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一夜》是在秋末完成拍攝的。

殺青的那天, 大家去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岑白也喝的大醉, 七葷八素的被岑榕帶走了,他們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車水馬龍,人頭攢動。

城市總會有霓虹燈, 岑白一直覺得霓虹燈是一個很冷漠的東西,因為他會照耀的你覺得你好孤獨, 好像擁有了一切又什麽都沒擁有。

但現在不會了, 他覺得很溫馨, 因為看見霓虹燈代表的是他要回家了。

他有家了哎!

岑白坐在副駕駛,指着霓虹燈高喊:“岑榕!走!開到那上面!我要飛!”

岑榕開着車, 輕輕側首看了眼這個醉醺醺的人,拿出衛生紙, 輕輕擦過岑白的唇角, “想吐嗎?”

岑白搖搖頭, 然後又點點頭,紅着臉說:“沒關系, 我有東西吐……”他擡頭,看向坐在車頂的009,笑嘻嘻的說:“這上面不是有個便壺嗎?”

【……】暴怒!

009當場飛下來用自己的鐵頭直接撞到岑白頭上,岑白吃痛的用手捂住腦袋,委屈的說:“便壺還會打人……”

【你才是便壺!!】009兇兇的吼了一聲。

岑白被吼的有些迷茫,怔了下, 然後笑了:“啊, 是小九啊, 你不用你的機械腦袋了?怎麽變成尿壺了?”

009有點窒息,它覺得它不該出現,憤恨的瞪了眼,消失了。

岑白迷茫的看着,然後想往岑榕身邊蹭,可兩人中間隔了個檔位,岑榕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右手将岑白的腦袋往那邊推,他可不是很樂意明天頭版頭條是車禍新聞。

岑白眼看自己被拒絕了,一把鼻涕一把淚:“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啊,你為什麽不和我說話……岑榕……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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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車呢。”

“不開了。”

“不開了怎麽回去?”

“我帶你飛回去。”

“你是神仙嗎,還會飛?”

“神仙……”岑白迷糊的看着窗外的天空,“那可能不是,我是死而後生的妖怪。”

“嗯?”岑榕淺淺笑了下。

“真的真的,我給你說啊,我真的是死而後生,我被一個球給複活了,我上輩子可不是這樣的。”

“嗯,那你上輩子是什麽樣的?”岑榕有耐心的跟着岑白的話題走,因為他知道,他現在要是不順着岑白說,一會兒又是一哭二鬧。

“上輩子……上輩子你對我可兇了……我也對你可兇了。”

“你對我怎麽兇了?”

岑白一愣,默默低下頭:“我把你搞得身敗名裂,差點逼死你。”

“啊,這麽壞啊?”

車子放快了速度,岑榕怕岑白胡鬧,右胳膊一直按在岑白胸口位置,岑白見勢,低頭,咬住了岑榕的手腕,然後看着那只白皙的手,一瞬間回憶起了上輩子的岑榕。

上輩子的岑榕最後被他逼到絕望自盡的地步。

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天清晨起來,頭版頭條爆火的熱搜就是【影帝岑榕欲在家中自殺!】索性被人及時送往了醫院,但岑白相信,對于上輩子的岑榕來說,死亡是最好的解脫。

越想越難受,心如刀絞,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岑榕以為岑白會咬他,結果卻感受到了手腕的冰涼,水珠滾下,他驚訝的看了眼,發現岑白哭了,哭的可傷心,眼淚成線嘩啦啦的往下流,通紅的眼像只小兔子,無辜委屈茫然。

一開始,以為岑白一會兒就好了,故而只是簡單安撫,但過了十分鐘,發現岑白的情緒越來越不對了,岑榕心一沉,立刻靠邊停車,用手擡起岑白的臉:“怎麽哭了?”

岑白看着岑榕:“我是壞人,岑榕我是壞人,我可壞了……你不要死……我差點殺了你……對不起……”

岑白哇哇痛哭,撐起安全帶就那麽死死抱住他,岑榕愣了下,感受着岑白将他越抱越緊,無力的掙紮,失笑:“你在想什麽奇奇怪怪的事呢?”

岑白哭到嗓子啞,哭到眼睛都腫了,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

岑榕迫不得已下車,看了眼旁邊的酒店,帶上墨鏡,将人從車上扶了下去,低聲道:“小聲點,在外面呢,別被發現了。”

饒是這樣,一下車還是被人發現了,幾個女生激動的指着他,想過來又有點膽怯,岑榕對着她們笑了下,然後立刻将岑白往酒店拖,登記入住。

一進酒店房門,岑白直接坐在了地上,抱着他的大腿,一個勁兒的說:“我知道錯了,你不能不理我……”

“我沒有不理你,地上涼,快起來。”

“你會不理我的……”

岑白不敢睜眼,他怕一睜眼就是那條醒目的新聞,新聞上,岑榕躺在浴缸裏,浴缸裏的水是鮮紅色,匕首掉落在地上,而岑榕就那麽垂目,等待宿命的終結。

他從未有過這麽強烈的情感,他覺得自己無比惡心,他太壞了,壞到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不配。

岑榕蹲下身,好聲好氣的說:“不會不理你,喜歡你,你很好,就算你把我逼成什麽樣我也會覺得你很好。”

“為什麽?”岑白茫然的擡頭。

“你可是我喜歡了十年的人啊,怎麽會讨厭你呢。”岑榕莞爾一笑,摸了摸岑白的腦袋。

“十年?”岑白懵懵的掰開指頭算,錯愕的問:“中學……”

岑榕不再說話,将岑白扶起來,進了洗漱間,放了一池溫水,岑白本身就雲裏霧裏的,此刻一碰見水,整個人都顫了下,恐慌的尖叫,他死死抓住岑榕:“不要走……不要走……我怕水……”

岑榕搬了個凳子坐過來,開始幫岑白洗。

“怕水?怎麽膽子越來越小了?”岑榕問。

“水鬼……”岑白顫聲看向周圍,“會有水鬼……”

“水鬼?”

“有水鬼……血紅色的,睜着眼睛,瞪着我,說要索我命……”岑白看到了很多曾經的對手,他們都來找他索命,說他作惡多端,說他應該下地獄。

他往角落縮,驚恐的表情落在岑榕眼裏格外難受,岑榕往岑白的方向看了幾眼,什麽都沒,他都開始懷疑是不是岑白遇見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岑榕安慰道:“沒事了,我在,別怕。”

說完話,快速将人從水裏撈出來,擦幹淨,帶回了床上。

當夜,岑白發起了高燒。

吃了退燒藥都不管用。

燒到四十度的時候岑榕徹底坐不住了,直接帶人沖向醫院。

進了醫院,醫生快速開了藥,挂吊瓶,點滴打了半個小時,人依舊發燒,甚至越來越嚴重了,嘴裏也一直在嘟囔:“我錯了……岑榕……對不起……對不起……”

岑白的狀态太差了,009被強制喚醒,驚呆了,對岑白大聲喊:【宿主!宿主!】

它連忙啓動程序檢測,也沒發現岑白有什麽異樣,系統沒有制裁岑白,一切都很正常。

009不愧是系統世界畢業班的學員,在聽到岑白昏沉中重複的話後,頓了下,明白了。

岑白是怕了。

怕死了。

上輩子的岑白不會怕死,因為死不死無所謂,他就是拿命搏,別人詛咒他也無所謂,因為他壓根不信也全然不在乎。

可現在岑白有了寄托,他希望活着,因為活着才能和岑榕在一起。

岑白自己不願意放過自己。

岑白蘇醒的時候嗓子在冒煙,他一動,岑榕立馬驚醒。

“怎麽樣?好點了嗎?”

迷迷糊糊的看着周圍,一間病房,四周潔白,淡藍色的窗簾,他猛地咳嗽了幾聲,岑榕驚慌的扶住他,給他拍背,岑白眼睛一陣酸痛,腦子裏也跟一團漿糊似的。

唯一清醒的點就是,他知道找岑榕,醒後,看着岑榕發呆,不可避免的重影疊合,仿佛看見了躺在染紅了的水裏躺沉下去的岑榕。

岑榕一看岑白的表情就知道有問題了,連忙抱住,寬慰道:“我沒死,我好着呢,我不會自殺,我不讨厭你。”這是岑白在昏睡中重複的最多的話。

岑白一怔,哇一下就哭了,“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對不起對不起!”

再多的對不起都難以彌補心中的愧疚,眼淚像是水龍頭,嘩啦啦的往下流。

岑榕只能陪着他,盡力去安慰。

他不懂,為什麽岑白會說這些話,但他知道,岑白現在很在乎自己,在乎到把自己搞進了醫院。

一個小時後,岑白緩過勁兒,喝了點水,躺在病床上發呆。

009飛在一邊,用力的叫:【宿主?宿主?】

岑白看了眼,苦笑一聲,“活着呢,還沒死。”仿佛精力被抽幹,只剩下一副軀殼,眼皮都睜不開,“會不會有鬼索命啊?”沒頭腦的問了這句話。

009認真道:【要相信唯物主義!】

岑白眼皮一跳,神情複雜的看了眼009,這話誰來說都行,唯獨這個破球說,哪哪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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