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其實沒什麽不能說的。”金巧雲讪笑道:“我婆婆那個親戚, 原來是在革委會工作的, 這個屋子是原先街道革委會的辦事處,這不, 革委會現在不是倒臺了嗎?那個親戚害怕的很, 想賣了房子去鄉下住。”

這個倒沒什麽,革委會現在已經走向末路了, 陳寒露看了一圈, 對屋子挺滿意,就問:“這屋子土地證有嗎?要是沒證我可不買的。”沒證的誰知道是不是運動時期強占的,以後原主回來找麻煩怎麽辦?

“有的,有的。”金巧雲連連點頭道:“土地證肯定是有的, 我還能騙你不成。”暗地裏她摸了一把汗, 別看是個小姑娘, 還真不是能忽悠的人。

既然有土地證,這就好辦了,

陳寒露跟着金巧雲去見了屋主

,屋主是個富态的老頭, 笑起來很和氣,但是眼底閃着精明,想想也明白,跟着革委會幹,還能明哲保身的, 可不是一般人,聽說陳寒露要買, 他立馬把土地證拿出來了。

老頭開價是六百元,京城的房價比p城貴多了,陳寒露磨了半個小時,還價到五百五十元,倒不是缺這五十,你不還價,別人以為你是冤大頭。

爽快的付了錢,去房管局辦了手續,陳寒露就拿到了屬于自己的土地證,從房管局出來,看老頭先走了,陳寒露就從包裏拿了五張大團結塞進金巧雲的手裏道:“金大姐,這次真是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還找不到這麽好的店面。”

金巧雲手裏緊緊攥着五十塊,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寒露妹子,你可別客氣,我當初一看見你就覺得合眼緣,以後要是有什麽事情,知會一聲,大姐肯定馬上去幫你。”

這哪是看她合眼緣啊,這是看錢合眼緣,陳寒露心裏吐槽,嘴上卻道:“金大姐是老京城人嗎?”

“是啊,我爺爺那一輩就住在京城了,四九年毛、主席在天、安門上講話,我還去看了呢。”金巧雲現在是問什麽答什麽。

“那金大姐對京城了解的很啊,我想問問大姐,這周圍那麽多胡同,有沒有四合院要賣的呀?”

金巧雲手裏還拿着熱騰騰的五十塊錢,這一聽陳寒露又要買房子,不由的眼睛一亮,“你這麽突然一問我還真說不上來,不過妹子你要是想買,我就幫你問問?”

又好奇的問:“寒露妹子,你買四合院幹什麽?現在新建的高樓都轉了暖氣和電燈,你有條件,怎麽不買那裏?”

“我丈夫喜歡四合院,說住着舒服,我現在住的太破了點,想看看有沒有更漂亮點的。”陳寒露半真半假道:“大姐你不知道,我丈夫是部隊裏的,當兵好幾年,這脾氣倔的很,勸不住,我還能咋辦,只能聽他的。”

陳寒露看着金巧雲閃爍的目光,把沈時年搬了出來,這家裏有沒有男人可不一樣了,沒男人人家就想欺負你,覺得你是軟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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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是部隊的啊,當兵的好啊,有出息啊!”金巧雲把心思歇了歇,原來還想把陳寒露介紹給自己的弟弟,立馬就把念頭壓下去了,這年頭,當兵的可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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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買了新橋街上的店面,陳寒露就忙碌起來了,她先是拖馬國才找了個水泥工重新把店面粉刷了一下,這店面其實是三個小房間組成的,她留了一個房間做倉庫,另外兩個房間打通了,變成了一個大的店面,開超市。

又找了鋼鐵廠定做了架子櫃子,米桶還是用木頭的,畢竟直接接觸糧食,金屬的吃了多身體不好。

這些前期準備都是最基本的,最重要的是貨源,陳寒露立馬想到了街道口每天早上的早市,這段時間她天天上早市買東西,買的又多,又不還價,那些農戶基本上都認識她。

“小陳,又來買菜啊,看看我這西瓜,今天早上地裏剛摘的,保證甜。”陳寒露剛一來到早市,邊上賣西瓜的丁大爺就叫住了她。

陳寒露蹲下來敲了敲西瓜,“大爺,西瓜多少錢一斤啊?”

丁大爺抽了一口旱煙道:“五分錢一斤,都是我自家地裏種的,每一個都甜的很。”

這年代的西瓜和後世不一樣,長長的,長得像冬瓜,一個能有十幾斤二十斤重,陳寒露不會挑,就道:“大爺,你幫我挑一個吧,我等會賣完了東西再帶走。”

“好嘞!”丁大爺應了一聲。

趁着他挑西瓜,陳寒露裝作随意的問:“大爺,你家這西瓜還有多少啊?”

“兩千多斤吧。”

“我要是買的多,能不能便宜點?”

“你要買幾個?你就是把我今天的包圓了我也便宜不了。”丁大爺笑着道:“小陳啊,我今天帶過來兩百多斤西瓜,就是全賣出去也就幾塊錢,能便宜到哪裏去啊。”

現在是六月,西瓜剛上市,還能賣個兩三個月,陳寒露想了想道:“大爺,我就和你實話實說了吧,我要的可不是幾百斤,我要是把你家西瓜包圓了,你能給我多少錢一斤?”

“包圓了?”丁大爺這時候才擡頭看了陳寒露一眼,“小女娃大早上可別尋我開心,那麽多西瓜,你吃的完嗎?你要是包圓了,我給你四分錢一斤。”

“大爺,我真不是和你開玩笑,我在街口開了一家超市,糧食水果,布料衣服,生活用品都賣,我想把你家的西瓜放我店裏賣。”陳寒露又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和你立字據,不過,我只要好瓜,要是送來的歪瓜裂棗,我可不收。”

丁大爺還沒說話,邊上賣花生的大媽擠了過來,“小陳,西瓜你要,花生你要不要?我家還有油坊,能榨花生油!”

“要啊!不過我要先看看花生油好不好。”

這有一個人問,邊上的大爺大媽都問起來了,陳寒露一一解答了他們的問題,她也不是什麽都要的,蔬菜她是不要的,放不住,一天下來就不新鮮了,不過不要蔬菜不要緊啊,糧食她要啊,她借機打聽了一下糧食賣不賣。

這一個早上下來,陳寒露就簽了好幾份字據,這些都是像丁大爺這樣長期供應的,一天規定了送多少過來,現在這些都是再為超市開業做準備。

不到半個月超市就裝修好了,陳寒露帶着三個新招的店員擺貨,之前裝修的時候,她就在店門口貼了招工啓事,這大半個月好不容易找齊了。

年紀大一些的,名字叫徐蓉,已經結婚生了孩子,聽說以前是在供銷社當售貨員的,因為生孩子沒了工作,人看着幹淨利落,說話做事很有章法。

剩下兩個都是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圓臉的叫做戴倩倩,長臉的叫常向英。

“寒露姐,外面來了輛大貨車,上面下來個男的,說是找你的。”戴倩倩在外頭打掃,突然跑進來道。

一聽這話,陳寒露連忙發下了手裏的活,跑了出去,一看果然是陳立國來了,從p城離開的時候,她就和陳立國說了自己要開超市,以後還要靠他補貨,這屋子一買下來,她就給海源村寄信了,讓陳立國把貨運來。

“我沒跟家裏說你開超市的事情,不過奶奶聽說我經過京城,就讓我給你帶了一雙鞋子過來。”陳立國一邊從車上下來,一邊把一個布袋子遞給陳寒露。

陳寒露接過袋子,心裏覺得疑惑的很,自己在p城三年,李老太別說鞋子了,就是一條手帕都沒給她做過,倒不是說她小氣,據她了解,李老太已經很多年不做針線活了,何況做鞋子可是最費力氣了。

“奶奶就讓你給我帶了雙鞋,沒帶什麽話?”

陳立國撓了撓頭覺得有點說不出口,好半天才開口道:“上個月,我哥和嫂子離婚了……”

陳寒露也吃驚:“這吵吵鬧鬧這麽多年,怎麽說離婚就離婚啊?”

“還能為啥啊?王曉敏那個女人你還不知道,看我這幾個月開車掙了錢,心裏不舒服呗,覺得還沒分家,我賺的就得全部拿出來對半分,美的她,我給我哥心甘情願,她這樣算什麽?我憑什麽給她?”說起這個陳立國也心裏不舒服,滿腹牢騷。

這話陳寒露還真不好開口,就問:“你就說說奶奶到底什麽事情吧?要是讓我給介紹個嫂子,我可沒辦法。”要是其他小事,能幫就幫了。

“那肯定不是啊。”陳立國被陳寒露逗樂了,“你知道,王曉敏之前一直罵大哥是個沒用的男人,奶奶想讓你給他找份工作,這事你別管了,你自己在京城都沒站住腳,奶奶也是太心急了。”

其實幫忙安排工作也不是不可以,自己這個超市開起來,三個女孩看店,她其實不太放心,要是陳興邦能來幫忙看店,她既能幫幫這個大堂哥,又能照看超市,其實是一舉兩得的。但是這種事有一有二就有三,海源村都是沾親帶故的,要是都叫她介紹工作怎麽辦?

因為陳寒露超市馬上就要開業了,陳立國也不着急走,準備等超市開業了再走,何況他來京城,也得買一些京城的東西帶回去,以前他都是睡在車上,現在陳寒露在京城有房子了,他就去住在她家裏。

晚上吃完了飯,陳寒露就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二堂哥,大堂哥的事情,我能幫忙,你看我超市開起來了,總要個男人看店才放心,我可以安排他在我超市工作,但是,你回去可別說出去,就說我拖了沈時年的關系,沒有下一次了。”

陳立國沒想到陳寒露真的肯幫忙,其實這事她不幫忙誰也不能說什麽,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他認真道:“那我替大哥謝謝你了,這次我回去就叫大哥過來。”

這貨都備齊了,陳寒露迷信了一回,翻了老黃歷找了個黃道吉日開張了,新橋街上還麽有這麽大的店面,陳寒露在門口鞭炮一放,把招牌上的紅布一揭開,大家都新奇的很。

“老板娘,這福滿多什麽意思我知道,這超市是什麽意思啊?”

“是啊,老板娘,這店裏賣什麽的?”

“裝修的這麽好看,店裏東西不便宜吧?”

這話還真不是假話,陳寒露把店門的木門都拆掉了,換成了玻璃門,玻璃透光,即使不開燈裏面也亮堂的很,只要經過超市門口,就能看見裏面賣什麽。

“這位大媽問的好!”陳寒露對那位問超市是什麽意思的大媽豎了豎大拇指,“超市是超級市場的意思,就是我這個店裏的東西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就像是大市場一樣。”

“今天我們福滿多超市開張,買滿十元就送五斤斤大米,滿二十元送五斤斤花生,買三十元還可以參與抽獎,抽到多少錢就減多少錢,大獎可以免單哦!”

這是陳寒露早就設計好的,拍來買東西的客人不識字,她還畫起來貼在了大門,她說話的時候,戴倩倩就端着一個抽獎盒出來了。

門口的人聽到陳寒露的話都議論紛紛,一個穿着工人裝的大姐道:“老板娘,你真的免單啊,要是你不認賬呢?”

陳寒露笑眯眯的道:“大姐,我要是不認賬,你只管去公安局告我,我今天的話就放這了,我陳寒露說的每一句話都一口唾沫一口釘,大家都是見證。”

陳寒露說的這麽熱鬧,大家就算不買都想進來看看,一時間超市裏面擠滿了人,這一看,還真不錯,價格比供銷社便宜,東西也好,這看都看了,不買點回去嗎?

購物欲是永不止境的,這進了超市看看的,都準備買點東西回去,買少了又不合算,十元送五斤大米呢!所以大家都想辦法多買點。

陳寒露和三個店員一時間都忙不過來,連陳立國都上手幫忙了,因為上次在p城發生了偷東西的事件,所以這次開超市之前,她特地給店員培訓過,大家緊緊的盯着,暫時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

雖然生意不錯,但是買滿三十元的人很少,畢竟三十元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第一個買滿三十元來結賬的是一個高高胖胖的大媽,她頭發梳的整整齊齊,手腕上還帶着金手镯,一看就是有家底的。

她将東西一樣一樣的裝進自己的菜籃子,對陳寒露道:“老板娘,現在我可以抽獎了吧?”

陳寒露看了看周圍,大家都停下了動作,盯着這個老大媽,她把抽獎箱往前推了推道:“是的,你手伸進去抽一張就可以了。”

大媽伸手抽了一張,打開一看上面寫着五元,“這是不是減五塊錢啊?”

“大媽運氣真好!”陳寒露點點頭,當場拿了五元錢遞給大媽,“歡迎大媽下次光臨。”

大媽占了便宜,臉上帶着笑道:“就沖老板娘嘴這麽甜,這生意就差不了。”說完,提着菜籃子就走了。

這大媽抽走了五元錢,超市裏一下子沸騰了,本來還不太相信,這回是真相信了,超市賣的都是日常生活用的到的,多買點也不算浪費,所以買滿三十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不過後面都沒有大媽的好運氣,都是一塊兩塊的。

到了下午的時候,客人才稍微少了點,大家有空坐下來喝口水歇一歇,看陳立國還在幫忙,陳寒露道:“二堂哥,要不你先走吧,你不是還有些貨沒買齊嗎?”

“行,寒露,我先走了……”陳立國确實有事,這貨車是租來的,多一天就是一天的租金,他點點頭,就走了。

下午的時候,客人又多了起來,估計是早上過來買過東西的客人介紹來的,經過了早上的忙碌,三個店員都熟悉了起來,變得得心應手。

“紅軍她媽,沒帶錢吧?沒帶錢你買那麽多幹嘛呀,還偏要抽獎!”

收銀臺前,一位帶着眼鏡的大媽買了三十一塊錢的東西,掏出來錢卻只有二十九塊八毛,邊上跟她一塊過來的穿着格子上衣的大媽陰陽怪氣道。

眼鏡大媽面露窘迫,“我明明帶了錢的。”她擡頭不好意思的看了陳寒露一眼道:“姑娘,我能把東西放回去一些嗎?”

陳寒露還沒說話,格子上衣大媽又開腔了,“拿都拿了,怎麽可以放回去呢?紅軍他媽,你到國營飯店吃飯,菜都上桌了還能退掉嗎?”

眼鏡大媽臉一下子漲紅,手裏緊緊的拽着自己的布袋子,“慧慧她媽,話不能這麽說的,我又不是故意這樣子的……”

格子上衣大媽還想開口,陳寒露連忙笑眯眯的道:“大媽,要不這樣吧,你已經滿三十元了,你先抽獎,抽了獎這錢一減,說不定就夠了呢,要是還不夠再放回去。”

有了陳寒露解圍,眼鏡大媽連連點頭道:“好好,就這麽辦!”說着,就把手伸進了抽獎箱裏面,摸出了一張紙條,遞給陳寒露,“姑娘,我不認識字……”

剛剛争執的時候,超市裏面其他顧客都注意到了,現在看大媽抽獎,大家都停了下來,往陳寒露這邊看了過來。

陳寒露打開紙條,臉上就露出了笑容道:“大媽,恭喜你,抽中了本超市唯一一個免單名額。”

“免單?”眼鏡大媽一愣,難以置信的看着陳寒露,“這些東西都不要錢?”

“是的,這些東西你可以免費帶回去,不收一分錢!”

陳寒露話音剛落,邊上的格子上衣大媽就已經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紙條,“我不相信?怎麽可能運氣這麽好!”

這不是沒事找事嗎?陳寒露心裏有些不高興,臉上卻帶着标準的笑容道:“一看大媽就是認字的,您好好看看,我們超市每一張抽獎單都是我親自寫的,開門做生意,我難道故意把東西送給別人不成?”

大家都哄堂大笑,就是,哪有這樣的事?

陳寒露超市的開張活動舉辦了三天,這三天是天天爆滿,雖然很多都是看熱鬧的,畢竟十多年後第一次看見這麽熱鬧的開店儀式,不管哪裏的人,都有一種從衆心理,看見人多的地方就擠進去看看,看到別人買,自己也買點。

不管是只看不買,還是買的不多,陳寒露都歡迎,新店開張講究的就是個名聲,這名聲打開了,還愁沒有生意嗎?何況福滿多超市是京城的第一家超市,以後不管開了多少家其他的超市,大家一想起來,頭一個想到的就是福滿多超市。

做活動這幾天,超市實在太忙了,三個店員都忙不過來,陳寒露只好跟老師請了幾天假,等忙過了這一陣子,生意穩定下來就好了。

等開業活動結束了,福滿多超市的名聲也打開了,客人也沒前幾天那麽多了,陳寒露就把超市交給三個店員,又恢複了去老師家補習的生活。

“寒露,你開的那個超市,叫什麽福滿多的,我今天下去買菜的時候還挺小區裏的人在議論,怎麽樣,生意不錯吧?”陳寒露一進屋,黃秀清就拉着她問。

陳寒露笑着道:“還行?前幾天做開業活動,有一些優惠措施,所以比較忙,今天人少一點,我就來上課了。”

周老師推了推眼睛道:“寒露,做生意可以,現在國家已經允許做生意了,但是你還年輕,要以學業為主……”周老師在京城的學術界也有些名聲,最近教育部開會,他也聽到了一些風聲。

見周老師這麽嚴肅,黃老師皺眉推了推他,責備道:“寒露心裏是有底的,還用你說?你別拿學校那一套訓寒露,我可不答應!”

“你不知道。”周老師不樂意了,壓低聲音對陳寒露道:“寒露,前幾天教育組開會了,再過兩個月看來要恢複高考了,你要好好準備啊!”

陳寒露這幾個月複習不就等這一天嗎?一聽驚喜的道:“老師,具體時間知道了嗎?”

“還不知道。”周老師搖搖頭,“估計在十月或者十一月。”

陳寒露歷史不好,雖然知道高考在七七年恢複了,但是具體什麽時候還真不記得了,一聽周老師這麽說,心裏開心極了,這終于要到檢驗成果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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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開了一個多月,算是在京城徹底打開了名聲,陳寒露一開始在貨源上就嚴格把關,每一次進貨都親自看過才上架,現在誰提起福滿多超市,不豎大拇指?說質量好又便宜,再說了,種類還齊全,京城除了供銷社就沒這麽種類齊全的店了,想買點什麽,基本上都能買到,省的跑好幾個地方。

這幾年來,生意都被供銷社壟斷了,供銷社裏面的售貨員那叫一個态度差,陳寒露自己也是經歷過的,所以上崗的時候,她就給店員培訓了,不管買多買少,這服務态度是第一位的,嘴巴要甜,手腳要麻利。

這樣一對比,誰還願意去供銷社啊?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

雖然陳立國說回去了就讓陳興邦來京城,可是陳興邦真正來到的時候已經是九月末了。

京城秋高氣爽,陳寒露正和金巧雲去看了一套房子,四合院不好找,不過普通居民樓還是有的,三層的小洋樓,民國時期的建築,後面還帶小花園,陳寒露一看就喜歡,不過房主開價有點高,要一千五,所以磨了幾天還沒磨下來。

她一邊想着晾房主幾天,一邊往小楊柳胡同走,剛走到四合院不遠處,就看見門口蹲着一個黑色的人影,看身材高高大大的,是個男人。

陳寒露心裏一緊,試探的叫了一聲,“沈時年?”

那人影一下子站了起來,吓得陳寒露連忙倒退了兩步,這大晚上的沒路燈,胡同裏又黑漆漆的,五官都看不清楚。

小芙蝶飛飛:主播,肯定不是小哥哥,要是小哥哥,早就撲上來抱住主播了。

媽媽叫我吃飯:這種情況下撲上來可吓人了好嗎?

海賊王的女人:主播別害怕,小哥哥不是教過你擒拿嗎?

“寒露,是我,大堂哥!”就在陳寒露準備轉身就跑的時候,黑暗裏,忽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說話間,陳興邦走到了眼前。

陳寒露松了一口氣,嘴上忍不住埋怨道:“大堂哥,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出聲啊?你早說我去火車站接你啊!”大晚上蹲在人家大門口多吓人啊。

陳興邦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我怕不是你,出聲吓到人家。”

“你就不怕吓到我啊,我剛剛差點以為是流氓!”陳寒露沒好氣的說,邊說邊開了大門道:“你怎麽找得到這的?這地方不好找吧。”

陳寒露問起這個,陳興邦真是有苦說不出,他吶吶道:“還行……”

這話音剛落,陳寒露就啪的一聲打開了燈,屋子裏一下子亮堂了起來,她轉身一看,只見陳興邦背着一個大的包袱,穿着軍綠色的衣服,現在上面是一片片的黑灰,腳上穿着解放鞋,頭發亂糟糟的,就像是剛逃荒過來。

陳寒露吓了一跳道:“大堂哥,你這怎麽回事啊?火車上也沒這麽髒啊!”

陳興邦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好半天才開口,“我昨天就到了,沒找到地方……”說起來,還真不好意思,他昨天沒找到地方,又沒找到招待所,在人家牆根的角落裏蹲了一晚上,沒想到早上下起了毛毛雨,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找到。

這不,下午的時候實在沒辦法了,只好找了公安,叫公安把他送過來,說起這個,陳興邦一個大男人尴尬的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

彈幕區:主播,你大堂哥是要笑死我們啊。

這找不到地方确實沒辦法,陳寒露忍着沒笑,叫陳興邦去洗澡,自己進廚房做了兩碗面當晚飯,等她面做好的時候,陳興邦也洗完了。

兩人吃了晚飯,陳寒露就叫他先去休息,房間是早就準備好的,四合院房間多,也不怕住不下,睡了一晚,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陳興邦的狀态好多了。

“大堂哥,其實超市裏面也沒什麽事情,就是平時賣賣東西,有貨送來的時候你幫把手,因為三個店員都是女的,你一個男的過去照看着,我也放心一點。”大早上超市開門的時候,陳寒露就帶着陳興邦過去了。

“一個月的工資我是這樣想的,我給你三十五一個月,早飯和晚飯你回四合院,我們一起吃,中午飯你得帶飯盒或者買着吃,因為我有時候不在家。”陳寒露轉頭看了陳興邦一眼問:“大堂哥,你看這樣行嗎?”

“寒露,三十五太多了,你看你都包吃包住了,一個月給我五塊十塊就行了。”陳興邦本來就覺得挺麻煩這個堂妹的,聽陳寒露說工資給三十五一個月,連忙搖頭,自己這一沒技術二沒文化的,在p城只有老師傅才有三十幾一個月。

“大堂哥,你是來幫我幹活的,哪能這樣啊!”陳寒露既然說了幫忙就是真心的,何況還是正經親戚,就沒有虧待了自家人的道理。

“你只管安心拿着,你能好好工作,年底我還會加獎金的,大堂哥,二堂哥把你的事情和我說了,我們也算是正經兄妹,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王曉敏那個人吧,不是個會過日子的,現在囡囡你養着,多賺點錢沒壞處。”

因為兩人已經離婚了,陳寒露直接叫了名字,她可從來沒把王曉敏當嫂子。

陳寒露這話雖然不好聽,但是卻是實話,陳興邦不是那種不知道好賴的人,認真點點頭道:“寒露,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工作的。”

陳興邦也沒想到,直接這個最不起眼的堂妹,現在竟然是她過得最好,還能反過來提攜家人,一想到以前每次她過來,王曉敏就明裏暗裏的擠兌,他媽也是小氣的很,他臉上就像是火燒似的,“寒露,以前的事情對不住啊……”

“大堂哥說的哪裏話,我們都是一家人。”陳寒露擺了擺手,她要是真在意,這回就不會讓她過來了。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一個瘦瘦小小,穿着一件半舊不新的的确良上衣的女人從旁邊走過,她本來是低着頭的,聽到寒露兩個字的時候,猛地把頭擡了起來,她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陳寒露的背影越走越遠,若是仔細看,能看出這個女人五官長得很是耐看,與陳寒露有五分相似……

四五年沒見,劉阿七沒能認出陳寒露,可是陳興邦這幾年沒什麽大變化,她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陳大強的兒子!

她難以置信的看着陳興邦身邊的姑娘,上半身穿着一件淡黃色的毛衣,下半身是一條黑色的褲子,腳上一雙小皮鞋,烏黑的長發高高的紮成了馬尾辮,臉上帶着明豔的笑容,乍一看,還以為是有錢人家的小姐。

和四年前那個瘦瘦小小,膽小怕事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樣了,可是即使這樣,母女間的特殊聯系還是讓她一下子就肯定了這是自己的女兒。

劉阿七一路走回家,直到推開家裏的大門,腦子裏還是一片漿糊,她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個女兒了,她以為自己和海源村再也不會扯上任何瓜葛了,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沒想到再見到陳寒露的時候,竟然是這樣一個場面。

她呆愣愣的關上了門,發出砰地一聲巨響,才猛得驚醒過來。

房間裏響起了踢踏踢踏的腳步聲,下一秒,房門打開,走出來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打着哈氣不耐煩的道:“早飯做好了沒有?”

劉阿七沒說話,神思不屬的看了他一眼,好半天才開口道:“你說什麽?”

“我說早飯!”林平順突然提高了聲音,臉上的不耐煩更甚,“劉阿七,你怎麽回事?你看看都幾點了,早飯還沒做,你不知道我要去幹活?”

劉阿七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吓得縮了縮肩膀道:“我剛剛去買菜了……”

“菜呢?”林平順目光落在劉阿七空空如也的雙手上,“你買的菜都給野男人了?”

要是平時,劉阿七也就忍了,可是今天見到了陳寒露,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男人,那個結婚十幾年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即使她什麽活都不敢,也把飯做好了捧到她面前,即使她只生了一個女兒,被村裏人戳着脊梁骨罵絕戶頭,也從來都是樂呵呵的男人。

一想起陳三強,劉阿七看着眼前林平順,心裏也多了幾分火氣,她皺了皺眉頭道:“大早上你抽什麽瘋,出去買點吃就行了嘛。”

“出去吃?出去吃不用花錢啊。”林平順冷哼一聲,“劉阿七,想想是誰供你吃供你吃,你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還對老子發脾氣,快點,十分鐘內把早飯端上來,老子吃了還要去殺豬!”

劉阿七的膽子就那麽大點,再加上林平順這些年脾氣越來也差,多說兩句就要被打,她低着頭,怨恨的看着腳尖,轉身往廚房去了。

“和老子嗆聲?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長得不漂亮年紀又大,老子不要你,出門就得餓死!”林平順坐在左邊,翹着二郎腿罵罵咧咧。

他這兩年看劉阿七是越來越不順眼了,當初陳三強還在的時候,兩個人偷偷摸摸的,還有點樂子,可是從海源村離開後,兩個人在沒什麽手藝,在城裏也只能做掃大街,洗廁所的活,別說吃香的喝辣的,自由快活,就是連吃飽穿暖都不能夠。

劉阿七沒出嫁前就是個懶的,嫁給陳三強後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天天在家歇着,別說幫忙掙錢,就是家務活都不會做,沒幾個月偷出來的糧食就吃完了,這過日子可不是偷、情,不到半年,林平順就受不了了。

他可不是陳三強那樣的好性子,這女人不會幹活就要打,他打了劉阿七幾頓,劉阿七也慢慢學着幹活了,他心裏暗罵,賤皮子!要不是劉阿七,他至于東躲西藏嗎?

劉阿七這麽多年的手藝一直沒長進,只熱了兩個涼饅頭就端上來了,林平順抓過一個饅頭吃起來,嘴裏含糊不清道:“我上個月的工資你放哪裏了,拿出來,我有用。”

“工資?你一個月工資就三十,你給了我十塊,這都月底了,我哪有錢?”劉阿七一下子跳起來,進了房間,沒一會兒,又怒氣沖沖的跑出老道:“林平順,你把盒子裏的錢還給我!”

“什麽你的錢我的錢?你的錢不都是我給你的?”林平順眼皮子都沒擡,大口大口嚼着饅頭,又灌了一口涼白開,戲谑道:“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還偷藏私房錢,誰給你的膽子,那個死鬼陳三強?”

陳三強這個名字一說出口,劉阿七一愣,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別的,她的眼眶一下子紅了,“你把錢拿走了我們吃什麽?明天的菜錢都沒有!”

“你是嫌老子不會掙錢?”林平順一把抓住劉阿七的頭發,面目猙獰道:“晚了,當初是誰在陳三強死了還不得一個月跟老子跑出來,現在嫌棄老子,老子還沒嫌棄你呢!”

林平順說着一把把劉阿七摔在地上,他這兩年幹了殺豬的活,力氣越來越大了,這一摔,劉阿七只覺得自己骨頭都要散架了,等回過神的時候,林平順已經抓起桌上的饅頭,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劉阿七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爬起來,她坐在凳子上,才委屈又羞恥的哭了起來,大概是人死了才能感覺到好,陳三強還在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這個丈夫沒用的很,除了種地打漁什麽都不會,別人的老婆都戴上了金手镯,她手上還光禿禿的,只會悶頭幹活,嘴上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

她和林平順從小就認識,她當初就想嫁給林平順的,沒想到陳三強出的彩禮高,她爸是個貪錢的,問都沒問就把親事定下了,她嫁給陳三強後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算陳三強對她再好,她也瞧不上。

現在想起來她就後悔的很,不是後悔背叛了陳三強,她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好有什麽錯?她不想下半輩子守活寡有什麽錯?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錯了,她後悔的是自己瞎了眼當初選了林平順,要是別的男人,她現在不會是這樣的下場。

劉阿七哭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早上陳寒露的樣子,穿衣打扮一看就是混的不錯的,自己的親女兒發達了,做親媽的還不能沾沾光了?離了他林平順,她還有女兒,做女兒的孝順親媽天經地義,到哪裏都是這個理。

劉阿七心裏忽然敞亮了,她已經四十歲了,憑什麽跟着林平順擠在這間破出租屋裏面,她要去找女兒,她的後半輩子享福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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