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肥水
肥水
宋聽留着曾經的所有記憶，第一個禮物，第一張照片，到第十場一起看的演唱會，第二十次一起出門火車票，第三十張給他畫的畫，第四十次一起看的電影票，第一百次他給自己發的小作文，第二百次他給自己發的唱歌錄音。
只是這些都變成一個碩大白色紙箱裏的一堆廢品。
為什麽沒有扔掉呢。
因為宋聽覺得有一天，楚生還會回來。
等到那一天，一切也許還能塵封出土。
宋聽時不時會這樣想，每當這樣想時，她就會拿起美工刀，毀掉自己關于他的一副畫。
這樣的次數多了，宋聽的創作進度被無限地拉長。
沈君赫在電話裏跟宋聽說，下個月會有一個集體展，希望宋聽能拿一個作品出來參加，測一測市場的風向。宋聽不願意這樣做，她不知道哪一個創作能拿來試水。
就這樣，在下一次的見面中，二人不歡而散。
宋聽來到跳海，今天是梁争公司上市成功的日子，梁哥帶同事來慶功，大家都要去。
不想讓自己的煩心事擾亂了別人的慶祝，進門前宋聽深呼吸三次，讓自己忘掉剛才的意見不合與争吵，身後不遠處慕虎正站在車前看到她，害怕打擾所以停下了腳步。
“小聽，”梁争舉着酒瓶跑來，“都等你呢”。
“剛結束直接趕過來了，恭喜啊梁哥，再創佳績。”宋聽擠出微笑。
“虎子！”身後慕虎跟了進來，梁争走過去摟住他的背拍了拍。
宋聽徑直走進專屬卡，點頭和面前那一桌見過幾次的梁争同事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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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梁争的頂頭上司，也是公司的副總老郭，笑着走過來，“小宋，好久沒見，又變漂亮了。”
宋聽禮貌笑了笑，站起身來，“恭喜啊郭總。”
老郭一把抱過宋聽，“謝謝啊！”
來不及躲，宋聽只能尴尬笑笑。
郭總轉過身要回去，一頭撞在慕虎胸上，“喲，慕虎，我還以為什麽呢。”
慕虎不做聲，沒有要讓開過道的意思。
兩人在狹窄的過道面面相觑，遲遲沒等到一句恭喜，郭總先開口了，“今天你們這桌的單我們老板也買了啊，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慕虎微側過身讓他走了。
宋聽無所事事地坐下。
紅毛拎着幾瓶酒過來，“聽姐，虎哥。”
三人坐下看着前面那桌鬧，心裏各懷鬼胎。
半晌，紅毛開口了，“昕姐幹嘛去了。”
兩人齊看向吧臺，趙紫昕正滿面春風，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攀談着。
“那男的誰？”宋聽嗑着手裏的瓜子。
“梁哥老板。”紅毛鄙夷地撇撇嘴。
宋聽“嘶”地一聲，只見紅毛已經沖去吧臺邊。
宋聽指指，“那小子幹嘛去了。”
“棒打鴛鴦。”慕虎淡淡答道。
宋聽扭頭看他，正打開電腦弄着什麽。
“這小子，有毛病。”宋聽起身正準備去阻止紅毛壞了昕姐的好事，慕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生生給她扯回。
“別去。”慕虎依舊看着電腦屏幕。
“為什麽？”慕虎已經悄然松開了握着她的冰冷的手，宋聽不解，揉了揉手腕。
慕虎微微擡眼看她的動作，“肥水不流外人田。”
宋聽一臉問號。昕姐是肥水，那哪來的內人田？
“什麽意思。”
樓梯上傳來下樓的腳步聲，蘇子鑫大呼：“趙紫昕，這賬怎麽回事？”
趙紫昕翻個白眼，跟着上了樓。
宋聽懂了，但又不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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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鑫一直有管理好酒吧的能力，但舊老板在時，父女倆掌握了酒吧生殺大權，輪不上女婿說話。
父親去世後，這間酒吧名義上還姓趙，但真正不斷幫酒吧推陳出新、緊跟潮流的人一直是蘇子鑫。
可以說，如果沒有他就沒有跳海。
但所有人都知道蘇子鑫幫趙紫昕有多多，傷害她就有多深。
最了解的人就是宋聽。
趙紫昕喜歡宋聽的乖巧和才華，宋聽羨慕趙紫昕的豪邁和仗義。
離婚後的那段時間裏，趙紫昕暴瘦了二十斤，周圍人都以為她得了抑郁症。
其實她沒有，她只是陷入了自我懷疑，懷疑自己為什麽能把一個曾經滿臉驕傲的男人趕走，讓他甘願違背道德去愛別人。
趙紫昕在把責任強加給自己的時候，也在替那個自己堅決否定過的男人開拓，為他重新回來留下空間。沒錯，她等到了那個男人的回來，只不過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最了解蘇子鑫為什麽會這樣做的人是慕虎。
一個從不肯定自己的妻子，一個不停否定自己的女人。蘇子鑫曾在那個年輕氣盛的年紀，厭煩着妻子對自己的不認可，才會被一個不停肯定自己、崇拜自己的女孩兒吸引。
慕虎的母親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她用不斷的否定使自己的丈夫選擇離開，又想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的兒子放棄自己的夢想，過上自己為他規劃的人生。
大學畢業那年，慕虎想和學長們一樣，從事音樂行業，卻被母親一盆冷水潑在頭上。
你沒有楚生那樣的天賦，你沒有蘇子鑫那樣的財富，你和你父親一樣，應該老實本分地過完下半生。你如果不聽我的話，你的下場只會和你父親一樣，最終在街邊流浪，車禍死掉了都沒有保險金。
慕虎離家出走那天晚上，去了生哥的吉他店裏，兩人徹夜長談，楚生告訴他，如果讓母親給自己兩年的時間，證明給她看，母親一定不會再固執己見的。楚生說，以你慕虎的能力，兩年的時間足以你擁有被大家認可的成績。
第二天早上慕虎回到家裏準備和母親心平氣和地談談時，只從鄰居阿姨那裏得到了母親突發心肌梗塞被送去醫院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