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葉洛羽對于比“誰把孩子弄哭”的行為不感興趣，抱起自己的碗吃了起來，還給成風不停地夾菜。

“我自己吃。”成風看着碗裏多出來的食物，遲疑着說道，”洛羽，你不用管我。”

被投喂，他依舊還是那麽不好意思。

“什麽時候能看到你跟我們一樣搶菜，我就不給你夾了。”葉洛羽伸出筷子尖，煞有介事地敲了敲成風的碗沿，“不然，你就等着我一直給你夾菜吧。”

成風也像冉雙一樣，埋下頭去。他的碗裏已經堆了許多食物，有土豆片，蘿蔔塊，還有木耳。

他的耳尖悄悄地紅了，胸口的晶核藍得耀眼。

離開基地，他能感覺到，一直以來纏繞在身上的枷鎖一般的重擔，迅速地消失了。

在這個小小的隊伍中，沒有人把他當成仆人，沒人要他當肉盾，沒人強迫他必須拿到完整的魔物晶核，也沒有人把他當成物品來使用。

他第一次活得這麽輕松，這麽自在，這麽舒服。

成風悄悄瞥了一眼悶頭搶菜，時不時跟其他人搭兩句話的葉洛羽。

年輕的女孩眼睛亮晶晶，眼中似有篝火，猶如黑暗夜空的指明星。

她來了，他的世界都亮了。

成風默默地想，他願意給她當肉盾，願意冒着危險拿到完整的晶核送給她，願意遵循她的一切決定。

在她成為自己主人的那一刻，他就決定，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

而現在，他發覺自己的心思不知何時，變得複雜起來，變得不再那麽簡單。

一個念頭最近總是很頻繁有突兀地在心頭冒出，如果她有一天擁有其他仆人，還會對自己這麽好嗎？

他覺得自己很奇怪，但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只得低頭吃飯。

樊松在這樣的氣氛感染下，隐隐地從先前的麻木悲傷情緒中走出來一些。吃完飯，他自覺地和成風一起收拾好，然後坐在石頭房子中，回想着今天的經歷。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基地外面的世界那麽大，雖然危險，但是天地廣闊。

可惜，身邊沒有阿華。

如果有一天能再遇到她就好了，即使她什麽都不記得，也沒關系，只要是她就好。

每個人分到一只睡袋。末世的睡袋遠遠沒有那麽精細，只要保證人不被凍死就行，多餘的功能一個沒有。

即使這樣，也算是在基地外過夜的不錯條件了。

冉雙已經鑽進睡袋裏，閉上眼睛了。因為葉洛羽剛剛跟她說，小孩要早點睡，睡夠了，才能長高。

“小葉，她怎麽越來越聽你的話了。”盛紅菲酸溜溜地說，有點吃味，“是我撿她回來的，眼看着認識你幾天，就要跟你跑了。”

那當然。沒有哪個末世的小孩，能抵抗住這種輕言細語，把人類幼崽當成易碎品，吃好好舉高高的黃金時代養育方式。

所以當葉洛羽毫無自覺地這麽對冉雙時，這小孩自然就靠向了她。

不過，葉洛羽自己也并不知道原因，瞎猜道：“可能是你嗓門太大。”

盛紅菲：？

她不明白，也不理解。她鑽進睡袋裏，睡覺去了。

臨睡前，盛紅菲翻個身，想起來一件事，“哦對了，之前你說的那個筆記本，我找到了，在背包最外面夾層裏。要看就自己拿。”

那是一個破舊的筆記本，封皮早已破碎、剝落，只剩下硬紙板做的的封面，裏面的紙張也泛黃薄脆。

翻開硬紙板，還沒等看清第一頁寫了什麽，紙沫就撲簌簌地往下掉落。

葉洛羽屏住呼吸，生怕這本日記一翻開，就像是古墓裏的出土文物一樣，化為粉末。

好在，等了一會兒，除了最開始的動靜之後，本子還是好好的。

葉洛羽不敢離火太近，怕本子粘上火星，這麽又幹又脆的紙張，估計一點就着。

可是，她也不能離火堆太遠，遠了看不清。

幾道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四周靜谧。葉洛羽總覺得缺了點什麽。她擡起頭，發現一屋子的人，只有成風沒睡，坐在分給他的睡袋上，面孔隐藏在陰影中。

見她看過來，成風主動說：“我守夜，你先睡。”

“成風，來，”葉洛羽朝着成風招招手。“坐到我身邊來。”

她知道缺什麽了。

上一世，她被趕出基地後，在外面的陌生世界中，總會遇到不同的魔物，夜晚是最難熬的。

那個時候，陪在身邊的只有成風。一到夜晚，他就主動守夜，讓她去睡。夜裏，只要他在身邊，葉洛羽就覺得很安全，很放松。

現在，她又來到了基地之外，習慣性地尋找熟悉的身影。

成風立刻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他胸膛寬厚，坐在葉洛羽身旁時，一展開手臂，就可以将她攏在懷裏。

火光照在兩個人身上，他們身後的影子緊緊貼在一起。

石屋外時不時有魔物，踏着沉重的腳步聲經過，不過它們都能夠感受到這裏異能者的氣息，全都繞開了，沒有一只靠近。

潛意識中的安全感回來，葉洛羽感覺舒服多了，翻開筆記本，看了起來。

這個本子，看起來并不完全是日記內容。前面幾頁，記載的都是一些看不懂的數據。

直到翻頁過半，這才看到一些像是日記的內容。

年代久遠，大部分的筆跡都揮發消失了。葉洛羽仔細地辨認着那些細微的痕跡，一個字一個字地艱難串起。

随着辨認出來的內容越來越多，末世降臨之初的情況，漸漸地展開。

“聽說，昨天接觸了實驗體的老王被關起來了。他們每次都不公開原因，搞得人心惶惶。”

“我見到老王了。他已經不是人了。他是怪物！”

“全亂了。研究所被整體隔離，要求所有人呆在裏面不能出去。不過，好像有幾個人想辦法溜出去了。”

“外面也有人出現了症狀。他們想辦法控制，但是依然沒有找到出現症狀的原因。”

“研究所解封了。實在是沒有關着的必要了，外面也已經一團亂。”

葉落羽翻了幾頁，日記的主人似乎是某個研究所的成員，他們試圖将一種未知來源的基因與人類基因融合，獲得實驗體。

她猜測，日記中的實驗體應該就是初代魔物。它通過誘惑人類，增加種族數量。

日記中被關起來的所有人，應該都是出現了魔物特征，化為魔物的人類。

而且，看樣子他們那時還沒有弄清楚人類被魔化的途徑，導致許多人在跟魔物接觸之後、還沒有被發現化魔之前，被當做了正常人放走。

然後，逐漸開始混亂。

葉落羽将目光放到了紙頁的最上方，日期那裏，曾經是有字跡的。記錄日記的人，當時寫下了時間。

但是，日期已經模糊到無法辨認。

她将日記向着火光湊了湊，仔細地分辨着。眼睛酸痛，擡起手揉了揉。

這時，成風站起身。身邊的熱源一下子不見了，葉洛羽看過去，只聽成風低聲道：“等一下。”

然後他就出了門。

過了一會兒，他手中提着一只尾端發光仿佛裝了一只燈泡的魔物走了進來。

這是一種低階魔物，體型比兔子還要小，除了會發光，沒什麽其他殺傷力，一般不會對獵魔者造成什麽威脅，平時也就沒有人注意。

用來照明，倒是可以。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葉落羽擡起頭看向成風，目光炯炯，“哎呀，你怎麽這麽聰明。”

上一世他們兩個人在野外，成風也總是能夠從各種犄角旮旯，翻出一些看似無用的東西，來使他們的生活盡量舒适。

就像現在，他利索地擺弄着魔物，蹲在火堆旁，為葉洛羽增加照明光線。

火光映在他水潤的眼眸裏，那雙眼眸專注地看着對面的女孩。

在火光的映照下，葉洛羽終于勉強看清了日期。

竟然是她穿越來到末世的那一年。

難怪一路走來，津海市的變化并不大，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變化。

原來，在她穿越不久，末世就降臨了。

“怎麽了？”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太對，成風擔憂地問。他通過烙印感受到身為主人的葉洛羽的情緒，感覺到她非常低落。

葉洛羽也說不清為什麽這麽低落。

剛剛看到這個日期，她就忍不住地想，如果她當時能晚一點出門，或者早一些回家，又或者幹脆窩在家裏渡過那個周末，是不是就不會來到末世，被迫應付這麽多的事情。

或許，還可以在末世降臨之初，找到交通工具，趕到老家。到時候，即使是死亡，也是跟家裏人一起。

而不是現在，孤零零地一個人。

葉洛羽的心情不可控制地低落到谷底，目光漸漸呆滞下去，仿佛一朵花，迅速地枯萎。

像是溺水。

無法呼吸。

就這樣結束吧。

不過了多久，地面的火堆無人添柴，火光掙紮着熄滅，整個石屋中，只有被成風抓住翅膀的魔物尾部發出幽幽的綠光。

不，葉洛羽猛然回神。她已經死過一次了，重來的一生，她早已決定不再渾渾噩噩渡過，是生是死，要由她自己決定。

幾乎在她清醒過來的一瞬間，小臂一涼，傳來陣陣疼痛。

那只被成風抓在手裏的魔物，不知什麽時候擺脫了控制，尖利的爪子刺入她的皮膚，血流如注。

它伸長了脖子咬她的頸側動脈，這樣近的距離，葉洛羽甚至可以看到它大張的口中泛着寒光的鋒利牙齒，好似一排排開了刃的□□。

□□。

不對。

葉洛羽意識到他們落入了精神異能的控制中。

她反手握住魔物的脖頸，雙手用力一錯，只聽到輕微的咔嚓一聲，耳邊是成風的悶哼。

四周的環境陡然一變，站在她對面的人是成風，而自己雙手交錯擰的對象，居然是成風的脖子。

他現在也已經擺脫了精神異能的控制，滿臉的茫然無措，一手還握着慣用的那只□□。

“你，你受傷了！”成風惶恐地看着葉洛羽的手臂。很明顯，那道三叉形的傷口是他造成的，兇器還在他手裏。

他居然，把主人傷了。

葉洛羽見他臉色慘白，手臂微微顫抖，渾身僵硬得像根木頭，明明傷的是自己，卻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樣，甚至都顧不上照看一下他的脖子。

她記得，剛剛那一下“錯骨手”，好像也挺重的，也就是成風身體素質強悍，不然脖子都會被扭斷。

她伸出手，簡單捏了捏成風脖頸，确認沒有問題後，看向屋中。

整個石屋中的人全部陷入幻覺，盛紅菲在跟虛空打架，召喚出一根根藤蔓，差點把屋頂掀了。

冉雙閉着眼睛，呼吸急促，樊松淚流滿面地跪坐在地上，不用想也知道看到了誰。

那只被成風抓來照明的魔物，被吓得躲在角落裏，用翅膀蒙住軀體，一動也不敢動。

“先不說這個。”葉洛羽說着，兩步走到冉雙身旁，“小雙，醒醒！”

睡袋中的冉雙本來也極不安穩，在葉洛羽的呼喚下，忽地睜開眼，雙眼直直地看向屋頂，鎖骨處的晶核發出耀眼的白光。

冉雙從睡袋中坐起，仰着頭，“在我們頭上，有一只擅長精神攻擊的魔物，很強大。我堅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