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成全
成全
跟着那馨香進了院子，我清楚地看着松煙寺的香火過着瑩瑩微光逐漸形成了人的摸樣，香火積聚的看不出五官，但我能保證那個身形是我十分十分熟悉的人物
那是哪吒啊！
為什麽變成這副摸樣？
壓下心中的疑惑我上前欲想抓住他的手腕，可我的手卻摸了個空……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轉身背手把腦袋湊到我面前，我看着他香火中的粉色的熒光和他一湊過來而灌進鼻腔的蓮香
那香氣和年三十我在哪吒卧房味道的一模一樣
“哪吒”我滿含淚水換他的名字，我是多麽渴望他回答我
“小象象，好久不見啊……”
他回答了我，真的是他。可他剛從四海回來，他受傷我還去見過他，當時他還好生生的坐在床上，怎麽現在變成這樣了
“你是哪吒？你怎麽變成這副摸樣了？”
“噓”哪吒俯身将食指豎在唇邊，示意我熄聲“我們進去說，你問什麽我都告訴你”
跟着‘他’進到屋內，我吹滅屋內的燈只留下卧房的一盞，我讓‘他’到我的卧房裏去，再把門闩上
“我的卧房在這座寺的最裏面，秋雯他們都不在，有什麽話今夜說清楚”
對方看看四周，目光停在橫在門後的粗木和門外熄滅的一盞盞燭火
他嗤笑道“沒想到象象如今能這般謹慎”
我蹙眉催他“你到底是誰？是哪吒還是……”
“我是哪吒”
果然！這個信息對我來說如同晴天霹靂，我仿佛被抽走站立的力氣重重的跌坐在榻上
“不可能”我嘴裏喃喃“我去見過他，他還好生生地，不可能！你不是他！”
我抓起床頭的棉枕朝‘他’拍去，我用盡力氣拍散了了香火，卻拍不散我心中的恐慌
散開的香火重新彙聚成‘他’，我無力的俯在床榻邊‘他’緩緩蹲下身子，滿眼憐惜地看着我，‘他’擡手擦去我的眼淚，即便穿過到我的肌膚‘他’也依舊停在那裏
“我是哪吒，但我是哪吒的魂魄”
！！！
這信息遠比上一個還要讓人震驚，我揮去‘他’的手，取下頭上的縮成銀釵的銀釵劍，劍尖朝向他對‘他’吼道“你胡說！十五日前我還去看過他，怎今日到你口中就是成了死人！你是何精怪，無法化形就借我松煙寺的香火之氣集聚成形，說！”
“我不是精怪”‘他’緩緩上前任由銀釵槍穿過他的身體“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哪吒，是那個已經死的哪吒”
“不是的！他沒死，他沒有死！”
“可是作為三界之中唯一掌管時運的松山神君，早已經知曉他的命運了吧”‘他’一步步靠近，吓得我把銀釵劍丢在地上“不可能！我預見的未來他是死在我與他結親的前一月，我如今只要不答應這門親事他就不會死，你休想騙我！”
‘他’明顯身形一怔，開口說出的話都帶着沙啞“所以松山神君，是不打算嫁給他了……”
“是又怎麽樣，只要他活着，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他’垂下頭，聲音清冷聽不出任何情緒“松山神君何必苦了自己，又苦了他人呢”
‘他’擡起頭，指着自己的心口“若你是為了讓他活命才不與他結親，他知道了會傷心的”
我剛欲問他為什麽會知道他會傷心，我到現在還是不相信他就是哪吒的魂魄。可誰知‘他’抛去剛才悲傷的語氣，轉而道“作為掌管時運的松山神君，我想不會不知道命中有劫難以破解的意思吧？”
我當然知道，一個人自誕生就注定了今生是長壽還是早逝、是健康還是充滿疾病，就連吉禍當日的時辰時運簿上都記得清清楚楚，而轉變一個人一生的被稱之為‘劫’。生死劫、往生劫、散財劫以及情劫，小則稱為災，大則為劫。
世間妄想轉化劫的人，不在少數。而真正散去死劫的，在天界中确實出現過，但最後的結局是什麽？是被我松煙寺的将士押回例行條例，抽去仙髓剝皮抽筋，貶下人間輪回成為牲畜……
對方見我想的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背對着我“所以啊，松山神君還是收起那愚蠢的想法，答應他，答應李家，順應時運簿和他結親，這是他的劫，他理應面對”
我沉默了，難道我真的要不顧他的性命嫁給他，然他死在大婚之前？
我真的要聽他的這樣做？
“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你”
‘他’背手深深嘆了口氣“不管你到底信不信，我都是哪吒，我是死過一次的哪吒，死在了我和你的大婚之前，我的魂魄被師傅收起養在蓮花裏，可有一縷魂魄順着還活着的哪吒來到這裏，找到了你”
‘他’轉過身來“沒錯就是我，我在你去花果山找孫悟空的時候就見過，後來我見到了我自己，哪吒知道緣由就把我存在他卧房的櫃子裏。只是我沒想到，三十的晚上他會把你帶到卧房，險些讓我暴露”
原來我在他卧房聞到的被哪吒說是來自人間的蓮香，是他的……
‘他’繼續說道“那是我的劫，卻也是個活劫。只要你順着時運簿嫁給他，讓他死，他一死魂魄就湊齊了，魂魄湊齊我也是他回來只是時間問題了”
我坐在腳蹬子上靜靜的聽着他說完“所以你要讓我嫁給你，讓你死”
自古春去秋來，大雁南北返還，花開滿樹最後落葉歸根，降落在地面的雨最後蒸發到天空會變成雲，最後再次降回人間。冬雪中被砍伐而留下的老樁，會在來年露出嫩芽
死就是生，生就是死，死生即是兩者來回轉換，就如陰陽調和一般，盛極則衰，花盛極敗
而哪吒就像雪地裏的大樹，被人砍去則死，來年春天就是生
“我知道了”
原來這件事的源頭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拖着不答應這門親事，自以為是為他好，沒想到最後反而是在阻撓他的複生……
“多謝松山神君成全”，‘他’向我行執手禮，随後跟着從窗棂漏進來的風一起散去，只留下滿屋清香
我雖身寒，但春夏的晚風從沒讓我覺得發冷，可今日吹進卧房的風卻讓我生寒，一陣陣寒意從腳底蔓延全身
我搬出二哥怕挨罵而藏在我床下的酒，一壇壇的在木箱裏被他擺的整整齊齊。
“白玉碎……”
我念着酒壇上面的字，白玉碎還是我當年取得，當年人間槐花開的絢爛，我那時閑來無事就拉着二哥去采花釀酒，我們當時釀的不多只是釀好的時候喝過一壇，剩下的因為被大哥發現，所以二哥就藏在我的床下，還說我這是最好的地方，大哥再聰明也不會想到這裏
“白玉不碎，神仙醉……”
我脫力靠在床邊，目光渙散的從窗棂看夜晚的月亮，眼眶裏的淚打碎月光，在我眼中碎了一片
我仿佛看到了二哥，但眼睛裏的東西慌的暈乎乎的看不清，我以為是幻覺，便覺得無傷大雅地朝他傻笑
“過了今夜等我酒醒了，我就回家找阿爹阿娘，答應我和哪吒婚事”
明明是笑着，可眼裏的淚再也兜不住，順着眼尾劃過臉頰
我轉頭不再看那出幻覺
“什麽叫成全你……”
那分明是成全我自己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