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我在後門附近,看到紮普離開,才重新走過店外。

确認目标還窩在角落後,我坐在對面公園,靠路邊的長凳上,等待他離開。

去到沒人的地方,才方便下手。

聽浮竹先生活在其他地方,在非裏世界的地方執行任務時,魔女會脫離一個叫做義骸的存在,這樣就不會被一般人看見了。

但在黑路撒冷沒法做到,因為這裏是世界的融合點,制作義骸價格不菲,上面不願出錢。

總之執行任務時要是被看到,事後還要寫報告,再專門派人去消除對方的記憶。

我不想寫報告,所以通常都會隐秘地執行工作。

今天的霧不算太大,一抹就能化開的一層,比婚禮時的面紗還要薄,就算隔着馬路也能看清店內的情況。

自三年前,紐約就沒從這片迷茫中走出來過,雨日更是将整座城市染得模糊不清,太陽天則只能漏下些微光線。

這物是術士罩下的,并非大崩壞自行産生,聽說也有人向術士協會提出抗議,理由是就算要遮擋衛星和他人窺探,不曬太陽是會死的。

術士協會沒有回複,并用時間證明:哪怕城市變成廢墟,也會有百萬人持續生活在斷壁殘垣上。

我,就是其中一員。

出生在紐約,在紐約長大,從曼哈頓到長島,我望着它被人流埋沒,也吞噬人群。

在導致它改名為黑路撒冷的最大恐慌之前的那一次災難發生時,我就在事故地附近。

當時我望着天空冒出滾滾塵煙,吓得說不出話。

不久前公主因病去世,已讓我察覺到世界的不同尋常,它并非一個吟唱着固定旋律的八音盒。

不論聽者是否願意,生活都會自由奏出華彩。

然後我被礫石砸中,在醫院裏昏迷不醒,也順手推開了裏世界的大門。

管理人員認為我是誤闖,消除了我的記憶,但自此我就能看到裏世界的生物了。爾後因人手空缺,裏世界雇傭我為魔女,也是情理之中。

成為正式的魔女前,我已開始将徘徊在表世界的異形送往裏世界。

浮竹先生說,我的經歷和他認識的一個人有些像。

“現在他怎麽樣了?”我問。

浮竹先生答道:“結婚生子,過上了幸福的人生哦。”

組建家庭,我從沒覺得自己會走到這一步。

等到了以後,我卻也不再去想為什麽從前沒有考慮過。

只是如今回到過去,在改變的間隙中,人不免會反思,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喂你!”一聲怒吼在我身後響起:“就是你吧!剛才我好心幫你,你居然——跑什麽!”

我飛速穿過馬路,差點兒被車撞到。

紮普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竟然跟了過來!

“你是跟蹤狂嗎!”我頭也沒回地叫道:“我要叫HLPD了!”

“見到我就跑我看你才可疑!給我站住!”他在後面吼道。

“你不跟着我我能跑?!”我直接爬上轉樓邊的消防樓梯:“誰不知道你紮普倫弗洛是個麻煩的家夥!”

“欸你知道我啊!”他還在追,緊追不舍,可聽聲音竟有幾分沾沾自喜:“看來我還挺有名的嘛嘿嘿嘿!”

“那當然!整天不是流連在女人的床上就是在賭場輸個精光我可不想被你纏住!”我拔出腰間的匕首,跑過樓頂水箱時,用力擊打。

水箱一整個飛了出去,在高空炸開。

我用魔法讓水箱懸在空中,近十升的水整個兒倒在紮普腦袋上。

我停了腳步,隔着水幕看向他。

他被壓地整個人倒地不起,正嗚啦哇啦地亂叫着,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最好還是不要有交集。

我再次下定了決心,轉身從樓上跳下。

回到店裏,目标已離開了,阿貝紐公園KDFC店裏的目标不見了!

真是,我踢了下地面,都是紮普的錯!

我都跑得氣喘籲籲的,他怎麽能跑那麽快!這家夥的體力怎麽一直都這麽好,可惡!

工作上出現失誤,人會生氣到極致。

冤家,我和他真是冤家!

*

萊布拉總部今日也是一片祥和,對于他們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了。

雷歐正靠在沙發上打游戲,就有人走來,直接坐在他的腳上。

“啊——好痛欸!!!”雷歐一下抽回腿,看着屏幕上的GAME OVER氣就不打一處來,扭頭瞪着紮普:“你——”

話到嘴邊,變成了:“你怎麽渾身都濕透了!哈哈哈哈哈就和落水的猴子一模一樣!”

“誰是落水猴子啊你這個!”紮普立刻撲向雷歐。

兩人頓時扭成一團。

“肯定又是被尋仇了呗。”人還沒出現,聲音就到了。

紮普感到背部一陣重量,于是滾到地上,一個翻身而起:“你這個酒鬼狼女,怎麽好意思說我是水猴子!”

“幻聽太嚴重的話就去看醫生。”錢輕巧地踩住地面,走向斯蒂芬,彙報今日的情況:“克勞斯先生家來的人已經到機場了。”

*

本來今天就能完成任務,誇下海口卻沒法實現,只好再多等一天。

隔日一大早,我就去了店裏,沒看到目标,反而見到了——

“喂,是你們店裏的客人,你應該負責吧!”紮普今天也準時到了店裏,一邊用指節敲打桌子,一邊抖着腿。

由于他的找茬,進了店的人不是立刻退了出來,就是被擠到了旁邊的角落裏。

有他在,目标肯定也不會來。

雖然是出于不同的目的,但簡直就是過往的重演。

第N次發自內心地覺得他好麻煩,我用手指點了下腦袋,跑到馬路邊,正好有兩個HLPD在巡邏。

城市裏天天都在上演差一步就能危及性命和毀滅世界的大事,通常來說,HLPD是不會管騷擾人這種小事的。

“我記得見過你。”警員說:“你經常來警局幫忙。”

萊因卡這個姓氏和NYPD有合作,就算組織改名成HLPD,上了些年紀的還是聽過。

況且出于地區情懷,我還偶爾會去HLPD做志願者,也和一般警員打過照面。

“騷擾你?交給我們吧。”警員說:“這就把他帶走!”

讓官方人員出面,果真效果拔群。

斯塔菲斯先生下過命令,要萊布拉成員不要惹官方人員。一旦成員被抓住,會給結社帶去麻煩。

對于這個警告,紮普倒是執行得還不錯。

我看他罵罵咧咧地出了店裏,也就放心地走了進去。

不過,又是撲空的一天。

上一次是蹲點了快一個月,才确認了對象。所以我也不記得目标什麽時候會出現,看來還是只能一直守在這裏。

然後第三天,紮普又比我先到。

真的,我真的累了。難道不能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嗎?

我後退了幾步,走到巷子裏,朝裏面的人勾了下手:“喂!過來一下!”

走到我面前的類人身形龐大,和小山差不多:“竟然叫我‘喂’,你這個人類女人真是——”

我抽出了幾張錢,直接塞進了他的手裏:“那邊店裏有一個穿一身白的白發男人,把他從店裏帶出來,帶得離店裏越遠越好。”

大塊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錢,哈哈笑道:“這麽多?裏面包括他的醫藥費?”

我毫不猶豫地點了下頭。

俗話說得好,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事。當然,我猜測它們最後都會落到紮普的手裏。

今天也沒有等到人。

我在黃昏時往家裏走去,想着幹脆去裏世界檢查一下探測器,直接全城找算了。

剛剛經歷過難熬的一個月,繼續守株待兔實在不是我的風格。

“你,就是你!”

現在一聽到“你”字,我就會一個激靈,以為是那個白色幽靈跟了過來,可聲音不對。

蕭瑟的道路上,有人在路邊擺了張桌子。

裹在黑色罩衫下的人朝我招了招手。

我不想理,對方幽幽開口:“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的生活即将發生巨變!”

我回頭看去,邊退着走邊說:“早就發生了。”

“這次可不一樣!”這人站了起來,以洪亮的聲音喊道,伸長了手指向我:“你必須盡快改變時間才行!”

時間,這個詞讓我一個激靈。

既然有鬼,那就要抓出來。

我大步上前,這人一揮手,空中飄起更濃重的煙霧,我捂着口鼻沖進去,桌子連同人一起都不見了。

“什麽啊。”我擰着眉頭。

這個人肯定是用了魔法。

結印的痕跡還在地上,都能摸到。

術式不是很難,一個中級的移動魔法。但是真的占蔔預言,還是有其他預謀……

我站起了身,目光捕捉到了幾個影子。

時值黃昏,黑暗來臨之際,小小的身影走出巷口,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同我對上了視線。

先前紮普說我最讨厭的動物是浣熊,這是真的。

每當看到浣熊,就算是圖片,我的身體都會發麻,然後下意識要朝它們追去。

既然讨厭它,為什麽還要去追?

因為在生活在黑路撒冷這座城市中的千百萬只浣熊裏,有一對,是我的父母。

我必須親手抓住他們,将他們葬送。

這就是我在19歲那年,沒有選擇死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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