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Chapter93

Chapter 93

時間在一個霞光萬丈的傍晚遇見了江泊淮,準确來說,是他來找的她。

事情得說到三個多月前,她去上海參加比賽,巧了就遇見他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妻。

盡管當時他已在電話裏解釋過來龍去脈,可有次時間在某個畫展上還是看見他們二人同框了。

那畫面,真真是郎才女貌,好生般配。

她不是玻璃心,并非經不起考驗的人;但她也不是完全無動于衷,畢竟那是她深深喜歡、深深愛着的男人,不論出于何種緣由他跟那個女人一起去看畫展,那一幕,着實讓她感到燙眼。

後來關于江泊淮退婚與否時間便沒再關注,很多事情包括愛情,都是順其自然,也只能順其自然。

她曾将自己一腔熱血和赤誠刨給他看,那是她對愛情的态度和憧憬,至于他該如何處理,那是他的事。畢竟,她一個二十郎當歲的丫頭,左右不了一個事業有成且年長她九歲的公子哥。

轉眼已是新學期開學的國慶節,時間沒聯系過江泊淮,他倒是借跟她姑父談合作的機會去南苑找過她兩次,卻都被她躲開了。

這是他第三次來找她。

那是在江邊,湖畔楊柳迎風飄揚,水中挂着一輪即将落山的紅日,岸上坐着一排排畫手,正将這水天一色的景象記錄在自己的畫本上。時間也在其中。

“時間,那邊有個帥哥,盯着你看好久了,你們認識?還是說,他就是來等你的。”朋友A好奇地問。

“不會是你男朋友吧?”朋友B激動。

朋友C更激動:“哇塞,你男朋友這麽有範兒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暑假她沒回家,而是留下來做兼職了。這些是她工作之餘認識的一群畫手,大家閑來沒事時,會約着一起出門寫生。

面對大夥兒的調侃,時間抿嘴搖頭,沒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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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也不知道,他們還是不是,或者還該不該是男女朋友關系。

江泊淮剛進入公園時間就注意到他了,那會兒日影才開始西斜,而這時,都已經快落山了。

将近一個小時,他安安靜靜坐在公園椅上沒來打擾,她亦故作無知專心致志畫自己的畫。

只是沒想到,臨了臨了天會突然下大雨。

一時間,沒拿傘的路人東跑西竄,同伴們也火急火燎收好撒腿就撤。

“時間,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同伴A用手當着雨問。

時間不急不慢收好畫本,正要說勞煩,手裏的東西就被人霸道地接過去,與此同時,頭頂還罩了把不大不小的黑傘。

“謝謝,但不用了,我會送她回去。”男人的聲音聽起來禮貌又生冷。

同伴們愣愣,看破不說破,似笑非笑地一溜煙跑了。

這場聲勢浩大的雨來得猝不及防,時間只穿了件輕薄白色半身裙,已經濕透。

江泊淮倪她一眼,沉默着把傘遞給她。

時間看了看,不明所以地接過。

下一刻,他單手脫下自己的外衣袖子,換一只手抱畫本和支架,将另一只也脫下來,自顧自披在她身上,又自顧自把傘從她手裏拿過去。

他的西服已經是半濕狀态,不過比她裙子好一些,披在身上有絲暖意。

時間不走,江泊淮撐着傘也沒走。

她望着他沒說話,他也望着她,好似在等她說話。

雨水嘩嘩直下,四目相對,他的眸中又黑又深,她根本不是他對手。但這次時間固執着硬是不開口。

江泊淮的視線裏,她的臉白裏透着紅,雙眼瞪圓,眼中有淚,将掉不掉。

見狀他眉頭一皺,心尖最柔軟處被眼前人刺痛,緩緩開口,聲音裏帶着哄:“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雨中對立并非浪漫事,弄不好會生病。時間雖沒做聲,但等他步子動起來時,自己也跟着動了。

江泊淮的車停在公園外面,他給她開的是副駕的門,她只能上去。

等她坐好,他才關上門把她的工具放在後備箱裏,繞到駕駛座那邊,開門坐了進來,先打開空調讓車廂暖和,又扭身從後排座位拿了塊大毛巾準備為她擦頭發。

時間躲開了,從他手裏接過毛巾自己擦。

她沒去看他越發緊蹙的眉頭,等擦幹頭發,情緒也平複得差不多了。

思去想來,時間心平氣和道:“剛剛朋友問我跟你是什麽關系,我發現竟回答不上來。淮哥,我現在問你,我們是什麽關系,你能給我個明确且有意義的答複嗎?”

江泊淮側頭看她,沒有第一時間回話。大三了,确實又比以前多了些閱歷,這問起話來越來越會直奔主題一針見血,也越來越冷靜沉着。

“回宿舍嗎?我先送你過去,等你換上幹衣服,咱倆再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聊。”他答非所問。

她悠悠暼他一眼,沒吭聲。

他不以為意,自問自答:“你不說,我只好自己找地方了。”

“……”又僵持了兩分鐘,時間低聲道,“不回宿舍。”

“那我找地方。”

見他就要發動,她又搖頭,“不。”

江泊淮看過來。

她垂眸說:“我在外面租房子了,很少住校。”

“租房子,因為兼職?”他問了句。

她沒說話,算是默認。

男人沒多說,打開手機地圖直接抵過來,“地址。”

時間緩緩接過手機,輸了出租屋的地圖,又重新遞過去

江泊拿過去看了一眼,跟着導航開車上路。

雨還在下,路上有點堵車,時間看着窗前左右搖擺的雨刷,醞釀了一肚子話無處施展,只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他說:“我姐看見的。”

“哦。”

“上學期期末考試考得怎麽樣?”

三言兩語時間就被他帶偏,張口就說:“還行,”

“還行?挂科了?”

“怎麽可能!”

“真棒。”

“……”她回神,白他一眼,決定不跟這人說話,于是把臉扭朝一邊。

江泊淮勾嘴笑笑,尋到個空隙超車。

汽車在雨裏不快不慢地行駛着,約摸十多分鐘後,他的聲音又響起來:“你姑姑應該生了吧?”

一時沒頂住,時間回:“生了,在月子中心。”

他曬笑,“這回你姑父可又得炫了,之前炫老婆,這以後,只怕是天天炫娃了。”

“你也可以炫啊,”時間笑一聲,“趕緊跟你的岑老師結婚,說不定三年抱兩,比我姑姑和姑父的娃還多,到時候你可以炫個夠。”

恰在此時,導航提示說已到目的地,江泊淮斂去笑意,一甩手将車停在路邊停車場,解了自己的安全帶,又夠過來給她解。

他就這麽近在咫尺剜她一眼,“你這張嘴。”

熱焰一般的氣息全鋪在時間臉上,她眼睫閃了閃,趕緊打開車門逃離現場。

江泊淮緊跟着下來,繞去後備箱拿她的畫板。

雨已經停了,天色逐漸變暗,時間住的地方是一處不新不舊的小區房。

江泊淮看了眼四周,問:“哪棟?”

她擡手指向邊上那棟,他沒先走,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在前面。

時間垂下眼眸,默不作聲走在前頭。

待兩人進入電梯,他又問:“幾樓?”

她說:“四樓。”

才短短三個月,她便租了房子自己生活,卻始終都沒告訴過他一句。

江泊淮居高臨下看着一言不發的人,又惱又心疼。

惱她的倔強,也疼她的獨立。

出電梯,左拐,時間在第三間防盜門前掏出鑰匙開門,反手摁了下開關。

燈亮了,江泊淮進屋,站在玄幻處将目光投向屋內。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間二十來平的一體房被她規整得僅僅有條。

潔白的床鋪靠窗而立,上面有個不大不小的毛絨公仔,床前鋪有粉色地毯,地毯一端連着梳妝臺,梳妝臺旁邊是電腦桌,桌前放滿了各種畫筆和稿件。衛生間則在進門的右手邊,左邊是個小廚房,常用的家具都有。

窗簾是淺綠色的,壁紙也是淺綠色的,光線是暖色調,空氣裏散發着淡淡清香,給人的感覺很清醒,很幹淨。

時間等他收回目光,才遞了雙拖鞋過去。

江泊淮垂眸一看,女款,粉色,上面還有兩只兔耳朵。

“不穿算了。”她負氣要收回。

他忙伸手捏住,“穿。”

脫掉鞋襪,他把腳伸進拖鞋,看了眼露出半截的後腳跟,無聲無息地笑着。

“沒有可以給你換的衣裳,你用吹風機吹吹吧。”說着,她便塞了個吹風機在他手裏。

男人被迫接過,擡眸望去,卻見她已經把他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放在了椅背上,然後,開始脫她身上的裙子。

她就這麽大方地,又或者說是故意地在他面前腿去衣物,背對着他從衣櫃裏拿了件睡衣套上,再從裏面将內衣內褲扯出來,又面無表情從他身旁路過,站在衛生間門口,将手裏的小布條仍進盆子裏。

“……”江泊淮審視着她,好不容易萬分艱難才抑制住了剛才的視覺沖擊給他身體裏帶來的火熱。

“不吹嗎?感冒了可別怪我。”再次經過他身旁,時間涼嗖嗖地說。

他搖頭笑一聲,将吹風機放在桌上,賭氣似的:“不吹了。”

時間倪一眼男人濕漉漉的襯衫和西褲,片刻,移開視線道:“那你……走吧。”

這廂猝然掀眸,判斷她說這話的真假性。

“我說真的,”時間不看他,聲音低了幾分,“追随你,我累了。”

男人的眸光霍然冷下來,“不給個解釋的機會?”

她笑了,“您是什麽人啊,想說早就說了,何須我一遍一遍逼問。三番兩次地打迂回戰術,卻又不直接告訴我實話,這又是什麽意思呢?”

她本以為他會說點什麽,可是,這句話之後,空氣裏就只剩沉默。

約摸兩分鐘後,時間聽見換鞋的聲音,又過了三十秒後,哐當一聲門響……他走了。

時間像被誰下了定身術似的,足足五分鐘,她沒動過一下。

直到眼淚滾過臉頰,滴到鎖骨窩裏去,她才往身後一倒,用手背捂着眼無聲地哭起來。

結束了!她告訴自己。十七歲認識他,十八歲追他到西藏,二十一歲将自己完完整整給了他,也就是那年有過短暫的快樂時光,卻是昙花一現,二十二歲這年,他們徹底結束。

結束在不平等的階級層次裏,結束在九歲的年齡差裏,結束在他或許根本就不夠愛她的事實裏。

一路上有一百次解釋機會,可是,他卻始終沒說。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問,她做不到。祈求來的愛情,又算什麽呢?

先前時間還是無聲無息地流淚,後來變成了控制不住的嗚咽。

不知哭了多久,餘光裏,她紅着眼瞥見搭在椅背上的西服。

想都沒想,時間翻身拿上衣裳,沖向玄關,心說如果他還在,便把衣裳甩他身上,然後轉身離開。

一定要這樣做,一定要。

鞋子都顧不及換,她流着淚打開門……沒料到,迎面卻是一道黑影。

她怔住,淚流滿面的同時,對上的是一雙漆黑如墨的眼。

江泊淮目不轉睛盯着她,盯着她滾滾而下的眼淚,晃晃手裏的袋子,說:“停車的時候看你樓下有個超市,我下去買了些日用品。”

時間話都說不出來,透過朦胧的眼,看見他提着的塑料袋裏,有牙膏牙刷拖鞋毛巾甚至還有刮胡刀和剃須水。

“你買這些什麽意思?”她聽見自己顫抖着問。

他捧着她的臉,往前走兩步,定定看了她一陣,說:“為了跟我的姑娘同居。”

時間愕然,須臾,反應過來的她猛地将他推開,沒推動。

忽而之間,她感到無比委屈,無比憋屈,“你不是自己沒長嘴不會解釋嗎?你不是要走嗎?你走啊!”

素來嬌小的她一下爆發出來,痛苦,難受,傷心,絕望……全被此時這雙紅通的眼體現得淋漓盡致。

江泊淮心都要碎了,不退反進,上前将她摟住,用腳勾了下門,門關上,将兩人徹底鎖在同一個空間內。

不論她是推也好,打也罷,他都沒有放手。

最後實在哄不了了,便勾着她下巴,吻上去,霸道,不可掙脫。

時間先是一愣,而後張嘴咬了一口。

江泊淮吃痛,卻沒放開,持續推進,撬開她牙關,将血與淚通通吻盡。

他掌力極大,扣住她的腰抵在梳妝臺上,碰得桌面上為數多的幾瓶護膚品東歪西倒。

男人索性把礙事的它們推到一邊,稍稍用力,将時間抱到梳妝臺上,勾頭繼續吻她的唇,吻她哭紅的眼,吻她的滿面眼淚。

許是累,許是感受到了他無聲的安撫和溫柔,時間停止哭泣,也停止了抵抗,像水一樣軟在他懷裏,由着他隔着薄薄睡衣肆意橫行……

許久許久,她因為喘不上氣而憋紅臉,哀求地看着他,他才情不自禁将推上去的睡衣拉下來,遮住揉/紅的所有。

額頭抵着額頭許久,江泊淮終于在喘息中開口道:“三個多月,時間,你沒有理過我,咱倆到底誰鐵石心腸,嗯?”

她垂眸,輕哼一聲,“我應該理你嗎?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

“現在沒有了。”他無比平靜地說。

她頓住,心跳漏了半拍,聽他繼續道:“都解決了。”

簡單一句“都解決了”,時間生生成了座雕像,坐在梳妝臺上,動也不動地看着他。

男人看她模樣好笑,蹭蹭她紅紅的鼻尖,說:“可是,我被我家老爺子趕出家門了。”

“………”她終于木讷道,“這麽嚴重?”

“嗯,就有這麽嚴重。”他說。

她有些心神不寧,眨巴着眼道,“那,那怎麽辦?”

他沒所謂笑笑,“所以我來投靠你來了呀?”

“………好。”她沒原則沒底線地點頭。

他又笑了笑,“就好了?不趕我走了?”

她猛力搖頭。

“不是說累了嗎?”

“……對不起!”時間重重錘下頭,“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愛我了。”

“我不愛你?”江泊淮雙手撐在她兩側,自嘲一笑,“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上一個小自己九歲的大學生,只有你不相信我愛你。”

“什,什麽意思?”時間問。

他沒答,看了眼鏡子裏頭發亂做一團後腦勺,擡手為她整理一番,說:“我剛剛在車上沒解釋,是在想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時間問。

他歪頭認真看着她,“如果我一無語所有,你還願意跟着我嗎?”

時間對上他的眼,故意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笑說:“那可不一定。”

江泊淮的目光肉眼可見地暗淡下去。

她覺得荒唐,錘着胸脯認真說:“你怎麽會這樣想呢?我情窦初開的時候,就喜歡你了啊叔!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叔?”男人挑眉,重複,“你喊我叔?”

“不可嗎?”時間回道,“你都三十一了,不能當我叔?”

“………”江泊淮倪着她言笑晏晏的眼,問:“你剛剛哭成那樣,是為什麽?”

“………”輪到時間無言。

“哭我就這樣走了?覺得我們就這樣結束了?”

“哭這幾年青春被狗吃了?”

“哭我為了權勢為了利益抛棄了你?”

她一句都回不上來,最後只得惡狠狠瞪他一眼,“我還沒同意你住這兒。”

“那怎麽辦呢?”江泊淮撩了下她的睡衣,“你現在是人質,有立場說不嗎?”

她剛才吃了熊心豹子膽,故意在他面前将裏面掏空,被這樣明目張膽一撩,什麽都看見了。

雖然方才激吻的時候,已經被他輪番碾過一遍,可這會兒卻是不同的。

一剎間,時間臉紅成小番茄,什麽狠話都說不出口。忽然想起什麽,趕緊又道:“你衣裳,濕的,還穿了這麽久,趕緊換下來。”

江泊淮沒動,穿着濕衣服意味深長看着她,“心疼上了?”

她默認。

他笑了,“剛才不是還随便給我個吹風機讓我吹嗎?那時候怎麽不心疼呢?”

“不心疼吹風機都不會給你。”她言歸正傳催促道,“不開玩笑,趕緊脫掉,不然真的會感冒。”

江泊淮保持着禁锢她的姿勢:“你幫我。”

“……”盡管無語,時間還是擡手一顆顆解開襯衫紐扣。

他平時運動,身材極好,八塊腹肌,無一點贅肉,過去某些畫面閃過腦海,她的臉變得更紅了。

紐扣解開,江泊淮脫掉濕透的白襯衫,示意她還有褲子。

時間一顆心就快跳出心髒,面對挑釁,有過遲疑,卻沒有退縮,如他所願,解開了。

江泊淮渾身一顫,她指尖劃過的地方如熱浪猛火,燒得人頭暈腦脹。

他雙手摟着她,往前邁了小半步,站近了些。

危險的氣味,如野獸般駭人,時間慕然擡眸,對上的是他早已不清明的眼。

“你剛剛喊我什麽?”男人輕聲問。

“我沒喊你。”她否認。

“真的嗎?”

睡衣不翼而飛,時間的手被他摁住,動不了。

于是,她投降:“喊了。”

“喊什麽?”

她幾乎要被他灼燒的氣息逼哭了,“喊你,喊你,叔。不過我是開玩笑的,你沒這麽老,你是淮哥。”

“別,聽着挺有意思。”他貼近,附身說:那,要跟三十一歲的老男人做/愛嗎?

時間心跳加速,完全不能自已。她看着他接近瘋狂的眼,已經預想到會是什麽後果。

良久,她無力地擡起手,指了指身後的床,“去那裏。”

“不,”他的手繞到她身後,摁住她的腰,往前挪了下,“就在這裏。”

就在梳妝臺上,在玻璃鏡面前。他補充。

時間感到驚恐,往下一跳,想逃,卻正中下懷,顯些暈過去……

為數不多的幾瓶可憐的化妝品被抖去了電腦桌上,随後滾到地上,“砰砰砰”幾聲,全碎了。

時間惋惜,“你,你得賠我。”

他吻着她,一遍又一遍,抽空說,“好。”

“你不是說已經被你爹趕出家門了嗎?哪來的錢。”

男人讓她面對梳妝鏡,明亮的鏡片中,他将頭埋在她頸窩裏,沒所謂低笑一聲:“買幾瓶化妝品的錢還是有的,實在不行,我把門口那車賣了。”

“………那,那還是別了。”

“又舍不得了?”

“嗯。”

他又把她轉過來,背靠着梳妝臺,說:“你掌家,你說了算。”

她望着他,眼神早已無法聚焦。

“我們什麽關系?”江泊淮讓她看鏡子裏,反問剛才在車上她問他的問題。

時間只回眸看了一眼,就紅着臉把頭埋在他胸膛上,更別說回答問題。

男人自問自答:“我們是男女朋友關系時間,以前是,以後,自當更近一步。”

他摟她的力道緊得像要将人嵌進血肉裏去。

“還胡思亂想嗎?”他每說一句話,都是一場變本加厲的讨伐。

時間雙眼飄忽,只顧搖頭。

模糊中,她聽見他隐忍地說:“知不知道,你不理我的這些時日,我快瘋了小咪彩……”

知不知道,你不理我的這些時日,我快瘋了小姑娘……

她曾教過他,咪彩在苗語裏,是姑娘的意思。

一場不眠不休的情/事,顯些要了時間半條命,卻又無比愉悅。

什麽時候被大赦抱去床上的她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清醒過來時,江泊淮正在用熱毛巾給她擦汗。

她蜷縮在被子裏,像只被抽了筋骨的靈獸,了無生氣地一動不動,由着男人擺布。

擦幹身上的汗,他又喂她熱水。什麽都沒說,時間一一照做。

後來又來了兩次,時間徹底昏睡過去。

她突然驚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江泊淮正在撿地上用過的保險套和衛生紙,見她受驚,他扔了東西,掀開被子爬上床摟着她,細聲問:“怎麽了?”

她擡手死死攬在他腰上,好久才說:“夢到你走了,又只剩我一個人。”

男人眉眼一頓,說:“不會的時間,以後,我在哪兒你在哪兒,你在哪兒我在哪兒,我不會走。”

“真的嗎?”她順着話問。

他說:“光說沒用,且看以後吧,好不好?”

“好。”她朝他懷裏鑽了鑽,不忘安慰道:“這段時間,你就住我這裏吧,地方雖小了點,但足夠我們兩住的。等過些時日,我拿到稿費,就租個大點的地方給你住。”

江泊淮看着懷裏半昏半醒的人,哭笑不得,“你還真打算養我呀?”

“對呀。”她坦蕩道,“我現在可厲害了,你只需稍微降低一下生活質量,我還是養得起的。”

他配合地笑着:“那就有勞了。”

“應該的應該的。”時間心裏爬過一絲愧疚,“你都為我跟你老子反目成仇了,我總得做點什麽不是?”

他定定望着她臉上還沒完全褪去的潮/紅,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時間喊了聲:“淮哥?”

“我在。”他說。

她喃喃問:“這些時月……你想過我沒?”

“想。”江泊淮的很認真地重複,“很想。”

沒聽見回音,他問了句:“你呢?”

枕頭上的人眼睛緊閉,呼吸聲輕似羽毛。他以為她睡着了,不料沒過多久,又冒出聲:“特別想,可是一想到你有未婚妻,不管是真是假,心裏就跟刀刮一樣難受。尤其是上個月,看見你們一起去看畫展,我心都碎了。你說,你,你怎麽這樣啊……”

說着說着,她醒過來了,眼淚包邊,“總之,那次我很難受。”

江泊淮用手蹭着她紅紅的臉頰,湊過去在她微腫的唇上親了一口,說:“那次辦畫展的,是我們共同的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他有意邀請,我不好下老先生面子。”

略頓,他又說:“害你傷心,我也很難受。但是時間,不論以後處在什麽場合,你只要相信,我只愛你,就夠了。”

她乖乖地點點頭,“嗯,我也學會成長,成長為……有資格,有能力站在你旁邊的人。”

江泊淮被她的話吓到,笑了笑說,“不用。你不用歷練成那樣,我是找人生伴侶,不是找工作夥伴。再者說,術業有專攻,你遲早會在你自己的行業發光發亮,我不需要你刻意為了我而變道,你能開開心做你自己的事就行,其他一切,都不是你該考慮的。”

她撇撇嘴,忽然傷感,“可我要猴年馬月才能在自己的行業發光發亮啊,你等得起嗎?”

“不是,”江泊淮解釋道,“你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能養活自己,有實力北京這麽寸金寸土的地方祖單生公寓,是多少大學生望塵莫及的。但是你太辛苦了時間,我不忍心也不舍得看你辛苦成這樣。”

她眨眨明亮的眼,說:“我沒事的啊。況且你現在都被趕出來了,我要養你嘛。”

她忽然醍醐灌頂:“你不會騙我的吧?你根本就沒背你爹趕出來,是故意賣慘,好博取我的同情,讓我快快原諒你?”

江泊淮也眨眨眼:“……沒有。真被趕出家門了,除去樓下那輛代步工具,目前什麽都沒有,所以,投奔你來了。”

時間将信将疑,但還是笑道:“沒事,陽光總在風雨後,我供得起你。”

男人不動身色挑了挑眉,“還好有你。”

“是吧?”她略有幾分得意,“一報還一報嘛,那年你對我那般好,帶我走出困境擺脫病魔,我自然……”

“自然什麽?”她沒說,他追問。

她嘿嘿笑道:“自然是要給你養老的。”

“我看你是一點也不累。”江泊淮逼近,手伸向被子裏。

片刻功夫,時間雙眼空洞地望着她,連呼吸都快斷了。

要嗎?他問。

她忍着不說。

又過了一會兒,他望着臉變成紅蘋果的她,問:要嗎?

她點頭。

他故作無知:“點頭是什麽意?”

她撇撇嘴,索性,把自己送上去………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周日。

時間醒來的時候,江泊淮已經把昨夜雨淋濕的衣裳放在洗衣機裏洗幹淨,然後挂在了陽臺上。

視線裏,她的衣裳跟他的衣裳被微風吹來吹去,纏繞着,追随着。

好像一場夢。她盯着天花板,聞着廚房飄來的香甜粥味,愣愣發呆。

“醒啦?”男人走過來,趴在床上,用手理了理她亂糟糟的發,說,“起來吃點東西。”

“好香,做了什麽?”她問。

他說:“海鮮粥,荷包蛋,烤香腸,蒸螃蟹。”

“這麽豐盛,新買的?”因為她的冰箱是空的,根本沒食材。

他淡淡“嗯”了聲,“樓下超市買的。”

她咦了聲:“樓下超市有海鮮?我怎麽不知道。”

他面不改色道:“今天新進的貨,不多,大促銷沒多久就搶完了,我也是去得及時。”

這樣哦。時間動身要起,身下一陣鑽心痛,她哭的心都有了,喪着臉道:“我起不來。”

江泊淮自責地蹭蹭鼻尖,找衣裳給她套上,彎腰打橫把人抱到小桌旁。

時間嘻嘻笑着:“其實沒那麽誇張,我起得來,就是想讓你抱。”

那廂根本不計較,盛了碗玉米粥給她,又用盤子夾了兩個煎蛋和一根烤腸放在她面前,才說:“出門要不要抱?”

她用鋼叉叉着香腸咬了小口,認真思考道:“也是想的,但還是低調點吧,在外面別太張揚了。”

江泊淮笑笑,抽紙給她,問:“味道怎麽樣?”

她接過紙擦了下嘴:“手藝不錯,還挺用心,繼續加油。但是,但是,你都被敢出家門了,兜裏也沒幾個錢,得省着點用啊大叔。”

他笑說:“好,你安排就是。”

真會說話。時間這才注意到他換了身裝備,依舊帥得毫無天理,詫異道:“你哪來的衣裳?”

“助力送來的。”他說得十分誠懇,“我職位雖被卸了,但跟他還算有點交情,所以……”

“那這助理還挺有人情味兒。”

半刻鐘前,樓下停下場,江泊淮的助理氣喘籲籲找來,驚道:“老大,這鬼地方也太偏了,你怎麽會來這裏住?”

看見上司忽而冷下來的臉,助理瞬間閉嘴。

“我要的東西呢?”江泊淮問。

助理把一袋衣裳和更大一袋海鮮遞給他,笑道:“夜裏接到您的電話我天不亮就去海鮮市場了,從上海空運過來,一刻沒耽誤,蝦跟螃蟹都還是活的,不信您看。”

江泊淮看了眼袋子裏營養豐富的龍蝦和螃蟹,滿意地點點頭。

助理斟酌再三,又說:“老大,您執意退婚後,老爺也只是一時火大,您離家沒多久他就後悔了,還被夫人痛罵一頓。再說……光您自己的産業就幾輩子都花不完,何須委屈自己,要不要考慮重新找個地方住?”

江泊淮暼他一眼:“多事。”

“我說真的,這裏太偏,要什麽沒什麽,您大可帶着時小姐住更好的房子。”

“你懂什麽。”江泊淮提着衣服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句,“她剛答應收留我,你要敢在她面前多嘴,以後就是別人的秘書了。”

同居第一天,時間始終覺得像在做夢。

吃完飯,洗完碗,她決定不做作業,不畫畫,允許自己頹廢一天。

江泊淮也哪裏都不去,就在房裏陪着她。

兩人躺在床上,她問:“你會不會覺得無聊?”

他說:“不會,好久沒這麽放松過了。”

我也是。她在心裏說。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問:“你打了幾份工?”

“沒多少。”時間心虛道。

他的眼神定在她臉上:“丫頭片子,我知道只是遲早的事,你是主動交代,還是我查出來後……”

“好好好,告訴你告訴你,除了網上接的制作封面的單子,其餘還有兩份。一份是在海報公司兼職繪畫,還有份是家教。”

他聽罷,臉色一變再變,最終說道:“把後兩份辭了吧,留着網上做封面那份,就當是學習。”

她沒急着反駁,聽他繼續說:“你把這些時間都用在學習上,說不定效果會更好,将來賺更多的錢。”

時間被他說動了,思量片刻,說:“可是我們現在……”

“時間,”他打斷她的話,“你太辛苦了,我真舍不得。就當是,心疼心疼我這個老人,讓我安心可以嗎?咱不缺那點錢。”

“你這不是,不是已經……”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質疑我的能力?”

“當然不是。”

“那就辭了。專心學習,這也是你在學校階段重中之重的任務,不是嗎?”

“額……倒也是。”她說,“我考慮。”

他沒逼她,點到即止,問:“無聊嗎?”

“一點不無聊。”時間靠在他肩上,天知道這是她消想了多久的日子。

不過,她怕他無聊,于是坐起來說:“我們玩個游戲怎麽樣?”

江泊淮一雙明眸亮起來,“哦?玩什麽?”

時間從床頭櫃裏翻出盒沒有開過的撲克,撕開包裝說:“教你玩個我小時候打過的牌。”

“還你小時候。”男人笑笑,“叫什麽?”

她說:“抽烏龜。”

“輸了怎麽懲罰?”江泊淮眯眼問。

想去想來,時間道:“脫衣服怎麽樣?襪子也可以,只要是身上挂着的,就可以抵一次。”

說着,她趕緊整了雙襪子套在腳上。

江泊淮似笑非笑,滿眼意味盯着她:“你說的,輸了不許賴賬。”

“不賴不賴,我牌品很好的。再說,小看誰呢,誰輸不一定。”

結果,第一把時間就成了“烏龜”。

面對男人的翹首以盼,她皮笑肉不笑脫了只襪子。

“再來。”

結果,她又成了“烏龜”,于是脫去另一只襪子。

第三次,江泊淮終于輸了。

他身上只穿了件居家白T恤和一條大短褲,輸了也不賴賬,爽快地脫掉去白T恤。

看着他一身的腹肌,以及……幾處不知什麽時候被時間抓出來的爪子印,時間的臉忽然熱起來。

“怎麽了?”江泊淮摸摸鎖骨下淺淺的指甲印,明知故問。

這邊垂眸不敢看,“繼續繼續。”

第四把,她輸出了。

兩只襪子已經脫完,身上就剩一件單薄睡衣。

若是脫了就……時間黝黑的瞳孔轉了兩圈,一頭撲到江泊淮身上,嬉笑說:“不來了。”

他被撞得往後倒去,也不惱,順勢摟着她,揚眉道:“耍賴?”

“才沒有,困了,不想打。”她不承認,完全趴在他身上,有意無意蹭了幾下。

江泊淮看一眼陽光明媚的外面,伸手拉上窗簾,再看她,眼神和聲音都變了: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來的。”

時間本想耍下賴,沒料到這人精神跟鐵打的一樣旺盛。

意識到危險,她正打算溜之大吉,不曾想轉瞬就被他翻身壓住。

男人居高臨下道:“願賭服輸,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

最後的最後,是他幫她脫的,與其說是脫,不如說是扯,線都炸了。

沉沉浮浮到下午,直到時間真的受不住而昏睡過去才堪堪告一段落。

醒來已是第二天早上,江泊淮的手搭在她腰上,她才輕輕一動,他便醒了。

将人用力朝自己懷裏一勾,他問:“去哪裏?”

只是想翻個身而已。時間笑笑,嘀咕道:“前前後後,一夜一天了淮哥。”

他淡淡“嗯”了聲,問:“你淮叔體力好嗎?還老嗎?”

她咯咯笑着,想起什麽,言歸正傳道:“我姑說,找個時間大家一起吃個飯。”

“好。”他爽快答應,“你負責約人,我負責找地方。”

“現在還不行,等過年吧。”她說,“她剛生完沒多久,至少也得過年才能聚餐。”

江泊淮好脾氣道:“好,吃飯的事後面又說。當務之急,是……”

“是什麽?”見他打太極,她迫不及待問道。

“是送你去上課。”

已經周一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時間急沖沖從床上跳起來,去衣櫃裏翻衣裳穿。

“你慢點,別磕着。”男人慢條斯理跟着起來,提醒他。

她回眸暼他一眼:“還不都怪你,累得我都忘記今天有早課了。”

江泊淮就着這個姿勢,從身後摟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蹭了蹭,聲音裏滿是眷念:“好,怪我。”

時間三兩下把衣裳穿好轉身回抱着他,“我上課去了,那你會不會很無聊?”

他說:“會很想你。”

突如其來的甜言蜜語,說得她一愣一愣的。

“真恨沒晚生十年,做你同班同學。”他感慨。

“然後呢?”時間進衛生間刷牙。

江泊淮跟着進去,放熱水打濕毛巾放在她面前:“然後,追你。”

時間抿嘴笑得開心,心裏跟進了蜜似的,一點點暈開,感覺毛孔都是甜的,嘴裏的牙膏也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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