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一個人影從破開的牆面中慢慢地走了出來，他的背後是漫天火光，仿佛浴火而生鳳凰。

晚宴驟然變得安靜，只聽得到音響播放的重金屬。

喬夜仿若未覺，雙眼中除了映着的點點火焰光芒，沒有任何神采。他腳步虛浮，身體也在微微顫抖，臉上帶着血跡。

“喬夜……”成風看着他，臉色很難看。

仆人在被使用的時候，一般都會被主人通過烙印控制得很虛弱，而且異能也會被提前耗盡，免得影響享用。

喬夜雖然借助私藏的晶核在烙印的控制下使用異能逃出來，但是，這種在衆目睽睽下的逃走行為，根本不可能成功。

并且，如果他被查出來私藏晶核，會被狠罰。沒有上前。他不敢去扶，怕引起別人的注意，希望喬夜能在他的主人沒反應過來之前，趕緊離開。

以這個火光沖天的架勢，喬夜大概是将那幾顆原本想留給他的晶核，全都自己吸收了。

原來他說那句“夠嗆”時，就沒有做活下來的打算。

成風站在原地沒有去扶，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希望喬夜能夠在他主人發現之前，逃離這裏，雖然這麽做并沒有太大的用，也總好過直接承受怒火。

看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可能在烙印的懲罰下撐不過一個小時。

一旁聽到這個名字的盛紅菲覺得有點耳熟，卻想不起來。

直到看清這仆人被火光映得明亮的臉頰，以及眉心那顆紅痣，這才把“喬夜”跟白天裏那個跪坐在地上，跟自己笑着說話的人聯系到一起。

“他這是怎麽了？”盛紅菲驚訝地問。雖然看得出這個喬夜眼底有些小野心，卻沒想到能搞出這麽大的陣勢，“要把基地炸了嗎？”

話音未落，喬夜就再也沒有力氣，身體晃了晃，倒在草地上。

同時，他的主人孫長東氣急敗壞地走過來。他先是走向了被燒毀的商場外牆，想進去，又不敢。他的異能不是控火，所以他怕火，不能像喬夜那樣，在火中來去自如。

震怒之下，孫長東朝着自己這名不聽話的仆人身上狠狠地踢了幾腳，對倒在地上的仆人吼道：“快點爬起來，進去給我看看，他們有沒有事！”

喬夜仿佛已經沒氣了一樣，躺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嘴角腫了起來，一只手角度奇怪地向後歪着。

身上的衣服十分淩亂，在上衣沒有蓋住的腰間，白皙的皮膚印着一塊塊的青紫痕跡。

“沒聽到嗎？快點給我起來！”孫長東見他沒有反應，彎腰就要去提他的衣領。

“哎，沒必要吧，”盛紅菲開口，彈彈手指，一根藤蔓攸地從泥土中鑽出來，纏繞上喬夜的腰，拉着他向後移動一下。

孫長東抓了個空，擡頭瞪向她。

盛紅菲懶洋洋地走過去，說道：“他都這個樣子了，還怎麽進去查看？再說了，身為獵魔者，既然敢玩兒這種仆人，就要做好準備，裏面的是誰我不知道，但是不管哪個，都不會是玩不起的人吧？”

喬夜一直漠然地睜着眼睛，眼中一片虛無，此刻他轉了轉眼珠，視線的焦點落在緩緩走來的身影上。

孫長東頓了頓，悻悻地收回手，“盛隊，你說得輕巧，要是有人被傷到了，我當然也有責任。”

“哦？”盛紅菲拉長了調子，“真的有責任？不然把孔常鳴叫來問問，看看他怎麽說。”

如果把孔常鳴叫來，那個老古板肯定會說沒有責任，孫長東很清楚。

雖然仆人地位地位，可以随意送人玩弄，但那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基地上層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直都是默許的态度。

但是，如果擺到明面上，無論從道德上還是從制度上來說，“仆人”是為基地做了很大貢獻、作出很大犧牲的，雖然他們有着“容易被魔物誘惑的基因”，但是要從人權上論，他們還是人。

所以，私下裏玩弄仆人這回事，沒人會鬧到管理者面前，因為這些管理者要維護人類社會的臉面，到時候肯定不會偏向獵魔者。

而且孫長東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即使送仆人去搞交情這種事很常見，但是把仆人同時送給好幾個人玩的情況，還是不太多的。

他又瞪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喬夜，扔下一句，“等回去收拾你。”

說完，他就去尋找水系異能者滅火。孫長東一邊走一邊頭疼地琢磨着，該怎麽回頭跟裏頭那幾位解釋。要是沒受傷還要，要是被傷到了，把這個仆人大卸八塊都不夠賠禮道歉的。

他并不用擔心喬夜會跑，他腦中有自己的烙印，只需要主人一個念頭，就會痛不欲生。

盛紅菲看着孫長東離開的背影，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孫長東這人，能力不怎麽樣，整天不想怎麽提升異能，反倒是熱衷于巴結基地裏所有有點權力的人，希望能得個不用外出獵魔的安逸活。

盛紅菲看了一眼喬夜，既然這名仆人的主人是孫長東，那剛剛發生了什麽，一想就明白了。

盛紅菲覺得挺有意思。這仆人看着順眼，有點像藏起爪子的小貓，好像一直聽話地喵喵叫，其實縮起來的爪子随時都能伸出來撓你一把。

現在怎麽樣，裏面的幾位被撓了吧。

幾句話噎走了孫長東，盛紅菲也打算離開，卻聽到喬夜很小聲地說：“謝謝。”

“嗯？”盛紅菲本來已經轉過身，聽到後又看了回去，只見喬夜說完這兩個字，又躲開她的視線，看着身下的草地。

盛紅菲來了點興致，蹲下看着喬夜那張腫了的臉，有點同情，“被打成這樣了啊，我也沒帶藥。”

“不用。”喬夜低聲說。這種傷也不需要藥。

而且，他厭惡這張臉，如果就這麽毀了也不錯。

“那倒也是，反正沒幾天就好了，不過呢，你這裏再不治，就殘廢喽。”盛紅菲伸出指尖點了點那只角度詭異的手腕，擡了擡他的小臂，他的手指無力地垂在半空，仿佛柳絮一般。

盛紅菲用手掌握住，在喬夜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用力。

一聲細微的脆響，手骨歸正了。

而且喬夜居然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只是臉白了白。

盛紅菲收回手，“運氣不錯，沒有骨折，只是脫臼了。我的手法也不怎麽樣，湊活用吧。”

給人掰完，才說“手法不怎麽樣”，着實馬後炮。

說完，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草屑，走回她的位置繼續吃。

葉洛羽座兒都沒動，近距離圍觀了全程，找場子道：“你怎麽對那個仆人這麽好，他可沒救過你的命。”

“看他順眼點，就順手了。”盛紅菲非常坦率地說：“我看男人只看臉，什麽仆人不仆人的，好看聽話就行了。”

在末世，無論男女，只要有實力，就有挑選權。她這話沒錯。

兩個女孩說得歡快，一邊聊着一邊大快朵頤。

成風卻很擔心喬夜。以他對孫長東的了解，今天一整天，喬夜得到的食物大概也就只有剛剛在晚宴上偷偷塞的兩口，根本吃不飽，現在應該異能和體力都耗盡了。

成風沒什麽朋友，喬夜勉強算得上一個。現在，這個唯一的朋友受傷倒在地上，他卻做不了什麽。

忽然，他手中被塞了一個微涼的盤子，上面有剛烤好的雞腿，還有洋蔥、蘑菇，和一把桑葚。

成風愕然擡頭，發現葉洛羽朝着他擠擠眼睛，做了個“去吧”的口型。

這是讓他把吃的拿給喬夜。

成風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盡量不引起注意地起身。

他默默地将食物放到喬夜眼前，喬夜無聲地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抓起雞腿，撕下一口，幾乎都不怎麽嚼就咽下去。

不需要問什麽，也不用解釋，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有口吃的，就能活下去，仆人的命就是這麽硬。

成風蹲在一旁，等着他吃完，還要把盤子拿回去。

忽然，喬夜目光一凝，皺眉道：“曹林過去了。”

成風一驚，立刻回頭看過去，發現曹林站在葉洛羽身旁，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神色不似之前，甚至帶着些許尊敬。

他們不知道聊着什麽，時不時地朝着自己這邊看過來。

成風有不好的預感。

“是不是在說你的事？”喬夜又往捏起幾顆桑葚塞進嘴裏，把上面帶着的細梗一起吞下去，“回去看看？”

一陣風吹過，成風呆立僵住。

他不敢走回去，怕回去就會聽到她讓他跟曹林走。畢竟，他是曹林的仆人。

他只敢站在這裏看，好像有這段距離，他就是安全的。

只見他們說了一會兒話，葉洛羽搖搖頭，然後站起身，與曹林離得極近地說了兩句話，曹林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面露躊躇。

然而葉洛羽沒管他臉色怎樣，從口袋裏取出剛剛拿到的姚恩明別墅鑰匙，在手中颠了颠，對曹林又說了什麽。

曹林聽完後很吃驚，再次看向成風。

“喂，不去聽聽他們說什麽？”喬夜把食物全都吞下去，恢複了一點力氣，撐着自己坐起來，“明顯在讨論你。”

成風終于忍不住，撿起地上的盤子，靠了過去，聽到曹林辯解道：“可是你現在沒有異能，無法烙印。按照基地的規定，是沒辦法給做他主人的。”

成風聽到最後一句，腦袋嗡地一聲，恍如夢中。

她竟然要想當自己的主人麽？

那邊的葉洛羽十分篤定，“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有異能的，只要把他給我留着就行。許諾你的晶核一顆不會少，定金明天就送上門。成風這段時間就先住在你那裏，但是，不許通過烙印控制他，或者懲罰他。”

停了停，葉洛羽低聲道：“否則，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訴基地。”

曹林連忙點頭，“不會的不會的，成風是個不錯的仆人，買了他不虧，他還沒被用過呢……”

接下來的話成風都聽不清了，滿腦子都是“買了他”。

所以，他也可以奢望一次嗎？

直到曹林離開，葉洛羽才好笑地看向身旁已經矗立成一根柱子的人。

雖然在被買賣對象面前讨價還價有點奇怪，但這個時代就是這樣。

她上一次做這種事時，還是在寵物市場，當着一只德牧小狗崽的面，跟它的賣家砍價，那只小狗崽一直在跟自己搖尾巴，好像知道什麽一樣，黑漆漆的眼睛怪可愛的。

最後，葉洛羽砍價失敗，用高于市場價一半的代價，把那只小狗崽抱了回去。

說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穿越之後，它怎麽樣了。

成風的身影漸漸地跟那只狗崽重合……不對，葉洛羽趕緊把這個念頭趕出去，可能今天太累，出現了幻覺。

她拿起桌子上一瓶葡萄酒，倒了一杯給自己，再倒一杯給成風，高興地跟他手裏的杯子碰了一下：“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