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朝堂官員們如何戰戰兢兢不知道,反正寧相府裏是一派悠哉游哉。
莫小爺搖着扇子,“不咎,錢尚書跟我們沒仇吧?不過那個誰不是你的人嗎?”
寧黨分為兩派,一派人多點,統稱為“想成為寧黨的”至于寧懷沙認不認可另當別論,另一派自然是以寧懷沙打頭的混賬們。
寧懷沙略俯身,兩眼專注的落在了身前的茶盞上,手握着茶筅攪拌打擊。那茶筅仿如劍背,擊拂雖過而浮沫不生,看得出調出的是杯好茶。
“呵,我的人?些許浮沫配稱寧?”
确實,當今越國誰不想成為“寧黨”中的一員呢?不過此寧已非彼寧也。
當年的戶部尚書寧濟州勢雄時,他那不光彩的庶子一出現必是被棒打的落水狗,但現今已無人會再提寧濟州的名姓。
風水輪流,誰悲失路之人?
“哦哦,不咎,我就說嘛。早看那些人不順眼了,拿着你的名號招搖撞騙,吃的自己滿腦肥腸。”
白七暗自瞥了眼莫則聲,為莫國公扼腕嘆息了良久,國公爺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麽孽,多年來僅有這麽個傻白甜兒子。寧懷沙會放任那些人,自然是他們還有用處,或者還需要養養,好比如現在,不說宰就宰了嗎?
“錢尚書跟我們是沒仇,但誰叫他管着國庫。陛下要快錢,自然得有人挨刀。唉,東南亂啊,錢大人這一去平度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得來。”白七跟莫則聲解釋了句,又轉歸自己家的正事,“不咎,下面我們怎麽做?”
“做什麽,好不容易能稍微歇歇,但願那位別再給我們找什麽茬子。”寧懷沙把調好的茶向他們二人一人推了盞,笑着道,“烏蕨,別擔心。平度那塊地兒窮雖窮了些,但在海右算是地平山少的地方了,海寇山匪的也少,錢解去說不定還能帶着當地人脫貧致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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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
周浵将俞寒的密報遞予衛含章。
衛含章拆開看後默了良久,“萬壽節将至,陛下召我回去。”
周浵先是“哦”了聲,然後了然的點點頭,“是有幾年沒回京了,那侯爺你帶誰回京?我去讓人準備一下。”
“我一個人,再點百餘輕騎,不,十餘輕騎就夠了。”
“風禾?”
衛含章這些年砍了多少人,遠的不說,就西北,鞑子不敢明目張膽的南下,西北政事算是通順,匪患也幾乎沒有,但這不是沒有代價的。
十餘輕騎,縱還熱乎着的征西大元帥再神勇,但凡被人清楚一丁點兒行蹤,怕也難全須全尾的回京。
周浵看了那人一眼,突然搶過了信紙,上面的內容極盡委婉。
言什麽因為塞罕公主封了敬妃,可能是記恨衛侯,也許吹了不少枕頭風。加上陛下年歲漸長,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場,最近老是犯頭疼,越發倚重清雲道長。而那道長占蔔觀星得出,四邊星動犯紫薇。然後陛下聽了葉、寧二相的建議,遂有意收四境兵符,遣文官與諸位将軍共掌軍事,且無調兵令不得動兵。
不管上面的形容詞如何削弱昭定帝的本意,加重他人引導而導致的結果,都改變不了昭定帝要向兵權動手的事實。展觀越國四境三軍,有威信有能力,且有虎符能名正言順調的動兵的人衛含章是不二之選。如此,首當其沖的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但衛含章同昭定帝是什麽關系?
雖不知道那兩人鬧了什麽別扭,讓這之前就是被人砍了兩刀、病的只剩一口氣的也要歸京的人驟然轉了性,在西北連過年過節都沒有了返京的意思,昭定帝也除了例行發些賞賜文書外不再催促。
但周浵依舊覺得那勞什子道人幾句話就有此效果未免也太讓人心寒。
周浵的火還沒來得及撒,聖旨就來了。
和衛含章所料大差不差,上面說,多年未見,甚是念想,借由西北安定,四境平順,可偷閑幾日,請他萬壽節歸京,君臣相和,暢飲痛敘。
言語随意,好似昭定帝在某一刻突然想到他,然後修了一封私信來訴久別不見之苦。如果不是讓王福暗示他最好“一人即刻”的話,會更真情實意。
王福宣完旨意面上鎮定,但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衛侯一個暴起将他就地砍了,然後統兵直襲上京。
然而衛侯看起來卻再正常不過,“臣衛含章,領旨謝恩。”
衛含章給人臉面的接了這封帶有險惡意味的旨意,王福自識趣地行禮走人。
待王福走後,便不止周浵了,殷、崔等人也肉眼可見的有所不滿起來。
“侯爺,陛下這是什麽意思?”崔烈那個兜不住事兒的暴脾氣首先開始罵罵咧咧。
衛含章見這些個還不知收斂警醒的人就腦仁兒疼,當即就采取了最簡單粗暴的手段——以權壓人,“天意!嚷什麽嚷,來我帳中議事。”
于是剛才像是要同薩迪克一樣仰天怒吼的衆人識相的縮成了鹌鹑,乖順的向帥賬走去。
衛含章一一給各級将領安排了任務,布置好他回京後軍中的大小事宜。
這很順手,畢竟近五年衛含章“擅離職守”的時候還真不少。只是他南下去繪測輿圖、勘探消息等時反而走的随意,這即将歸還故地倒額外囑咐了不少。
“我走後,防守為要,入關的人員尤其要仔細排查。出關的備案也要仔細當心,定期比對核查,我不想再有下一個程夫人。當然如若那鞑子不識相,要毀約來戰,亦不可堕了西北軍的威名。”
程夫人的具體名姓、家族不可知,而這麽個姓也是根據當時的出關記錄中唯有程鄉出關未歸之人裏的女子年歲較為相仿,所以姑且指代的。那孩子對外宣稱依罪斬了,實際上,善解人意的寧大相公,通過死纏爛打撬動了衛含章的嘴給帶走了。
為此,周浵還頗不放心,那孩子身份如此特殊,萬一寧相要利用他來做點什麽,簡直太好揪着程夫人的事對姓衛的不利,或者借着那小孩的身份對越國不利了。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這姓衛的當年對寧相的那點恩情,這幾年未聯系,怕是早淡的跟涼水差不離了。
衛含章被他叨叨的實在煩了,用“就算寧懷沙有壞心思,是直接檢舉揭發我來的快,還是這樣引而不發、姑息養奸來的快”來打發走他。
周浵還想說打蛇打七寸,現在再怎麽說你還如日中天的,到了哪一天日落西山了,他來個落井下石才有的你受的。但是衛大将軍執迷不悟,又不容許別人挑釁他權威,周浵也只好嘀咕句“好言難救找死鬼”作罷。
“我莫約來年開春時會回來,此期間軍中事由周浵你負責,帥印亦給你,若有變故,便宜行事。”
“朝庭有什麽旨意,諸位配合就是,若有官吏或是……皇子過來,大家只管尊着敬着。若是還不好相與,諸位也姑且忍讓一二,待我回來自會和他們論道。”
“此番歸京,朝中定有人視我為眼中釘,若傳來什麽消息,你們聽過便可,不可沖動,反致你我于不義之地。十萬鞑子都取不了我的首級,那些陰溝裏的伎倆奈何不了我。”
“諸位皆是名将勇士,今日起西北便交由你們了。”
而後一地塵嚣起,歸京過節之人卻無欣喜之意。
東北
相似的旨意傳到了東北軍營中。
同樣是宣誦聖旨,同樣是首領太監的親親徒弟,但王貴就沒有王福那麽好運氣了。孟峥看他的眼神好似要殺他全家,連帶着要将過世老祖宗從地底掘出來鞭屍的那種。
好在其身邊軍師羅衡的拉了他一把,那人才硬生生的把氣憋了回去,雖然還是板着張臭臉來領旨謝恩,但好歹不是血濺當場。
遞交完聖旨的王貴識趣的抹着冷汗走了,也不知他那去西北的兄弟如何,那位大帥可是一路聖寵到如今,沒怎麽受過閑氣的,唉,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中軍帳中,孟峥将聖旨一把扔到了帥案上,牙磨的“哐呲哐呲”響,“老子不幹了,這閑氣誰樂意受誰來!”
緊随其後的羅衡趕忙讓周圍的人都退下。
東北天寒,此時已然萬裏冰封,中軍帳的毛氈厚實,爐火也燒的旺,但帳中亦徹骨凍人,水久燒不熱。
孟峥灌了口和着冰碴子的水,“我,他娘的,老子拿着打發叫花子的錢,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幹着将兄弟們腦袋別在腰上的活啊!”
羅衡撫了撫那人的後背,“将軍,陛下此舉首當其中的不是我們。”
昭定帝要向三軍下手,确實動不到東北軍頭上。
孟峥那話雖然粗鄙難聽,但很有道理。東北這塊地兒,是北面衛護上京的第一道屏障,但其也實在荒僻,加之每到冬日冷到吐氣成冰,當之無愧的窮鄉僻壤,誰人會惦念呢?衛含章就是個骨頭硬的了,當年在這兒不也是被凍的七葷八素、高燒連夜,要不是孟老将軍貢獻了他壓箱底兒的老山參,他現在怕是早投胎轉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