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必救我了

第35章 不必救我了

沒有痛苦的死去, 總比生不如死的折磨要好很多。

暫且聽到徐雙霖沒有事，徐宜歡神情緩和了一些，扭頭看向徐柏林問其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麽？

“皇妹知道換腿之術嗎？”徐柏林雙手搭在膝蓋上, “國師不願意幫我，那我只好自己尋求辦法, 終于讓我遇到了方得大師, 他告訴我有個辦法能讓我重新站起來。“

”這個辦法就是讓其他人的腿換到我的身上, 這樣我就能重新站立起來。“

徐柏林眼中透露着一抹瘋狂, 心中恨極了無法走路的雙腿。

若是他能和其他皇子一樣就不會被皇上無視，不會成為被遺棄的皇子。

“可是你失敗了不是嗎？”徐宜歡想起來那滴落在宮道上的血跡，被擡出宮的屍體, 都是徐柏林所為。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犧牲掉許多無辜之人的命。

徐柏林自信道：“不, 這次一定能成功，用有着血脈相連人的腿一定能換成功, 何況還有皇妹你在, 你的仙靈血液定然能讓我換腿成功, 到時候我就不會接受其他人同情憐憫的目光, 會讓父皇好好看着我的能力一點也不比其他皇子差。”

“七皇子殿下，都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方得布置好走過來, 表示要開始換腿, 讓徐柏林躺在另一邊的石板上。

眼看着徐柏林就要離開，徐宜歡直起身子着急問道：“為什麽一定是大皇兄, 血脈相連的親人, 皇室多的是其他人，為什麽要選大皇兄？”

離開一半的徐柏林停下來, 眸光透露着恨意，冷聲回答：“我這條腿之所以廢掉，就是跟徐雙霖有關，不過他比我好不到哪裏去，竟然成了一個傻子，用他的腿換我的腿，不過分。”

“等等！”徐宜歡再次喊道，這一次徐柏林沒有再停下，而是方得走過來抽出一把刀貼在徐宜歡的臉頰上，冰涼的刀刃在肌膚上壓出形狀，只要稍稍偏移一點，就能劃開一道口子。

“昀仙公主，你一生下來就被陳青斷言日後能登臨仙界，還傳出你是仙子下凡，不知真假，唯一能确信就是你的确身懷一身的仙靈血脈，若是喝了你的血，那是不是就能代替你登臨仙界。”

方得眼眸透露着貪婪，恨不得現在就喝盡徐宜歡身上的血。

徐宜歡臉色一變，質問道：“想不到百姓間人人稱贊的大師竟然還有另一副面孔，風晴樓的事情有你有關是不是？”

“是，沒錯，本想着趁機帶走公主殿下，可惜被人攪合了，我就順勢而為，給陳青制造一些麻煩，這些年陳青作為燕國國師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初若不是他突然出現，這個國師之位一定是我的！”

心有不甘，更加不忘卻，直到徐宜歡的出生，天有祥瑞，不凡的命格讓他在不甘下生出一顆觊觎的心。

改名換姓，入了佛門，換了一個身份。

若是他能有這麽一身仙靈血脈，他肯定比陳青還要強，更會登臨仙界，脫離凡身。

徐宜歡冷嘲道：“心懷不軌，這個國師之位你根本不配！”

“配與不配可不是公主說了算，等會我就讓公主看看我如何成功，陳青做不到的事情我做到了！”

方得蹲下身另只手抓住徐宜歡的手臂，刀起刀落，一道血口就出現在手腕上。

暗紅色的血液落入一只碗中，徐宜歡想要掙紮，可方得的力氣極大，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直到鮮血滿上，方得松開徐宜歡的手腕，小心翼翼捧着那碗血站起身。

口中感嘆道：“多好的血啊！”

徐宜歡面色蒼白，沒有愈合的傷口止不住往外流血，身體癱軟在地面，眼睜睜看着方得端着碗離開。

“殿下喝下這碗血，我很快就會将大皇子的腿換給你。”

徐柏林接過還有餘溫的一碗血，面露遲疑，在方得的催促下還是一口飲盡。

飲人鮮血根本難以下咽，徐柏林忍住想要嘔吐的欲望，接着服下一個藥丸躺下。

方得在一旁的爐子上點上香，做好最後的準備。

徐宜歡顧不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就想要站起身朝着前方走去，絕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徐雙霖沒了腿。

走出幾步，腳上手腕上的鎖鏈就限制了行動，就看到方得不知從何處抗起一把大刀，朝着徐雙霖的身邊走去。

“不要！住手！”徐宜歡用力想要向前，腳腕被磨着通紅，依然無法前進一步。

可依然阻止不了落下的大刀，生生劈斷了徐雙霖的雙腿。

鮮血瞬間流下了石板，徐宜歡嗓子頓時像是失了聲，親眼目睹這一幕的發生。

徐宜歡面如死灰，整個身軀顫抖着失去了力氣癱軟在地。

這時在徐宜歡體內的神元內部，最後一絲空白被填補上，黑色的靈魂占據了全部，接着開始鑽出神元，融入徐宜歡的身體。

恍惚間，徐宜歡的眼前出現另一副畫面。

在一片空間裏她遇到了一個熟悉的女子。

同時腦海中出現一個聲音：“繼承我的神元，便能成仙。”

徐宜歡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子，就是醫仙芙绫，還未她喊出口，眼前的畫面就逐漸消失。

接着一股更為龐大的記憶湧現在腦海中，不斷地刺痛着腦海深處。

一切都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在一片虛無的空間中，徐宜歡再次見到芙绫，這個時候的芙绫并不像她在歧州時所見那般，看向她的眸光有神，正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來。

在距離五步的距離停下。

芙绫眼中滿是憐惜，輕聲開口：“你走了一條錯誤的路，并非無法挽回。”

過往種種的記憶占領腦海，徐宜歡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中劃過一絲厭惡，對于芙绫的話置若罔聞，那重複堆積在心中恨意，越過數百年她依然忘不了。

就算錯誤的路，她都已經走了。

“你要我去原諒嗎？”

芙绫嘆息一聲：“我知道，因是我，後果卻要你來承受。”

“現在的你還活着嗎？”徐宜歡問，仙界都知醫仙已死，可她此刻能感覺到，她還有生的氣息。

芙绫靜靜地看向她，微笑道：“生與死，對于我來說不過是你的選擇。”

徐宜歡不解：“什麽？”

話音落下，面前的芙绫在眼前消失，在前方的虛空中出現一顆發亮的神元。

徐宜歡伸出手，那顆神元落在她的手心中，透明的神元中間開出一朵白色的瓊花。

“生生不息，你是在考驗我嗎？”她低聲呢喃道，手心緊緊将其握住，将其神元融入她的身體內。

兩顆不同的神元緊緊依靠在一起。

結束了。

虛空退卻，徐宜歡睜開雙眸，回到現實中，呼吸間濃稠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這一次輕而易舉将鎖住她行動的鎖鏈斷開。

原先還在流血的傷口此刻已經結痂，醜陋依附在肌膚上，徐宜歡瞧了一眼，撐着地面站起身朝着前方走去。

還在沉浸在換腿之術的方得所有察覺的時候，身後一把長劍直接貫穿他的心髒。

“你……”方得餘光瞥見徐宜歡的身影，怎麽都猜不透徐宜歡是怎麽脫離那特意打造的鐵鏈。

“本來不想讓你這麽輕易死去，可殺你太輕易了，着實沒了意思。”徐宜歡抽出落星劍，這把從瓊林之地帶來出來一直被封印在神元內的神劍，沒想到有一天竟然用來沾染一個凡人的鮮血。

徐宜歡走到另一邊的石板旁，伸出手去觸摸徐雙霖的脖頸脈搏處，身體尚且還留有餘溫。

靈魂散去，已然沒了生機。

徐宜歡收回手，在原地站了一會，聽到身後傳來響動。

“大師？”

微弱的呼喊在死寂的夜裏十分清晰，徐宜歡慢慢轉過身，就看到已經被換了一半腿的徐柏林蘇醒過來，當看到倒地死去的方得明顯一愣。

“他已經死了。”徐宜歡道。

徐柏林原以為再次醒來等待便是全新的雙腿，卻不想等待卻是徐宜歡的聲音。

“我的腿，為什麽只有一條！”徐柏林來不及思考，眼前的一幕就讓他臉色突變，一條腿已經在他的身上，而另一邊卻空蕩蕩。

徐宜歡走到他跟前道：“你既說因果，那麽就算你換了全新的腿不過是暫時，時間一長，這條腿就會從根部壞死，慢慢腐爛你的身軀，那時你想要擺脫就要斬斷連接血肉的一部分。”

“你胡說，徐宜歡！”徐柏林瘋了一般想要爬下去，想要去找另條腿，按在他的大腿上。

“你以為你在皇宮做的事真的能瞞天過海？”徐宜歡神色平靜，就這麽看着徐柏林在地面翻找，語氣不變繼續道，“不過是有個人一直替你在隐瞞，畢竟皇宮內吃人的東西太多，少了一兩個無用的奴才而已。”

徐柏林無暇聽徐宜歡的話，在尋找下找到落在方得屍身旁的另條腿，激動拿在手裏朝着自己缺失那條腿部接去。

少了方得的術法，不管徐柏林怎麽去接都不會與他的身體連接在一起。

徐宜歡嗤笑道：“這兩條腿，可不是屬于你的。”

尚存意識的徐柏林也知道此時的自己根本無法獨立完成，于是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徐宜歡身上。

“九皇妹，幫幫我，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徐宜歡勾唇笑了笑：“我的确有辦法，可我為什麽要幫呢？”

“九皇妹，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對不起，只要你幫我，你要什麽我都會給你！”

徐柏林朝着徐宜歡的方向爬去，就将要伸手夠着徐宜歡的裙擺時，胸前傳來力度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你給的，我不需要，我現在想要的是你的腿。”

徐宜歡将落星劍的劍尖抵在徐柏林的胸口，語氣甚是抱歉道：“真是抱歉，可是我生來就是來要你們的命！”

在徐柏林的恐懼中，眼睜睜看着劍身沒入自己的身體內。

“去輪回吧，下一世又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伴随着徐宜歡的聲音落下，天邊破曉，薄霧漸散，一縷晨曦落在人間大地。

**

栽滿皇宮的瓊花飄落一地的花瓣無人打掃，伴随着大皇子與七皇子的死去，整個皇宮人心開始變得恐慌起來。

陳青接到消息就朝着衍星宮趕去，最終在禦花園一處找到人。

徐宜歡站在瓊花樹下，纖細的背影像極了那個人。

這一幕讓陳青微微晃了神。

“仙界的瓊花是永不凋零的，如果瓊花凋零，那麽就代表着死亡。”

徐宜歡的話讓陳青讓震驚了一下，以為又是聽北蕪仙君所說，點頭道：“的确，可人間有四季，花開花謝，輪回規律。”

“那麽你這個本應該死去的人，為什麽還要貪戀人間呢？”徐宜歡轉過身，似笑非笑繼續問，“你是來救贖我的嗎？”

短短一句話讓陳青不得不再次辨認面前的人，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徐宜歡。

“你，你是……”

那個名字他到底沒有說出口，“你怎麽會……”

徐宜歡給出了答案：“神元裏面就是我的靈魂，一旦融合就是現在的我。”

“陳青，你以為你是誰，又把我當做誰？”

徐宜歡連續發問讓陳青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如鲠在喉。

在他看來，事情本不應該如此。

那神元從一開始就與徐宜歡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他不應該交到徐宜歡的手中。

徐宜歡看破他的想法，冷笑開口：“你根本改變不了什麽，還想着救我，你有什麽資格來救我，你如何能救我，誰又能救我？”

“徐宜歡！”陳青面色一白，大聲喊出她的名字，可此刻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還試圖挽回地道：“仙道不易，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燕朝就要完了。”

“那是對你來說無比重要，陳青，看在你在人間陪伴我多年，你不會與你動手，早些離開為好。”徐宜歡擡頭看向天際，慢慢地道，“三界契約是我毀壞，要是懲罰就落在我一個人身上就好，總不過一死。”

“在這個最後的時間內，我會親眼看着燕朝走完最後的路。”

“至于芙绫仙子……你現在離開，說不定總有一天還能見到她。”

明知對徐宜歡的話存疑，可陳青還是動搖了。

從一開始他所求所念不都是為了這個，可看到徐宜歡這般模樣，他總覺得心中竟然患得患失起來。

好似這樣離去，就要丢掉某樣東西。

那看不見抓不住的東西在慢慢流失。

陳青忍住心中的酸澀，咬着牙道：“徐宜歡，我能救你！”

我真的能救你，只要你相信我。

徐宜歡站在原地未動分毫，半晌才道：“不用了。”

她的聲音很輕，随風傳入陳青的耳裏，再也沒有任何回應。

看着陳青離開，徐宜歡伸手折下一枝瓊花捧在手心。

是我不願。

不必來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