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卻話
卻話
身體的反應是控制不住的,羞恥感愈甚。
曉星塵從未有如此衣不蔽體的境地,心裏密密麻麻像是被螞蟻爬滿。
薛洋将手緩緩撫向他的腰身,曉星塵召動霜華極速而來,卻被薛洋一指彈開。
若說前世的曉星塵年紀道行修為都比薛洋略勝一籌,但也只是一籌而已,後者本就天賦極高,在他死去那八年裏的進步早就不容小觑了。
霜華輕易被彈開,曉星塵才後知後覺這一點。
見曉星塵走神,薛洋略有疑惑,趁這間隙,他猛将薛洋推開。
薛洋委屈:“道長,不要生氣嘛。”
語氣一時狠厲一時甜膩,竟教人無從應對。
曉星塵從小長在抱山,環境幹淨純澈,下山後即為名士,哪裏會和這等人打交道。
曉星塵再聽不得,脫手打出一擊靈力,正對薛洋的心口。
薛洋微微一怔,低頭去看,趁着這功夫,曉星塵已經撿起衣服穿起。
血符吞噬了曉星塵打出的那些靈力,像長在薛洋身上的一個血盆大口。
吞噬?
“不應該啊。”薛洋喃喃,“難道是我想錯了?”
薛洋看着曉星塵胡亂穿衣服,頭發也亂了,臉上一層薄薄的紅暈,眼神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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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道:“曉星塵,你早晚是我的人。”
說着,薛洋從床上下來,等着曉星塵整理好自己。
曉星塵默默穿好了衣服,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氣氛有些尴尬,但薛洋仍是挑眉看着他,語氣戲谑:“好了?跟我走。”
說着,不由分說拉起了曉星塵。霜華出鞘半寸,又被薛洋按了下去。
曉星塵低頭不語,薛洋捏起他的下巴細細端詳一陣,道:“你覺得……我會害你?”
薛洋深吸一口氣,将手撫在了曉星塵的肩上,語氣極其鄭重:“道長,曉星塵,你相信我好嗎?我……我不要求你和我……”
或許是覺得這樣的語氣太示弱,薛洋極不自然地搖了搖頭,十分生硬地道:“我想保護你,一輩子,我欠了你許多,我知道,但你給我一次機會,信我。”
薛洋乘上降災,淩空而行。
雖然是禦劍飛行,薛洋還是将曉星塵一齊拉在了降災上,兩人同乘。
高空中,雲霧缭繞下,薛洋臉黑得要死,緊緊拉着曉星塵的手。
曉星塵默默思考着,薛洋到底要幹什麽。
靈力禦劍極快,不多時,降災便已落地。
他們落在一個繁華的集市中間。
公子佳人,又是修仙者,引得路人駐足觀望。
薛洋眼含煞氣地看了一眼路人,衆人心知此人不善,連忙走開。
有幾個年紀大的老人,看着馬上就要蹬腿去了,本來無心相看,可無意中瞟到薛洋的臉,登時吓得老臉一垮,歪着沒牙的嘴,杵着拐杖火速離開。
曉星塵心中疑慮,卻也沒問,只謹慎地環顧四周。
薛洋拉着他,旁若無人地穿過大街,也不理會周邊人的竊竊私語。
繁華的集市,路人對薛洋的恐懼,薛洋對這裏的熟悉……
曉星塵臉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道:“薛洋,你帶我來夔州做什麽?”
薛洋沒停下腳步,也不回答他的話,只顧往前走。
兩人在一間破廟前停下,薛洋輕聲道:“這麽多年了,這東西居然還在這裏。”
曉星塵随意一眼便看了個全貌,一座普通的破廟而已,沒什麽特別的。
薛洋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對曉星塵開口道:“這地方是我家。”
家?就這麽一個破廟,怎麽可能。
曉星塵不信,疑惑地看着薛洋,聽他繼續說。
薛洋對上他的目光,笑了笑,道:“當然,不像你們的家那麽好。我從小父母雙亡,哪來的什麽家呢?不過是平時我睡覺的地方,雖然總是四處漏風,但好歹算個栖身之所。”
不用被野狗追趕,是個容身之所就夠了。
曉星塵早就知道薛洋身世貧苦,此刻聽他如此漫不經心地提前,甚至還帶着開玩笑的語氣。
曉星塵有些心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堵在心口。
他見過世間困難,可也只是邪祟相擾。說到底,這些底層老百姓的痛苦,他們這類天神搬的人根本無法體會,或者說,無法想象。
一間破屋子,一個樹洞,甚至是廢棄的狗圈……只要能裝下自己的小小身軀,那就再好不過了。
薛洋零碎地跟曉星塵念叨自己的小時候,也不再抓着他的手。
曉星塵默默地聽着,漸感步伐沉重。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情愛是模糊的,還不如“心疼”能更讓他動搖。
兩人停在一棵櫻花樹下。
風吹樹動,片片花瓣落下,薛洋輕輕擡手去接。
攀條折其榮,将以遺所思。
不折,憐嬌花。
無思,追故人。
薛洋着一身他慣穿的黑衣,看着冷漠又黑暗,但與花樹相襯,那就又是別樣的感覺了。
惡魔也會疼,殺手也有心。
沒有誰生下來就是惡魔,沒有誰一開始就成了殺手。
薛洋看向遠處的集市,道:“小時候啊,我可喜歡吃糖,吃了一顆糖就好像心情都變好了許多。”他眼神暗了暗,“後來,爹媽都死了,再也吃不起糖。”
曉星塵那清冷的眸子溫柔地看着他。
薛洋愛吃糖,他是知道的,但前世不知薛洋真實身份,現在想起來也感覺有些驚訝。
薛洋小時候過的是苦日子,後來,成了人們口中的流氓、殺手、惡魔、瘋子,他仍是愛糖。
可能是這甜甜的滋味能彌補一些心裏的苦吧。
薛洋繼續道:“那時候就常想,要是有一個人每天都能給我糖吃就好了。”
這就是,薛洋對糖如此執着的原因嗎?
曉星塵難以言表。
薛洋靠着樹下,慵懶地躺下。
他伸出了手,輕聲喚道:“道長,過來。”
曉星塵沒動。
下一刻,薛洋費力地咳出來一口血。
曉星塵上前想要扶起他,薛洋卻擺擺手,“不用了,躺下,讓我躺着就好。”
薛洋順勢躺着曉星塵的懷裏,笑了,“道長,你真是……怎麽我吐血受傷你才會來我身邊?”
下一句,他在心裏默默說:要是這樣能短短留住你,每日淩遲我一遍也心甘情願。
曉星塵本不願他躺在自己懷中,畢竟深仇大恨相隔,但看着薛洋臉色蒼白,也就由着他去了。
櫻花樹下,白衣人懷裏躺着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的臉色雖然慘白,但異常安詳,似乎睡着了。
眼角卻慢慢泛起了紅。
唉,我們就茍且認為他是被陽光刺痛了眼吧。
……确實是光。
薛洋心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