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兩朝皇後(4)
第五十八章 兩朝皇後(4)
◎言猶在耳。◎
一面錦被驟然提起來, 擋在獨孤彤面上。
“唔——”
獨孤彤小腹被重踹一腳,心中一驚,顧不得疼痛,大力扯落錦被。
床上空空如也。
白玉棠不知何時醒的, 逃至殿門, 白皙圓潤的指尖正觸到門邊。
獨孤彤心頭一墜, 撲上前去, 右手将白玉棠的一雙手腕死死握住, 左手捂住白玉棠的嘴。
白玉棠被抵在門邊, 擡起一雙清亮的眼望她, 水汽彌漫。
獨孤彤心跳得飛快,心腸控制不住地在這樣的眼神中軟下去,力氣放小, 湊近, 嗅着白玉棠肌膚散發着的冷香氣息,迷戀般半眯着眼眸, 小聲而急切道:“玉棠,相父, 朕的皇後,安靜點, 你看看朕是誰,朕是獨孤彤!”
白玉棠鳳眸微微睜大, 黑白分明, 幹淨澄澈。
獨孤彤不清楚他是否明白自己的話語,繼續道:“我是你的陛下, 你可認出我?賊人害得我們分離, 現在我帶你走, 你聽話一些。”
目光在四周梭巡,最終落到宮殿內裝衣服的小型木箱上,眼神一亮:“一會你藏進木箱中,我用木箱将你運到鐘粹宮。”
白玉棠內心閃過萬千計較。
和獨孤彤走,無異于從虎口入狼窩。
然而獨孤彤畢竟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小皇帝,他了解她,知道怎麽拿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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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不吝的沈鏡,卻是他無法掌控的。
理智上有偏向,一想到要和獨孤彤離開,卻莫名産生一種生理上的厭惡。
獨孤彤看着白玉棠不再掙動的模樣心喜,被驚吓壓下去的欲望沖動重新翻湧。
試探着去吻白玉棠的嘴唇。
白玉棠眉尖越蹙越深,終于忍不住,狠狠一推獨孤彤。
在獨孤彤愕然失色的面龐中,開門求救。
向守着殿門的衆人磕磕絆絆道:“她,親我。”
獨孤彤沉着臉色,在後面道:“皇後,那是誤會。”
守門者和翠羽都是同生共死過的患難之交。
沒拿小傻子的話當回事。
面對白玉棠的求救和翠羽的解釋,紛紛偏向翠羽,拿着刀逼白玉棠回殿,不要鬧事。
甚至有好事者調戲,要白玉棠描述:“親你?怎麽親的?”
獨孤彤在殿內翹起嘴角,等待着獵物自投羅網。
白玉棠被刀劍擋住去路,眼底閃過一絲冷冽殺意。
男子登基在鳳國尚未有先例。他的計劃是将獨孤彤當做傀儡,一步步替換朝堂重臣,等到朝堂上能開口的都是他的人,再受萬臣請求而為帝。
獨孤彤現在不能死。獨孤彤一死,遠在雲南的獨孤芳作為皇室的最後一抹血脈,還會安心做一個藩王嗎?
若非逼不得已,他不能暴露獨孤彤的身份。
白玉棠咬着唇,做出為難的模樣拖延時間。
獨孤彤一個跨步,來拉白玉棠的手腕,暗暗摩挲着,将他往屋裏扯:“皇後,外面風大,進屋待着。”
守門者嬉笑看着。
白玉棠垂眸,眼神晦暗不明
這時一道女聲破空而來:“在門口堆着做什麽?”
白玉棠循聲望去,沈鏡辟掌打落獨孤彤握着白玉棠的手,緊了緊他身上的披風,質問守門的下屬:“怎麽回事?”
下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臊眉耷眼,均不回話。
破例放翠羽進宮找首飾,小傻子卻道翠羽親他……
沒被沈鏡發現,可以一笑了之,被沈鏡發現,不是那麽回事。
說不出口。
氣氛凝滞,一瞬間落針可聞。
白玉棠歪歪頭,主動去抱沈鏡,噙淚控訴:“她們,親我。”
驚雷劈在衆人頭頂。
偷放人進去仿佛也沒那麽嚴重。
下屬們驚跳起來,立刻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死道友不死貧道。
翠羽是個男子,和她們這些女子還差着一層。
沈鏡問白玉棠:“可是事實?”
白玉棠眯眼,嗚一聲,指着獨孤彤,委委屈屈:“她,親我。”
衆下屬舒一口氣,白玉棠指着衆下屬:“她們,不讓我走。”
衆下屬那口氣堵在心口。
沈鏡一揚手,吩咐随在其後的親兵以冒犯皇後為由将翠羽拿下打二十杖刑。
心儀翠羽的想要替他求情,被沈鏡冷冷睨來的目光吓得下意識閉上嘴。
那人聽着翠羽呼痛,縮了縮脖子。
守殿門的是原身心腹中的心腹,犯錯不能死板地罰。
沈鏡先是曉以情理,道無規矩不成方圓。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一件小事都辦不好,怎麽放心将天下大事分給衆位。
将衆人說得愧疚難安,才施恩般道一人十杖。
衆人被罰連連謝恩,白玉棠不由得多看沈鏡一眼。
獨孤彤被打後去大半條命,奄奄一息,氣若游絲。
和其他守門人一起被擡下去養傷。
獨孤彤被擡到下房。
一張連鋪,六人同居一室。
見到獨孤彤被打成這樣擡回來,屋裏兩個躲懶的小侍圍過來,給獨孤彤遞來茶盞,詢問原因。
被褥常年不見陽光的馊味和小侍們叽叽喳喳的話語令獨孤彤青筋直冒。
她擡起臉,揚起一個扭曲的笑,用盡最後的力氣,求小侍去叫鐘粹宮的江承祯。
兩小侍被笑容吓了一跳。
鐘粹宮外。
纨青驕縱,被打氣尚未消,見兩個冒冒失失小侍要闖進來,不問緣由,将二人罵得狗血淋頭。
二人被吓被罵,只覺倒黴透頂,沒心思再回去管“翠羽”,溜到禦花園繼續偷懶抱怨。
獨孤彤久等江承祯沒有音信,脊背臀部痛得要死,對幫她良多的才子不免也産生怨念。
*
大婚前需沐浴更衣。
鳳國皇宮有一活藥泉,水沸且清,終年白霧缭繞。
晚霞漫天,流入泉內,與屋內四角鑲嵌的夜明珠交相輝映。
沈鏡将白玉棠抱進泉中,白發飄浮半池。
白玉棠似仙境中的懵懂仙人。
琉璃淨體,脆弱可欺。
小世界設定,女子會不由自主産生沖動。
感受到身體的異樣,沈鏡輕咳一聲。
白玉棠不自覺處于高度戒備狀态。
一瞬不瞬地盯着沈鏡的動作。
偏偏還要竭力做出放松閑适的狀态。
沈鏡揉他發絲:“衣服在屏風後,我幫你守着門。”
屏風半透,白玉棠盯着她的背影冷呵。
這時候又要裝正人君子。
無可辯駁的是,他的确因沈鏡這時的退讓松快些許。
到底是個男子。
一日內連續被兩個女子輕薄,不是不委屈恐懼。
可他是白玉棠。
為帝者,不能有弱點,不能有恐懼……
白玉棠默念家訓,将自己埋進溫熱的泉水中,阖上雙眸,眼尾通紅。
*
婚宴辦在太和殿。
白玉棠原本該待在嶄然一新的中宮等待垂幸。
半時辰前剛出獨孤彤鑽空子進中宮的事,沈鏡不放心将白玉棠獨自放在中宮,半醉捏着人的手不放。
白玉棠只好和她共坐蟠龍寶座。
于上首俯視群臣,滋味複雜。
入朝那一刻,白玉棠無時無刻不想着往上爬,做到最高,卻沒想到,真正第一次坐到最高,是在這個場景。
下座群臣由沈鏡舊部和願意投降的朝臣組成。
明顯分為兩派。
隸屬獨孤彤的朝臣們喪家犬一般嗲着毛,強顏歡笑。
沈鏡部下大口喝酒吃肉,吵嚷不休。
白玉棠注意到,在沈鏡部下的陣營中,有一位格外特殊。
下面席座間唯一一位男子,生得周正,很受其餘女子尊敬。
帝後大婚的場合,他穿正紅的衣袍,仿佛一場無言的挑釁。
江承祯似有所感,擡眸回望,觀察着癡癡的白玉棠,越看越心驚憋悶。
生成白玉棠這個顏色,沈鏡的突然變心,似乎也可以解釋得通。
失去沈鏡的喜歡,他還能幫心上人奪回皇位,成功坐上正統的後位嗎?
心神不定,難免露出抑郁神色。
沈鏡舊部有一軍師魯桉,留意到江承祯臉色不好。
魯桉是江承祯師姐,青梅竹馬,同是江湖神算子的弟子。
二人為沈鏡所救,為報救命恩,才入她陣營,幫她奪得天下。
沈鏡喜歡、追求江承祯,魯桉知道。
江承祯看不上沈鏡,魯桉更知道。
甚至無比欣慰,因為她也愛慕着江承祯。
江承祯看不上沈鏡,證明她還有機會。
她不希望沈鏡和江承祯在一起,現在看着江承祯因為沈鏡另娶他人黯然神傷,心中卻也不是滋味。
沈鏡的江山,有多少是她們姐弟二人出的計謀謀劃而來?
難道沈鏡之前的追求和真心,都是為騙她們姐弟賣命嗎?
魯桉酒精上頭,越想越偏激,見沈鏡偷親那白發皇後,心頭一梗,粗聲調笑:“這美人,不知在前朝皇帝床上時,是否也這麽美?”
拐着彎罵人放蕩不幹淨。
沒反應過來的衆臣一陣哄笑。
反應過來的,當即收聲,噤若寒蟬。
魯桉自恃勞苦功高,沈鏡草莽還要用她安定江山,說兩句沈鏡心頭不樂意聽的,沈鏡也得忍着。
山寨稱王,一路征戰,都是如此。
誰知這回沈鏡沒忍。
酒壇子砸下來,正中魯桉頭顱。
力度巧妙,不至死,令魯桉被砸得一懵。
酒水蜿蜒,流了滿地。
沈鏡醉聲道:“魯大人醉了,來人,将魯大人扶回府。”
“魯桉。”上座的新皇笑道:“你這兩年辛勞,合該歇一歇。明日早朝不必早起,酒醒再上朝。”
殿內為之一寂。
江承祯在底下看着沈鏡當衆拂魯桉的顏面,掐緊手帕。
沈鏡以前多敬重她們姐弟二人?
怎麽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都變了!
他的視線投向一臉癡态的白玉棠。
只是因為他嗎?
不論如何,這人不能再留!
*
洞房花燭。
沈鏡娴熟閉眼。
白玉棠經歷獨孤彤的襲擊精神緊繃,難以安寝。
借着燭火,打量枕側女子。
“睡不着?”
沈鏡突然出聲,白玉棠駭了一跳。
沈鏡将他擁在懷中,懶懶安撫道:“日間吓着了?”
白玉棠盯着她俊逸的眉眼,搖搖頭。
沈鏡沒再繼續提日間的事,擁緊白玉棠,輕吻他的眉心:“別怕,我守着你,安心睡吧。”
白玉棠別過目光。
心口鼓噪不休,半晌轉回頭,說要守着他的女人神情安詳,呼吸綿長。
白玉棠眉頭一蹙,推推女人,一下沒推醒。
我守着你,言猶在耳。
他皺緊眉頭,将女人一把推到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