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寧大人,懷沙是陛下欽點的狀元郎,您兒子作這般言論不知是不是對陛下的眼光有意見啊。”白七翩然行禮,語速不緊不慢。初聽還有幾分懇切的意味。

友軍輸出了,寧懷沙自然得助攻一波。他斂了眉,垂下目,一幅黯然神傷的模樣,“父親大人可是不歡迎我?我自知出身卑微、辱沒門楣,不讨父親喜歡,今日父親設宴我萬般高興,不曾想兄長竟是如此看待我的。”

他這可憐樣兒擺在寧府門前,比當年硬剛強多了。至少多數賓客都搖了搖頭,嘴上“啧啧”了兩聲,一些人還道“哎,寧兄啊,你這……”

大多數夫人也心生了憐愛之意,但礙于薛夫人在場,沒多說什麽。

情勢非是寧濟州想看到的,盡可能地拉攏寧懷沙這只白眼狼重要,保住自家的顏面更重要,他當機立斷,“懷沙,你兄長一向疼你,今日出言至此,莫非是你們私下......”

他的話還沒說完,驟然被一道含着笑意的清越之聲打斷。

“寧大人,衛某人早說過了,您若是不喜歡這孩子,送與侯府便是。一雙筷子一碗米糧,侯府還是養的起,正巧侯府還沒出過這麽會讀書的,寶貝着呢。”

寧懷沙猛一回頭,見那人卸了甲正抄着手在不遠處笑看向他。

寧懷沙此般赴宴便是不想這人回京就與人結怨,沒成想竟還是叫他趕上了。

但被人辱罵後有人撐腰的滋味确實不錯。

而見道衛含章之後,寧濟州立馬變了臉色,當場就給了寧懷恩一巴掌,“豎子!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去,祠堂跪着去。”然後向衛含章賠着笑,“不知侯爺竟然今日歸京,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衛含章聽出他的話裏有話,挑眉笑了,“原來衛某人幾時歸京還要向尚書大人彙報。”

這該死的,提前歸京還敢上門找茬,是真不怕皇帝治他的罪嗎?

“不敢不敢,侯爺嚴重了,裏面請。”但寧濟州确實現在拿他沒辦法,只得打碎牙齒和血吞,僵笑道。

“不用了,前些日子向陛下為舍弟讨要了個字,今日正巧帶他進宮向陛下謝恩,尚書大人不會不允吧?”

頓時寧濟州臉上的顏色好看極了,但他說不出半個不字。旁邊的賓客見狀,哪敢再留下,東家人病了、西家族中有要務,各色的借口目不暇接,紛紛告辭。

回府的路上,自以為自己帥氣非常,貢獻巨大的莫則聲大笑着,“你們看見了那老頭的臉色沒,真解氣,哈哈哈哈。”

衛含章也朝他遞了一個笑。

同剛才威脅寧濟州時的表情如出一轍——寫意輕松,要人狗命。

莫則聲笑到一半,喉頭打結笑不出來了,“侯爺。”

白七看了看他那慫樣,嫌棄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對衛含章道,“侯爺,您這樣怕是會與寧濟州結仇。”

衛含章聞言挑了邊眉,“他算哪根蔥?”

兩人明白了,這位爺根本沒把寧濟州放在眼裏。正三品戶部尚書都沒放在眼裏,那閑賦在家的國公世子和才中進士的白家小公子便更不夠看了,兩人識趣的告辭離去。

“侯爺,我們進宮?”寧懷沙不清楚自己那副惡心人的樣子有沒有被衛含章看了去,立馬真正乖順起來。

白七和莫則聲這樣叫他衛含章沒覺得哪兒不對,寧懷沙一叫衛含章便覺別扭了,“你叫我什麽?”

“兄長?”寧懷沙從善如流地更改稱呼。

衛含章皺眉。

“哥?”

“且就這麽叫着吧。”

“那哥我們進宮?”

“不用,等一會兒三哥他多半就要遞消息出來讓我先休息夠了再說進宮的事。等等,不能這麽叫。”衛含章發現這事兒竟然有點難辦。

“侯爺,您輩分在這兒,沒法不這樣叫。”寧懷沙卻不覺得麻煩,笑的一臉開心。

“小狀元今年二十了吧?”

“嗯。”

“周浵俞寒他們私下裏叫我的字,你也這樣叫。”衛含章實際上沒比這人大多少歲,通常稱兄道弟就夠了,不必再加輩分,喚尊稱。但衛含章的還有個皇帝兄長,就注定了別人不好跟他以兄弟相稱。

“風禾?”寧懷沙笑的更高興了。

衛含章還是覺得奇怪,但也就将就着了。

果然,兩人才到侯府便見着了禦前大監王盛才。

那人也不坐,在廳間站着像尊大佛。

“公公久等了,您事務繁重遞個消息給門房就成。這多不好意思,來人,上好茶。”洗刷了寧濟州的衛含章給足了王盛才臉面,笑着道。

似乎看不到被晾在旁邊的茶與座椅。

“哎呦,侯爺您是哪裏的話?上過了上過了,咱家受陛下吩咐必是要等到侯爺的。”衛侯的功勳卓著,他實在不能得罪,但是也沒見哪家接旨的讓頒旨的等着的,自己這也算是點到為止。

“許淵,你怎麽幹活的?公公來了都不派人通知我一聲?”

許淵趕緊賠罪,并道立馬去領罰。

王盛才笑了笑,“欸,侯爺,是咱家不讓許管家去的。陛下知您奔波回京必定幸苦,讓您在侯府修整好了,過兩日再進宮,咱家哪敢多叨擾侯爺呢?”

話是這樣說,但陛下見着哪位功臣不客氣幾句?

衛含章知道按慣例要賞些金銀了,手往袖中一伸,窄袖裏只有腕上扣了袖箭,一時間怪尴尬。

只恨自己手上居然幹淨的連個扳指都沒有,要不然,送根袖箭算了,他那箭矢還是張尚書親手打制的,火萃精鋼,老值錢了。

寧懷沙見狀,立馬上前道,“辛苦公公跑這一趟。”然後在兩人行禮間,不着痕跡的向王盛才寬大的袖裏塞了一個分量不輕的錦囊。

王盛才見衛含章任何表示都沒有,心下正咯噔不爽着,猝然摸到了一大塊硌手的東西,才正眼看向了衛含章旁邊那人。這是個會做事兒的,“狀元郎客氣了,陛下還專門給您拟了字,咱家聽了一耳朵叫“不咎”。為湊個雙喜臨門,陛下說過兩日将為侯爺的慶功宴和瓊林宴一塊兒辦,約莫那時陛下會向寧公子賜字吧。”

王盛才處在那個位置,要的就是耳聰目明,消息通達,自然知道這位新科狀元是誰,也了解其中的恩恩怨怨,更何況,寧懷沙還長了張好辨認的臉。

不過,他對于這位狀元郎的選擇是不怎麽贊同的,衛侯雖好,但眼看着四境被收拾整齊了,未來會有什麽大用處?而且,他還是個不知收斂的性子,也就是會讨皇帝高興罷了。

氣場不合的兩人見面必定是雙方都不愉快。

王盛才走後,衛含章冷了臉色,“三哥身邊換人了?”

“陛下原來身邊的李公公去年因為當差不當被換下了,便是這位王公公頂上的。”寧懷沙道,“風禾不喜歡他?”

寧懷沙還知道這人跟晏故、寧濟州等人關系匪淺,但自己才登科,知道那麽多宮中形勢在常人眼中已經是不可思議,再說下去,怕就是要挑動衛含章的神經了。

衛含章還是不太習慣這稱呼,皺了下眉,“裝腔作勢。”

他對于寧懷沙清楚多少內宮和朝廷的事倒沒那麽敏感,畢竟這人對皇宮的熟悉程度,是寧懷沙遠不可比拟的。巨大的鴻溝面前,寧懷沙那對于皇宮內情遠超常人的了解,于衛含章言,不過是人眼中一只更壯實點的蟲蟻。

寧懷沙奇異的領悟到他皺的那下眉不是對王盛才,而是對自己那個稱呼。這個毫無原則之人,立馬見風使舵,“哥哥若是不習慣,我仍舊這樣叫您吧。王公公畢竟是陛下身邊的人,您雖和陛下關系親近,但多在邊關,不及身側之人言語易遞。縱不喜歡,您還是忍忍?”

“我對他還不夠忍耐嗎?”衛含章不高興了。

衛大将軍能事後再發作,确實是有夠忍耐了。

“哥哥,當時我真害怕您掏出匕首就捅他一下子。”寧懷沙沖他笑着攤手。

衛含章心情立時通暢,笑起來,“你個小屁孩。”

見衛含章的心情由陰轉晴,寧懷沙随之高興,揚了個笑臉拖着尾音對他道,“那哥哥這次回來給我帶禮物了嗎?”

不怪寧懷恩對他惡語相向,這張臉笑起來十分蠱惑人心。衛含章心間一動,嘴上更加如馬放平原,全無方向顧及,“那些個兵痞子們老問我金屋藏嬌了個什麽樣的美人,我這不得好好打量下才給禮物嗎?”

“金屋藏嬌不是這樣用的。不過,哥哥您随意。”寧懷沙又朝他面前湊了湊,彎着的眉眼直對上衛大将軍的眼睛。

衛含章自小喜歡漂亮之物,受不住這樣的美色沖擊,怕自己做出什麽禽獸之事,趕緊轉頭去翻出一個漆木盒子,“一個小玩意兒,看看喜不喜歡。”

精鋼為刃,紅木牛角做柄,一把比匕首略長的刀。面有精致紋理,刃鋒銳冷硬,帶着殺氣的漂亮。寧懷沙一下子就想到了衛含章,是那人的審美,也像他本人。

“喜歡,喜歡極了。”

“唔,那拿去玩,在這上京城中走動,不好給你尋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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