另一邊，趙紫昕打電話問着梁争老婆文軒到哪兒了。
慕虎回過身，看見宋聽面無表情地蜷在沙發裏，手裏握着酒杯。
“怎麽了？”慕虎坐在她面前的桌子邊，随手擦着桌子。
“怎麽了。”她反問。
慕虎用兩個手指舉在宋聽眼睛前，畫出兩條向下的線，意思是，你的眼角、嘴角都在向下。
修長的手指上沾着水，濺到宋聽臉上。
宋聽随手擦擦臉上幾滴水，慕虎把手放在棉質襯衫衣角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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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合夥人，吵了一架。”
宋聽沒提梁争的事。
“他欺負你嗎。”
宋聽不可思議地擡起頭，看到她認真的表情和緊皺的眉頭，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又不是過家家，成年人一起工作，有什麽欺負不欺負。
低下頭，思索良久，“沒有，他不懂我。”
慕虎正準備說什麽，大門被推開，進來的人不是文軒，而是沈君赫。
說曹操曹操到。
宋聽望過去，吓了一跳。他怎麽在這兒。
沈君赫試探性地往裏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今天下午才見過的宋聽，穿着灰色針織半袖和袖套。
他推了推眼鏡，确認沒看錯。
“小聽，我猜你在這兒，就找過來了，不好意思。”
“你……”宋聽不知道他特地找到這兒來意欲何為。
“我來和你道歉，打你電話沒接。”
宋聽看了看手機，關機了。沒解釋。
慕虎自動讓位到宋聽側面，讓兩人面對面交談，卻擋住了男人進來卡座的過道。
“對不起，宋聽，我回去仔細想了想，你是創作者，我不該逼你。”
宋聽軟了下來，“我也有錯，如果有合适的作品，我還是會給你的。”
兩人各退一步，便再無可說。
慕虎在一旁微微打量着眼前這個穿着風衣的男人，戴着副金絲眼鏡。
“小聽，我送你回家。”沈君赫一直站在卡座外，用手示意宋聽出來。
“沒事，我朋友順路，正好送我回去。”宋聽想逃避和沈君赫的單獨相處。
沈君赫下意識看了看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兩人正好對視。
聽懂她的意思 ，慕虎正準備伸手掏出車鑰匙叫宋聽走。
宋聽補充，“她馬上來了。”
沈君赫禮貌笑笑，“就別麻煩你朋友了，我直接……”
文軒推門進來，大吼梁争的名字。
宋聽順勢站起，打斷沈君赫的話，“嫂子！”一路小跑到門口，此刻梁争已經倒在了地上，宋聽和梁争老婆一起把他扶起，過程中宋聽小聲對藝軒說，“幫個忙，嫂子。”
沈君赫走過來，“真不用我送你嗎小聽？”
文軒懂了，解圍道，“我們住的不遠，正好我一個人弄不動老梁，不好意思了啊宋聽朋友。”
沈君赫見勢只好點頭作罷，但還是上前想幫忙把梁争擡走，卻被慕虎搶先，一把搶過梁争的胳膊，一路拖拽着塞到車後座。
-
文軒車上。為了防止梁争掉到車縫隙裏，宋聽坐在後座扶着他，文軒開着車。
宋聽提出先幫文軒把梁争送回家自己再打車回去，卻被文軒拒絕了。
“我是三天兩頭就要演習一次把140斤的老梁從車庫擡到電梯口的戲碼，剛才幫你圓謊罷了。”
見文軒一再堅持，宋聽只好妥協。
“那個男人在追求你嗎？”
宋聽腦子一黑，“沒有，工作上的關系……”
文軒沒再說話。
車開到一半，一陣巨響吓得文軒趕忙踩下剎車，再下車一看，不知誰把捕鼠器放在馬路中間，直接紮爆一個車胎。
由于不會換車胎，文軒只好給慕虎打電話，希望他回家還沒走太遠。
車裏，梁争半醉半醒抓着宋聽的胳膊，把他當成了自己老婆，小聲嘟囔着。
“老婆，你說楚生還會回來嗎。”
宋聽意識到他認錯人了，卻半天張不開口。
“我覺得他不會回來了。”
宋聽靜默着，緊閉着雙唇。是嗎。他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
“我覺得他會。”宋聽顫抖着開口。
“不會。”梁争的語氣倒是冷靜。
“為什麽。”宋聽垂下雙眼，似是妥協，問他。
“為什麽。”梁争反問自己。
宋聽想了很久，緩緩開口，“因為楚生還愛宋聽。”
“因為楚生很愛宋聽。”梁争好像在一直重複自己的話，宋聽看向他，黝黑的皮膚通紅，頭靠在車窗上，一副醉的不省人事的樣子，不願再和他說話。
過了半晌，梁争突然說，“因為楚生很愛宋聽，所以他一定不能再回來。”
宋聽驟然止不住鼻子的酸痛和眼眶的腫脹，眼淚成排成行地溢出。
身後一輛深灰色越野車開來，停在這輛車旁，是慕虎來了。
宋聽趕緊擦幹臉上的眼淚，推開車門，迎面撞上下車來的慕虎。
他一眼看出她通紅的雙眼和鼻子，剛哭了。
慕虎移不開看她的眼，神情嚴肅似在分析她流淚的原因。
文軒叫走他，“謝謝了啊虎子，不知道哪個變态放個捕鼠器在馬路上。”
慕虎回過神，走到後備箱拿出備用輪胎，低下身熟練地開始換胎。
文軒和宋聽就在旁邊靜靜地看着，時不時問問他這個動作是為什麽。
慕虎也耐心地回答。
安好輪胎，宋聽打開後車門，發現梁争又躺在車前後排中間的縫隙裏，還是臉朝下，用盡全力把他扶到座位上，自己又一點點擠到車座位上把他逼的坐直，慕虎見狀敲了敲車窗，“嫂子，要不我送她回去吧，你和梁哥早點回去吧。”
文軒本想拒絕，宋聽覺得是不該再麻煩梁争夫婦了，要不是送自己回來，怎麽會走這條路然後碰上車胎被紮爆。
“對，嫂子，你倆趕緊回家吧，我和虎子回去就行。”宋聽拉開車門，把梁争放倒。
“行，那你倆注意安全。”文軒累的夠嗆。
“嗯。”慕虎答。
-
第二次坐這輛車，宋聽熟悉地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系好安全帶。
這次副駕駛上放着他的電腦包，宋聽把它抱在懷裏。
慕虎目送文軒把車駛遠後走上車，看到她臉上的紅消退不少，伸手把電腦包拿走放到後座上。
兩人沉默地駛了一段路。在一個紅綠燈處，慕虎打了一個哈欠。
“最近工作挺忙？”宋聽搭了一個很無聊的茬來打消困意。
“還行。”
“我看你一直拿着電腦。”自圓其說。
“…… 應該是挺忙的哈。”自說自話。
“你哭了？”突然答非所問。
宋聽一愣，心裏思量着十月份說自己是被凍的也不合理，索性承認，“嗯。”
“為什麽？”窮追不舍。
随便編一個理由吧，因為工作？因為想家？因為粉塵過敏？
“因為他嗎？”一針見血。
“……誰？”明知故問。
“生哥。”真相大白。
“不是。”死不承認。
慕虎沒再說話。心知肚明。
-
“到了。”宋聽終于熬到。
“到家發消息。”慕虎打開車內燈光。
宋聽猶豫一下，兩人好像幾乎沒怎麽發過私信，“嗯。”
下車後，宋聽揮手道別，“謝謝。”
慕虎點點頭。
到家後，宋聽打開手機，在通訊列表裏翻來翻去，首字母m裏沒有他，首字母h也沒有。
打開微信群，找到群裏慕虎的頭像，是一個黑色背景中的吉他。打開他的個人名片，原來他的微信名叫Nefelibta。
宋聽切換到百度軟件搜索裏這個單詞，翻譯叫“漫步雲端的人”，宋聽随手把他的備注改成了慕虎兩個字，發起對話：我到家了，今天多謝你了。
想了想，兩人微信沒發過信息，連備注都沒有，顯得很是生分，雖然慕虎是楚生的朋友，但現在楚生走了，這些人都應該成為自己的朋友，還是別這麽客氣了吧。
宋聽重新編輯，改成：到家了，謝啦。
發送。
過了幾分鐘也沒有收到回信，宋聽點開他的朋友圈，發現他不僅沒有任何朋友圈內容，甚至連朋友圈封面都是原始未設置的。個性簽名下寫着：有事留言，看到回複。
……
宋聽沒多想，放下了手機去洗澡。慕虎應該是很不喜歡發微信吧，怪不得自己連備注都沒給他寫過，看來也不是自己的錯。
【潛海】
半夜，宋聽睡不着，忽然想到慕虎，還是沒忍住，打開手機裏六人的微信群，點擊查找聊天記錄，選擇群成員慕虎。
這個群是從楚生離開後開始創建的，已經有快半年的時間了，慕虎一共只發過五次消息。
其中有三次是約大家聚會，他發了幾個ok的手勢。
有一次是出去野炊回來紅毛的手機找不到了，他用老蘇的手機發在群裏問有沒有人撿到，慕虎回複了一句：在我車上。
還有一次是老顧客求婚，宋聽和紅毛在群裏因為求婚曲目的事情鬥嘴，紅毛想用JustinBieber寫給妻子的情歌，宋聽還是喜歡那首Perfect，兩人都覺得自己的歌更貼合新婚夫婦的愛情故事，最後慕虎發了一句：A thousand year怎麽樣。後面梁争回複：虎子這個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