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三十六峰長劍在,星鬥氣,郁峥嵘。◎

“李姑娘, 除了和淩家堡相關,你還發現了什麽?”許清焰看了老太太一眼,與李皎月說話的時候, 不經意般擲出一塊陣盤。

李皎月見她動作, 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 說:“這山上邪物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麽。不過,我讓人回神策府調查望月城,倒是知道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相比之下,許清焰是真的什麽都不清楚。

只能在一邊眼巴巴的聽李皎月說,心裏更是下定決心,回去就要提醒衡陽峰那些煉器的同門,便捷的溝通方式是一件多麽值得去鑽研的事情。

“望月城從前并不叫這個名字, 而是叫澶淵城一千多年前望月城有位少城主與玄天劍宗的一位女修曾有過一段緣分。而這望月峰, 說的便是那位少城主和女修。”李皎月說話的時候還不忘觀察四周。

澶郎确有其人,神女也确實是女修。

可望月的故事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傳說果然是會變味的。”許清焰靠近李皎月, 持劍警惕四周變化。

随着望月城百姓離開, 如今望月峰峰頂只聽見篝火裏木柴噼啪作響,和被陣盤保護起來的老太太抱着小孫子低泣的聲音。

“難道我們就這麽一直等下去?”許清焰不解,望月節被打斷,那兩個人也還活着,傀儡被許清焰和劍奴斬斷。李皎月口中的邪祟到現在都不曾現身,這麽沉得住氣?

這問題還真把李皎月為難住了。

她也是瞧見那兩個被選中的“仙緣”情況不對才出手。

事實上, 她如今只能确定望月峰上有邪祟,澶郎和神女的傳說也并非空穴來風,而是确有其事。

只是傳說真正的面目是什麽, 李皎月也不清楚。

Advertisement

“等。”李皎月好半天才擠出這個字。

“啊!”許清焰皺着臉, 只是現在除了等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

她提着劍先去看看陣盤是否安全, 确定後又撿起地上被斬斷的傀儡稻草人仔細打量。

兩個稻草人的模樣倒是細致,與之前月光幻境中的造型差不多。

“這是什麽?”許清焰反複觀察,擡手想要借月光看清楚,卻發現傀儡稻草人的胸腔處藏着一點綠色。

許清焰抽出那根綠色的細草,嫩生生的草與枯黃的稻草格外不同。

檢查另外一個傀儡稻草人的時候,又不曾發現這樣一根細草。

“不小心纏進去的?”許清焰納悶,起身想去找李皎月再問問望月城的傳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麽幹等着也不是辦法。

萬一那邪祟百年只出現這一次呢?

豈不是又要等一百年才能知道望月峰的真相?

還有小師妹傳來的消息。

幾處信息結合下來,許清焰捏着那根細草隐約有了一點想法,只是還差一個線索,只有等邪祟出現,她才能弄清楚這一切。

“許仙師可有線索?”李皎月在周圍探查了一番,一無所獲。

邪祟藏在愛情傳說後面,每一百年才動一次。

如果不是淩家堡滅門引來了做任務的許清焰,饒是她也不會察覺,一個普通小城裏還會有這麽詭谲的事情。

許清焰起身,意外瞥到被老太太丢到一旁的兔子面具。

上面還畫着幾個小福娃,額頭正中是一個漂亮的福字。

可見準備面具的人一片純然慈愛之心。

許清焰上前,一腳踩碎面具不說,還用力的碾了幾腳。

冷不丁這般,就是一直抱着孫子的老太太都滿臉迷茫的望着她。

“你……”李皎月擰眉,剛要張口,就聽許清焰不屑的笑起來。

“沒有。不過這望月節害了這麽多人,浪費了望月城百姓的心血。依我看,就算不能找到邪祟所在,幹脆就把這裏封了。我這裏有宗主親自煉制的陣盤,恰好就是結界陣盤。把這裏與望月城隔開,護不住千年,一百年總是沒問題的。”

許清焰語氣輕松,還透着一股幸災樂禍的語氣說:“什麽望月節,害人節還差不多。不若這樣,滄瀾宗有一秘法,專門用來下詛咒。屆時我教給望月城百姓,反正這幕後邪祟喜歡用兔子面具,那就以後望月城百姓就用兔子面具做媒介打小人好了。”

“打小人?”李皎月錯愕,愈發聽不懂許清焰的意思了。

“對。我教你。”許清焰蹲下身,從儲物袋裏翻出自己的一只鞋子,蹲在踩爛的面具前:“等我拿陣盤封印了這裏,就用秘法将此處氣運與望月城百姓相連。邪祟只要躲在望月峰,氣運和修為就會一日日在打小人的詛咒下消磨殆盡。”

“打你個邪祟頭,讓你修為喪盡人人罵。”

啪的一下,許清焰一鞋底子打在面具上。

“打你個邪祟頭,讓你一世氣運日日跌。”

又是啪的一下,鞋底子打在面具上。

“看,是不是很容易。”許清焰得意的說:“很容易的。我想望月城的百姓應該很樂意做這件事情,一城百姓每天早中晚三次打小人,都不需要你我出手。不出百年,這邪祟定然在百姓衆志成城打小人下一命嗚呼。至于望月峰……都有邪祟了,這座山峰怕是以後也不會有人來,山上靈氣消散,植被枯萎,也無所謂。幾棵樹幾片草,哪裏比得過人命重要?李姑娘,我說的對嗎?”

“走走走!咱們還等什麽邪祟?回去教城中百姓口訣,我陣盤都準備好了。”許清焰站起身,取出一個金光燦燦的陣盤。

與那些普通陣盤不同,這個陣盤上還綴着幾顆碩大的靈石,上面甚至還有精致的浮雕。

看起來浮誇得要命。

偏偏許清焰說這陣盤是關風月的得意作品:“這個陣盤,就是魔界聖主來了也無法突破。李姑娘就信我吧,那可是我們滄瀾宗的秘法,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們。”

李皎月面色難看,總覺得許清焰這安排太過兒戲。

就這麽離開,萬一抓不到邪祟,豈不是讓它又猖狂百年?

還有,她長這麽大從未聽說過這樣詛咒人的秘法。

滄瀾宗雖比不上玄天劍宗地位超然,卻也是修仙界的大門派,門下弟子以清風朗月之姿聞名于世,怎麽還會有如此上不得臺面的秘法?

許清焰仿佛看不見李皎月為難的樣子,還得意洋洋的說:“什麽垃圾邪祟,躲躲藏藏一百年才敢冒出來一次。我宗門秘法定然将它除了。”

望月峰上的篝火還在噼啪作響,清風拂過山頂,遠處的密林中像是藏着蓄勢待發的野獸就要從黑暗中沖出。

許清焰還在吹噓滄瀾宗的厲害,關風月的厲害,捧着陣盤像是捧着什麽絕世大寶貝在顯擺。

就在許清焰說到如果陣盤和秘法都不行,她這就回宗門去找宗主他們來,自己可是青竹峰唯一的弟子,青竹峰一脈的傳承就在自己身上,宗主他們絕對不會拒絕自己的請求時,一直黑壓壓的密林中傳出一陣悉嗦聲。

方才還一臉無腦張狂模樣的許清焰瞬間收斂表情,長劍倏地指向天空上的圓月:“等你很久了!”

而後一手做劍訣引導周身靈力:“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①

話音落下,許清焰仿佛聽見天地間傳來幾聲脈動,一道月光從天空傾瀉而下,落在劍身上猶如覆着一層白霜。

許清焰不做絲毫停頓,擡手便将浸染清冷月華的劍氣掃入密林。

密林內幾聲巨響之後又陷入沉寂中。

剛才還不解許清焰說那些到底是什麽意思的李皎月也瞬間想通了她的古怪,持槍上前與許清焰并肩,警惕的盯着前方。

兩個呼吸後,密林中飛出一把彎刀,在月光下寒光陣陣。

許清焰和李皎月都做出抵禦姿态時,彎刀在飛出後驟然分成兩把,一把攻向許清焰和李皎月,一把攻向一直守在老太太三人面前的劍奴。

彎刀靠近後更是甩出數道密不透風的刀光,不給幾人避開的機會。

許清焰反手收回那塊雙溪送的裝飾陣盤,持劍橫檔在身前,劍氣劈開刀光,護在許清焰周身。

李皎月雙手持槍立于原地,槍身迸發出數朵火焰,宛若紅蓮盛開,将刀光焚燒殆盡。

在兩人身後的劍奴一直保持沉默,在刀光即将到來之時擡手拍在劍匣上,低喝:“卻邪!”②

與龍吟劍完全不同的一把七尺長劍飛出劍匣,漂浮在劍奴身前,劍身厚重,放出萬丈光華。

刀光才至,便在劍身光華中盡數消弭。

随着彎刀再次飛回密林,好似又沒了動靜。

許清焰笑道:“閣下已然暴露,再藏頭露尾的未免讓人笑話。”

“滄瀾宗……你騙我!”那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怒氣暴漲:“你居然騙我!”

“不行嗎?”許清焰輕飄飄的聲音與之對比,聽起來簡直不要太舒爽。

“明明是凡人與玄天劍宗女修的事情,卻被傳成月宮神女。再引出蟾宮玉兔。白日裏我見到的那個兔子面具白衣人,與你有關!”許清焰其實依然一知半解。

尤其是那個澶郎與神女的愛情傳說。

只是撇開這些,只自己眼前所見,許清焰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共同點——兔子。

這個不存在愛情傳說中,卻是望月節專屬的元素。

白天那個神秘的白衣人。

還有……

“你百年才鬧一次,是因為動不了吧。現在無法出來見人。讓我猜猜,是你面目醜陋不能見人,還是你被困不能出來?否則何必畏首畏尾的行事?”

許清焰可以肯定,這個邪祟離不開望月峰。

這大概率與傳說有關。

望月峰遠遠看去像澶郎望月思念愛人。

可從望月峰看去,視野最開闊的地方卻是望月城。

“你是被澶郎與玄天劍宗的女修鎮壓在此的妖物。”許清焰語氣篤定。

澶郎是什麽身份還不知曉,與女修是否真的有愛情也不清楚。

種種線索彙聚在一起,許清焰暫時只能聯想到這幾個內容。

密林深處恍惚見到一團黑影漸漸逼近,黑影的手裏還拿着兩把彎刀,赫然是方才針對許清焰幾人的彎刀。

“你很聰明。”對方慢慢逼近,從黑暗的密林裏走到月光下。他戴着兜帽,看不清楚面容,只打量着許清焰,似有疑惑:“白日裏,你為何能看見我?”

不過,這個問題他也沒想要答案。

“無論如何,你今日注定不能離開這裏。”話音落,彎刀再次襲來。

他籌謀了這麽久,為得就是離開望月峰,眼看就要成功,卻被這個滄瀾宗的弟子給破壞了。

怎麽讓他不恨?

“試試!”許清焰沒有回避,從她踏上望月峰的時候就沒想過回避。

危險如何?

從她擔起從前那個許清焰的身份,承認自己滄瀾宗弟子身份,決心以文氣踏入修仙之道的時候就知道,修仙路上危險重重。

這些是不可避免,無法避免的。

既如此,便去直面一切。

許清焰持劍向前,劍氣中還帶着方才凝聚的月華氣息。

那人也察覺到,許清焰的修為不高,劍術也一般,偏偏這把劍不是凡品不說,還不知為何帶着清冷月華,逼得他不敢靠近。

李皎月和劍奴也要上前,那人連連後退,冷笑道:“沒想到正派人士也會以多欺少。你們三個對付我一個,就不羞愧?”

“我們三個加起來有你年紀大嗎?”許清焰指着自己,原身是有三百歲,李皎月和劍奴不至于吧?

望月節都過了七八個。

“我們是以多欺少,那你就不是以大欺小?”許清焰微微一笑,再次掃出一道劍氣。

“巧舌如簧。”那人站穩,兩手擡起冷笑道:“葉終風送來的煉屍之法,正好拿你們試試。”

許清焰和李皎月未免這人再出幺蛾子,正要上前,只覺腳下一陣搖晃。

一道崩裂聲音炸出,兩個人從山石中出現。

“是屍人?”許清焰驚愕的擡頭,半空中是一男一女。

男子身穿铠甲,手持長刀。铠甲遮住了半張臉,露出來的雙眼全然無神。

女子握着一把劍,青藍色的衣服有多處破損,上面還有斑斑血跡。

“不是。那是玄天劍宗的裝束。”李皎月詫異的看着那個女子,低聲道:“怎麽可能?”

玄天劍宗是天下第一宗門,如果說滄瀾宗以君子端方,清風朗月聞名。那麽玄天劍宗便是正道之光的代表。

劍宗弟子以匡扶正道舍生取義為宗旨。

怎麽會出現在望月峰?

許清焰聽李皎月說破女子身份,眼眸驟然冷下來,質問那人:“她是傳說中的神女。那麽旁邊的便是澶郎了!”

“是啊。”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張滿是疤痕的臉,只一雙眼睛血紅。

開口說話的時候,還能看見兩顆兔牙。

“他們要殺我,我殺了他們。原本我只是見葉終風那個小子像個可憐蟲,閑來無事幫他想了個辦法。從前這兩人愛得纏綿悱恻,令人作嘔。既然愛情讓他們最終喪命,我便讓葉終風去勾引淩家堡小姐。淩家堡毀于年少慕艾的感情上,定然十分有趣。”

兔妖笑得張狂,得意洋洋的說:“結果葉終風那個沒用的東西,竟然真的喜歡上了人家。我便讓他用煉屍之法交換。我借他妖力,讓他殺了淩家堡上下所有人,他将煉屍之法交給我。”

“看看我的作品!”

他太高興了。

如果不是這兩個人,他怎麽會被困在望月峰上千年?

又怎麽至于到同人類費盡心機的要到那麽一點點的供奉信仰?

如今,他将這兩個人都煉成了屍人。

愛情?

不過是能夠被他利用的工具。

一個随意虛構出來的愛情傳說,就能讓望月城百姓前仆後繼的百年供奉他一次。

人類,果然愚蠢!

“玄天劍宗的弟子是我的屍人。澶淵城的少城主也是我的屍人。”兔妖興奮的大笑,之後惡狠狠的盯着許清焰和李皎月幾人:“你們,也一樣!”

說罷,兔妖吹動口哨,控制兩人襲來,彎刀也一并擲出。

許清焰持劍迎向雙刀,李皎月對戰男屍,劍奴催動卻邪劍對抗女屍。

相比淩家堡的屍人,兔妖煉制的這兩具顯然更為厲害。

無論肢體靈敏度還是控制上都是如此。

兔妖咬着哨子時不時吹動幾聲,還能分出心神對付許清焰。

“你方才的劍氣确實厲害,可你不過煉氣修為。現在還撐得住嗎?”兔妖絲毫不将許清焰放在眼裏,手中雙刀快得殘影都要連在一起了。

許清焰從之前的進攻很快轉為防守,身上難免被兔妖傷及,很快肩頭和胳膊上都能看見劃開的痕跡和染出的血痕。

“你長得比那玄天劍宗的女修好看,定然是個漂亮的屍人。”兔妖的眼神毫不避諱的在許清焰身上打量着。

只要他把這裏的人都宰了,再吸收幹淨兩個祭品的靈魂,離開望月峰指日可待。

等其他人調查至此,他早就走了。

“放屁!”許清焰出劍速度越來越快,從前只在原身記憶中的劍招在此刻漸漸與這具身體熟悉起來。

一方月華劍光與妖刀森然。

一方烈焰長槍與長刀铠甲。

一方卻邪重劍與玄天輕劍。

陣盤下被保護起來的老太太不僅抱着自己的小孫子,還拉着那個被親人抛棄的少女。

老太太原以為自己會害怕。

畢竟那個後出現的妖怪一看就不是善類。

還有那兩具屍人,竟然就是望月城傳頌了千年的澶郎與神女?

可不知為何,見到那滄瀾宗的仙師和神策府的兩人,老太太突然就不怕了。

她懷抱着兩個孩子,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不省人事的兩人說:“邪不勝正,有仙師們在,定然不會有事的。”

只是老太太的話像是給三人立的flag。

前腳說完,後腳許清焰就被兔妖一腳踹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劍奴也不敵玄天劍宗的女修,就連李皎月也被男屍逼得連連後退。

“太強了。”劍奴緊握卻邪劍,雙眼放光生出濤濤戰意。

李皎月叫住劍奴,緊盯着眼前一妖二屍,又問爬起來捂着胸口咳出血的許清焰:“許仙師,可還好?”

許清焰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只覺得鼻腔裏都是血腥氣,搖頭說:“還好。這妖怪被鎮壓在望月峰一千年都如此強,想來之前便是大妖。這二人生前能鎮壓此妖,修為必然不弱。”

這只兔妖給她的感覺,遠比上次遇見的藤京要有威脅得多。

“不錯。”李皎月第一次覺得自己能力不夠,尤其是知道與她對戰的那具男屍生前不過是個凡人,心中不僅沒有要退的意思,反而覺得這是個挑戰。

許清焰保持沉默。

她能感受到自己身體裏逐漸跟不上的靈力。

相比李皎月和劍奴,她的修為最差。

眼前這只兔妖少說也是千年大妖。雖說她之前也對戰過這個級別的,可藤京不敢鬧出大陣仗。加上心理扭曲,比起殺了她,藤京更想看見滄瀾宗弟子在他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樣子,所以下手還會控制幾分。

關風月和雙溪那次也來得及時,許清焰這才沒有受到太大傷害。

“想想辦法,想想辦法……”許清焰深呼吸,讓自己情緒穩定下來,這次可沒有關風月和雙溪來幫自己了。

只是她想要時間冷靜,對面的兔妖可不會給他們時間。

兩具屍人先動,兔妖緊随其後。

李皎月和劍奴都被屍人壓得無法脫身,許清焰更是被猛沖上來的兔妖險些掐住脖子。

旋身掙脫,肩頭卻被兔妖的彎刀重重劃開了一道口子。

鮮血從傷口湧出,順着手臂流下。

許清焰只覺得手心裏一片濕滑,肩頭熱辣辣的疼,連手裏的劍仿佛都握不住了。

“你大爺的!”許清焰疼得只想罵人,到後面揮劍的動作都只是肌肉記憶。

兔妖看着她這模樣,激動得渾身顫抖,手指沾着刀刃上的血跡放在唇邊,雙眼迷離癫狂:“修仙者的血,我已經上千年沒有嘗到這麽好滋味的鮮血了。我改主意了,我不将你煉成屍人。”

兔妖笑得癡狂,通紅的眼睛看向許清焰的時候,根本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份食物:“我要吃了你。”

“好啊。”許清焰沒什麽大毛病,就一點:天塌下來還有她的嘴頂着。

哪怕剩下一口氣,她反正是不會說什麽認輸的話。

原身的劍上染滿許清焰的血,她擡頭望天。

也不知道是這兔妖特地挑選的日子,還是今夜就是如此美。

圓月當空,卻能滿天星鬥燦爛明亮。

“試過月華,不如試試星光。”許清焰調動全身僅剩的靈力,丹田處一片燒灼。

不能右手單獨舉劍,她便雙手緊握劍柄,足尖輕點躍至半空:“三十六峰長劍在,星鬥氣,郁峥嵘。”③

她不知道當年元好問寫下這豪壯又悲涼的《江城子》後是什麽心情,此刻她只想借燕趙豪俠之氣,借這峥嵘星光将這只兔妖擊退。

大約是許清焰的情緒濃烈,加上這把劍染上她的血後就不斷發出劍鳴。

随着言靈和文氣的兩股力量交融,天空中的星鬥好似移位一般,一股磅礴的力量灌注進許清焰的身體裏。

剛開始許清焰還頗為興奮,可很快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力量……

她控制不了。

劍鳴陣陣,幾次要從許清焰的手裏脫出。

那股力量在她的靈脈裏橫沖直撞,原本燒灼的丹田此刻更是猶如針刺刀攪,疼得她無法抑制的發出陣陣吃疼的聲音。

底下的兔妖都做好了防禦,一擡頭看到許清焰那個樣子,頓時笑開了:“靈力爆體了!”

兔妖眸子微微眯起,打量着許清焰。

這煉氣修士的力量太奇怪了。

看骨齡,分明有幾百歲,修為卻只有煉氣。

可煉氣修為卻又能爆發出堪比金丹的劍氣。

着實奇怪!

不過奇怪也沒事,反正快死了。

李皎月和劍奴也注意到了許清焰的情況,兩人想要去幫忙,卻被面前的屍人纏得無法脫身。

李皎月更是在心緒意亂下被男屍的長刀劈中胸前軟甲。

若不是她反應迅速,現在估計都被男屍的長刀刺穿胸膛。

“許仙師!”李皎月拉開與男屍的距離,焦急的呼喊許清焰。

許清焰在半空也聽得見李皎月的聲音,可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應付,那些力量好像要沖出她的身體,這把劍也要離開自己。

太痛了。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撕裂成無數片。

那些力量游走在每一塊肌肉下,試圖将她的肉、她的皮,都撕開,還有無數根針在紮她的骨頭。

“力量,不是這麽控制的。”

扭曲的星光下,一個飄忽的影子突然出現在許清焰的面前。

随着這個影子出現,同劍奴打得不可開交的玄天劍宗女屍突然停下,連帶着男屍也一并停手。

女屍手中那把玄天輕劍脫手而出,飛至那個影子身邊。

輕劍發出陣陣劍鳴,圍繞着影子和許清焰不斷轉圈。

“劍,不是你的。”

許清焰不知道這人是誰,只知道自她出現,身體裏那股暴走的力量好像得到了引導,順着這人的疏導逐漸平複下來。

“對。不是我的。”除了原身交托的青竹峰,許清焰一直都沒有把原身的東西看做自己的。

尤其是這把本命劍。

想來,是這把劍認出了她和原身,所以才幾次想要掙脫出去。

是血的緣故嗎?

“劍靈與劍主,是天底下最親近的關系。他們心意相通,共同進退。劍主生,劍靈生。劍主死,劍靈死。它的哀鳴令天地震動。”女人站在許清焰的身後,一手扶着她的雙手,托住原身的劍。

一手握住那把飄至自己身邊的玄天輕劍:“許多年不見,我很想你。”

玄天輕劍發出劍鳴,飽含着對劍主的親昵和思念。

“若非這把劍的劍鳴悲哀,我無法醒來。”女人垂眸看着許清焰手裏的那把劍。

自許清焰的鮮血流淌在劍身上,這把劍就認出了此時的許清焰早已不是與它心意相通的劍主。

劍鳴裏滿是對原身的思念和低泣。

許清焰低頭看着手裏的劍,她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為了不被人認為是惡意奪舍,許清焰不敢告訴其他人她并不是從前的那個“許清焰”。

這世上還有一把劍能記得原身,許清焰很高興。

“素問!”底下的兔妖就不那麽高興了。

從這人影一出現,他便認出了是誰。

本就通紅的雙眼此刻更是充斥着仇恨的血紅。

“你居然還沒魂飛魄散!”

素問沒有回答兔妖,只是笑着将視線放在許清焰身上:“該你出劍了。”

身體裏的靈力在素問的幫助下疏導成功,許清焰望着手裏的劍,不确定它能不能聽見自己的心聲,依然在心中默念:“我不知她去了何處,若是能再見到她,定然将你送至她手中。”

原身沒有魂飛魄散,只是失去了生的意志。

死前不知為什麽聽見了她從樓梯摔下後求救的聲音,意外将她的魂魄召到了這個世界,融入進這具身體裏。

許清焰想,或許原主并沒有真正的死亡。

這是個有妖怪有魂魄概念的世界,說不定原主的魂魄還留存在這個世界某個角落。

手心裏生出幾段震動,許清焰好似突然明白了這劍鳴的意思:“我會記得她,永遠都記得。”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許清焰”。

劍鳴聲音越來越大,仿佛是在應和許清焰的話。

随着劍鳴一同反應的,還有這滿天星鬥。

兔妖再見到素問就已經心頭一顫,如今看出許清焰不會靈力爆體,明白今日原本十拿九穩的戰局出現意外,連忙吹動哨子想要召回屍人。

可無論他怎麽吹,兩具屍人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該死!孟澶也沒死嗎?”兔妖憤恨的咬牙,怨毒的盯着半空中的素問,轉身就要逃走。

許清焰哪裏會讓他就這麽離開?

截取星鬥氣,助劍氣峥嵘!

“踏青竹,見天地!”許清焰使出原身的劍招,長劍的劍鳴聲震耳欲聾,仿佛将滿腔悲憤融入在這道劍氣中。帶着漫天星鬥的璀璨和劍靈的哀傷直擊兔妖。

兔妖當然不會只顧着逃命。

擡手以雙刀做擋。

若是平時,許清焰就算以文氣和言靈的力量也不可能勝過兔妖。

可今日不同。

這把劍對原身的感情不比那把玄天輕劍對素問的少。

許清焰對劍靈的了解不多,卻從素問的話中聽出,這次的劍氣靈力如此暴漲,還是因為劍靈。

許清焰出劍後,李皎月和劍奴也沒有在一旁幹看着。

劍奴不僅驅使卻邪劍,還将龍吟劍也召出,做兩個方向攻去,不給兔妖逃跑的機會。

李皎月長槍掃出數朵紅蓮向兔妖襲去。

兔妖再厲害,也擋不住這麽多道攻擊。

更何況他還在望月峰被鎮壓了多年。

與此同時,素問催動玄天輕劍,在許清焰的幫助下猶如流光,在衆人都險些無法察覺的情況下,靈巧又輕快的沖到兔妖面前,直擊兔妖內丹。

兔妖多方被圍,又被玄天輕劍擊穿內丹,只覺得渾身修為在迅速逸散,身軀都跟着癱軟在地上。

本就滿是疤痕的面容更是妖化得可怖。

兩只殘缺的耳朵也露了出來。

眼看着自己修為不保,被打回原形還是撿了一條命,兔妖對着素問咒罵:“你和孟澶兩個賤人。妖吃人,乃是天性。我天性使然,你們卻對我喊打喊殺步步緊逼。也是你們蠢。他要你做回你的玄天劍仙,你要他好好做少城主。哈!都死在我手裏。你們兩個那麽相愛,卻都不知道對方為自己死了。多麽可悲!你們才是最大的笑話。”

兔妖趴在地上,惡狠狠的說:“要不是孟澶将我打傷,你以為你能封印我?還有你們!”

他盯着許清焰幾人:“你們能是我的對手?”

“妖吃人是天性。可人殺惡妖難道有錯?你說我們步步緊逼,對你喊打喊殺。卻絲毫不提當年澶淵城被你害得幾乎成為空城一座。孟澶身為少城主,庇護城中百姓,是他的責任。我是玄天劍宗的弟子,斬妖除魔也是我的責任。”

素問當年以自身魂魄為陣眼,封印這只兔妖。

無論生死,她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兔妖閉口不言,依然覺得老天不公。

他吃人怎麽了?

弱肉強食,自古如此。

素問知道,這只兔妖是不會悔改的。

否則,也不會都被封印在望月峰中還誘騙來往的路人,故意捏造了望月峰的傳說,令澶淵城的人相信,甚至改名望月城,最後更是發展出了望月節。

兔妖享受着望月城百姓的供奉和追捧。還讓百姓在全然不知的情況下,每百年送出兩個帶有靈根的人作為祭品。

這些人被兔妖吸走魂魄不說,還将靈根挖出煉化。

“輸了就輸了。你說那麽多屁話!”許清焰扶着肩膀落地,用劍撐在地上才沒有摔倒。

臉色發白不說,下唇還有幾個被她咬出來的血洞。

受了這麽大的罪,許清焰現在是痛得動不了,不然高低得上去踹兔妖兩腳:“你真是烏龜吃煤炭——黑心王八。”

作者有話說:

①:《八月十五日夜玩月》劉禹錫這句的字面意義是用如水月色清洗整個世間,詩名“玩月”,但全詩念下來充滿了月華皎潔的輕靈感。“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淨,秋澄萬景清。星辰讓光彩,風露發晶英。能變人間世,翛然是玉京。”(不知道大家接不接受這樣貼全詩上來,個人感覺部分不太被人熟知的詩貼一下會更好一點。)

②:《拾遺記》中記載的一把劍,“七名‘卻邪’,有妖魅者見之則伏。”

(之後也會用一些古代名劍的名字,應該都會标記,除非我碼字太着急給忘記了。)

③:《江城子·醉來長袖舞雞鳴》元好問這裏主要取了字面意義,這首詞上阕氣勢豪邁,下阕悲慨。整首詞結合元好問所處的宋金時期解讀,詞人蘊含的悲苦憂憤之情十分飽滿。“醉來長袖舞雞鳴,短歌行,壯心驚。西北神州,依舊一新亭。三十六峰長劍在,星鬥氣,郁峥嵘。古來豪俠數幽并,鬓星星,竟何成!他日封侯,編簡為誰青?一掬釣魚壇上淚,風浩浩,雨冥冥。”

——

許清焰:大不了我還不能嘴炮攻擊嗎?

——

入V啦~本章評論區留言發紅包啦~

時限:24小時內。

感謝在2023-05-16 01:01:51~2023-05-17 01:50: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似昨時月 20瓶;晉江第一大帥比、邑濃、青煙茗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