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一號基地的圍牆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破了補，補了破，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葉洛羽站在圍牆前，仰頭看着。

上一次站在這裏時，她單獨一人，沒有異能，看着圍牆之外的獵魔者與魔物厮殺，即使想參與，也沒有那個能力。

而現在，她已經可以走出這裏，走出基地的保護了。

“洛羽妹子，等等我。”樊松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讓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回到基地之後，樊松收到了基地給的獎勵，或者說報酬，連帶着死亡的阿華那一份。

沒人知道阿華成為魔物逃走了，他們清點人數時，沒有發現她，便将她列為“為基地犧牲”的那一批人，給了對等的補償。

回來之後，樊松就失魂落魄，昨天晚上，他漫無目的地走，來到了葉洛羽的別墅外。

那裏，有他跟阿華的回憶。

沒想到，他遇見了從別墅中出來的葉洛羽一行人，聽到他們說葉洛羽要離開基地一段時間，做自由獵魔者。

“我想跟你出去，離開這裏。”樊松抹了把汗，“妹子，帶上我吧，保證不給你們添麻煩。要是遇到魔物逃不了，你們就直接把我扔出去。”

他這哪裏是離開基地，分明是想出去送死。

盛紅菲皺了皺眉，想拒絕，被葉洛羽按下。她看着眼前的樊松，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行，一起吧。”

曾經，在成風為救她而死後，她也是這樣的表情，也是這樣的想法。

圍牆內的不遠處，姚恩明站在陰影處，直勾勾地看着葉洛羽那群人。

“聽說她要離開基地，做自由獵魔者了。”諸梓在一旁說道。

“是嗎？那樣更好。死在外面，沒人知道。”姚恩明陰恻恻道。他的眼睛一直是血紅色，從被救下之後，血紅色就沒有消退過。

有時候，諸梓甚至懷疑，姚恩明可能真的像別人口口相傳的那樣，會在未來不知道哪一天，無聲地變成魔物，殺死他，殺死基地的人。

他開始懷疑，救下姚恩明是否正确。

“葉洛羽為這次改變魔物路線貢獻很大，基地不允許你殺她的。”諸梓皺眉。

姚恩明不說話，眼神可怕。他淪落為這般境地，都是葉洛羽害的。不但要殺了她，而且要她嘗到淪為仆人，任人欺侮的滋味。

原本還愁在基地中找不到機會，現在好了，她竟然主動離開了基地。

在外面，沒有領域保護，獵魔者一時大意被魔物誘惑或者殺死，不是很常見的事情麽？

而他只需要在最後時刻出現，殺掉魔物，将還有人類意識的葉洛羽帶回基地，後面自然會有人争搶着要做她的主人。

一名女性仆人，會有什麽遭遇，姚恩明只要一想到，就忍不住激動到渾身顫抖。

他已經不正常了，諸梓注意到姚恩明的動靜，輕輕嘆了口氣。

“小葉，我們去哪裏啊？”走出基地，盛紅菲問。她自從出生就在一號基地，雖然經常出去獵魔，但那種心情和現在是不一樣的。

她現在很雀躍。

葉洛羽從空間裏取出一張手繪的地圖——那是她跟孔常鳴要來的，鋪在地上，她伸手指向一處，“我們先去這裏。”

表面已經磨得起毛的地圖上，字跡有些模糊了。盛紅菲仔細辨認，“海津市？是黃金時代的城市，看着面積挺大的啊，離我們這裏也不遠。”

海津市，是末世之前很繁華的一座城市，流動人口數量非常龐大，各行業頂尖技術和人才齊聚于此。

末世中出生的人，根本無法想象那種景象。

葉洛羽想去看看，在她穿越之前，曾經在那裏工作過一段時間，對那裏的地形比較熟悉。

這次先去看看情況，也不算是全然的盲目亂撞，畢竟熟悉。

可前提是，在她穿越後不久，末世就降臨。

如果在她穿越之後又過了幾百年，甚至更久，末世才到達的話，恐怕那個城市也會大變樣。

人類的科技發展迅速，幾十年的時間就會颠覆認知，幾百年發展成什麽樣，簡直難以想象。

“如果我們今天加快點速度，傍晚應該可以趕到，在那裏找個地方過夜。”葉洛羽指了指地圖上的距離。

頓了頓，看着盛紅菲雀躍的樣子，葉洛羽其實不想打擊她，但是一些事情必須要說明：“現在我們是自由獵魔者，身邊沒有後援，孤身前進，離基地越來越遠，就會越來越深入沒有人類、全都是魔物的地方。大家務必要提高警惕。”

盛紅菲鄭重地點點頭，“放心。”

原本一臉新奇的冉雙，聽到後，小臉立刻緊繃起來。

“我也不想掃興，但大家一定要清楚，在基地外的危險，遠遠比基地內多。”葉洛羽說，“我們要抓緊時間，在天黑之前進入津海市，找到掩蔽的地方過夜。”

夜晚露營在外面，是十分危險的。一些魔物有食肉動物的習性，喜歡在夜間活動。即使是自由獵魔者，晚上也大多會找一些村莊基地過夜，比如小周村。

盛紅菲看着這樣的葉洛羽，心裏頭升起一股違和，“小葉，你怎麽對基地外面這麽熟悉啊，就好像在外面生活了很久一樣？”

上一世，葉洛羽的确在基地外面生活了很久，那時只有她和成風，許多經驗都是用血淋淋的傷口換來的。

她笑笑，“聽別人說的。”

确定了目的地之後，幾個人開始開始朝着津海市出發。

他們幾個人之中，成風可以瞬移，距離對他來說不是問題；葉洛羽可以強化速度，趕路也飛快。

盛紅菲雖然異能是植物系，但她的好歹也是獵魔者，體能比普通人強上很多，可以帶着冉雙一起。

只有樊松，沒有異能，不過他常年幹體力活，身體素質很好。靠着另外三個異能者的幫忙，并沒有耽誤速度。

一號基地原本是度假村，四周有一些農用地，當地人原本在這裏種一些蔬菜或是莊家。

末世之後，人類退入基地生存，這些地自然都荒廢了。作物無人打理，全靠它們自己與野草搶奪生存空間。

當經過一片綠油油的土地時，成風明顯放慢了腳步，目光在地面上逡巡。

“怎麽啦？”葉洛羽注意到，問他。

“這裏，好像是一片瓜地。”成風不太确定地說，“也許會有吃的。”

有吃的當然好，即使他們帶上了足夠吃一陣子的食物，但是在末世，“吃不飽”“挨餓”已經刻入了每個人的基因裏。

沒多久，成風就找到了一顆不大的西瓜。

他一手托着西瓜，另一手食指曲起，在瓜皮上敲了敲，側耳聽着聲音，然後取出水果刀切開，露出了裏面紅色的瓤。

咬一口，居然還挺甜的。

他們在這片瓜地中找到了好幾顆西瓜，由成風鑒定是否成熟，把熟了的都裝進葉洛羽的空間吊墜。

天色将晚的時候，他們終于抵達到了津海市，這個在黃金時代赫赫有名、在末世中荒涼已久的城市。

他們從城市的外圍進入。

一路上，見到了各種奇異的景象。

建立在城市外圍的華麗別墅，只剩下斷壁殘垣，植物默默地生長，鑽入牆壁，無聲無息地侵占這些住所。

鋼鐵建築因生鏽而坍塌，汽車、卡車和停在路上的其他交通工具全部生滿青苔，被藤蔓覆蓋，只能隐隐約約地看到輪廓。

動物們悠閑地在道路中散着步，它們甚至不怕人，看到人類，都新奇地盯着他們瞧。

葉洛羽甚至還看到了一群末世之前的瀕危動物，比如說朱鹮，據說這種鳥近乎滅絕。

他們來到城市中心的一片空地，看起來像是公園。

空地的中心矗立着一座石像。日複一日的風吹日曬，使石像表面剝落脫層，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它的表面生着青苔，沉默地展示着末世之後經歷的歲月。

葉洛羽緩步上前，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它未被覆蓋的地方，岩礫粗糙，風化得厲害。

她記得，這座公園中的雕像，是一個捧着書卷，低頭思索的青年。

而現在，末世之中，絕大部分的書籍都已找不到痕跡，人類雖然可以艱難造紙，但已經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大批量地去印刷、裝訂。

苛刻的生存環境，以及末世中實力至上的價值觀，讓人類對書籍這種獲取知識緩慢，同時既不能幫助覺醒異能，也不能當飯吃的方式，一夕之間摒棄。

“天快黑了，找個地方過夜吧。”葉洛羽收回手，說道。

他們就近，選擇公園的一處石房中過夜。

“洛羽，這裏怎麽會有石頭做的房子？”盛紅菲很新奇地繞着石房轉了幾圈，一矮身，從是不高的門鑽進來。

這座石頭房子，是公園搭建的景觀，并不是供人居住的。但是降生在末世的盛紅菲壓根一點都不知道。

葉洛羽随口道，“可能為了好玩吧。”

“那我們為什麽不去住那裏？”冉雙伸手指着在遠處林立的高樓。它們的牆皮早已剝落，窗戶也腐爛脫落，像是一只只空洞的眼窩，注視着一切。

“那裏不行，随時可能會塌。別看有那麽多層，其實還沒有石頭搭的房子結實。”葉洛羽說着，從空間中取出一口鍋，以及前一天找到的火鍋底料，和其他的食材。

成風自然地接過，拿着鍋走出去，片刻後回來，鍋裏面已經裝上了清澈的水。

“你從哪裏找到的？”盛紅菲驚訝。

“外面有個地方，一直在流水。”他剛剛走過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葉洛羽知道，成風說的那個水，應該是公園裏一處景觀泉。據說那裏原本是一個泉眼，公園管理方在泉眼的地方建了一個不大的水池，将泉眼的水引到高處，再落下。

現在，那根水管應該早就分解消失了，不過泉眼肯定還在。

成風撿了幾塊石頭，壘砌一個簡易竈臺，燃起火，把鍋架上。

他将火鍋底料和處理好的食材放進去，不一會兒，紅油油的湯水翻滾着，火鍋就好了。

盛紅菲和冉雙吃得很熱乎，尤其是冉雙，小臉吃得通紅。

葉洛羽怕她辣到，翻出一只杯子，特地給她接了杯水，“辣就喝點，別嗆到。”

冉雙低着頭接過水，低聲說了句謝謝，仿佛有點害羞。跟這小姑娘相處得久了，葉洛羽發現，她并不是冷淡，只是不太善于表達，比如現在。

冉雙的臉頰鼓了鼓，接過杯子來，大口地喝沒了。

盛紅菲嘶嘶哈哈地擺手，“你不用管她，她什麽都能吃。”

這話沒錯，末世裏出生長大的孩子，還是個孤兒，如果再挑食，估計都活不下來。

不過，葉洛羽總是不自覺地把冉雙當成自己那個時代的孩子來看。

雖然她沒帶過孩子，但是見過別人帶孩子，譬如不能吃辣不能太鹹，穿的不能太多又不能太少，要早睡早起等等，就下意識地套用在冉雙身上。

葉洛羽看着冉雙确實一點也不挑，臉頰被辣得紅彤彤，依然不停地塞吃的，跟其他人相比，搶菜速度毫不落後。

她伸手摸摸小孩的頭發，“那不行。沒條件就算了，能顧得到的時候，我們小雙一定要好好吃，吃飽飽的，才能長個好身體。”

她不管別的小孩怎麽過，冉雙是她在末世裏，兩輩子，第一次算得上親近的小孩，有條件當然要好好養着。

一直悶頭吃飯的小女孩，筷子忽然頓了頓，把頭更深地埋進碗裏。

“哎哎哎，這湯不能喝，太辣了，”盛紅菲還以為冉雙要把碗裏的湯底給喝了，趕緊揪着她的頭發。

冉雙很不情願地被迫擡起頭，撇過臉去。

小孩鎖骨位置的晶核，發出淺藍色的光芒。

葉洛羽眨眨眼睛，再看看，還真是淺藍色的光。

藍色代表忠誠，不過，在末世談忠誠好像不合時宜，葉洛羽覺得，這種感情更像是赤誠，代表這個人将心扉對她敞開。

迄今為止，她只見過成風的晶核是這種顏色。

她又回頭看成風。

成風正在給簡易竈臺裏添柴，心髒處的晶核閃着白亮的微光。

發現她的目光，一雙火光下黑漆漆的眸子立刻看過來，晶核的光芒從中心處，層層疊疊被藍色侵染，幾個呼吸之間，轉變為大海的蔚藍色。

比冉雙晶核的淺藍色光芒，好看不知多少倍。

“感動了？”一邊的盛紅菲感覺不可思議，不過手裏的動作一點沒有停下，一邊吃，一邊新奇道：“行啊小葉，我撿到她的時候，她餓得就剩下一層皮，抱着我給她的土豆整個吞，差點噎死，都沒這幅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