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針鋒相對
針鋒相對
輕如鴻毛的一個吻,一觸即分。
溫峫凜凜霜雪般的氣息倏然靠近,又輕飄飄遠離,快得好像抓不住的影。
辛晝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是循着本能。
捆仙鎖“嗖”的一聲從身上消失,順從主人的意願乖乖鑽進了乾坤袋,這原本就是他的法器,清醒狀态下根本困不住他。
溫峫原本處在上位,被他猛然發力掀了下去。二人瞬間上下倒置,辛晝死死盯着溫峫的眼睛,目光灼灼:“溫臨崖,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喝完的酒壇子在剛剛打鬥中時碎裂在地,随着時間推移,浸出滿室醺膩酒香,辛晝被酒氣烘得收不住思緒,挂着一臉逞兇鬥狠,腦中卻開始漫無目的地亂想。
他是不是也在我不知曉的時候喝醉了酒?
可溫峫眼眸從始至終都是清明的。
辛晝望進他墨色旋渦一般的眼底,或許是羅浮春的後勁上來了,覺得自己腦袋有些發暈,連色厲內荏的表情都快要挂不住。
溫峫眼底好像有一閃而過的迷茫,但那也僅僅只是微不可察的一瞬。
他很快從辛晝的桎梏下掙脫了出來,并沒費多少力氣,因為其實辛晝也根本沒怎麽用勁。
辛晝被他推到一旁,拿手揉着太陽穴,眼角處還有些微微的紅潮。
聽到溫峫一如既往冰冷的聲音響起:“陣法。”
陣法。
噢,原來是為了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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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晝低頭一笑,恍然大悟,眼角餘光瞟到滾落在地的酒壇子,便随手撿過來,又仰頭灌下一大口。
但辛香酒液并沒有如他所願滑進喉嚨,辛晝拍了拍壇肚。
早就空了。
辛晝又用雙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臉頰,試圖把自己搓清醒一點。
他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活動了一下脖頸,拖着調子笑吟吟地道:“我喝醉了。”
誰會輕信一個醉鬼的話?言下之意,剛剛那句,自然就不作數。
溫峫冷眼旁觀他明明沒醉的時候卻要裝醉,笑着耍賴,妄圖将方才發生的事情一揭而過。不知為何,鮮見地覺出了一絲憤怒。
但這種憤怒跟以往所有生氣時的感覺都不同,溫峫說不上來,只覺得跟平時相比,自己所有的行事都變得更加沖動。
他上前一步動作強勢地握住了辛晝的手臂,黑眸中隐隐聚起晦暗風雲,低聲威脅:“辛子竹。”
臂上傳來的痛楚讓辛晝眉心不自覺一蹙,嘴角勾起的弧度卻越發深了。
辛晝反手鉗住溫峫握在自己臂上的那只手,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卻鋪開一片寒冰,加重語氣針鋒相對:“溫臨崖,我喝、醉、了。”
自從到了蠻荒之後,他們二人之間就好久沒有現出過,這種你死我活的氣氛。
一黑一白劍拔弩張,仿佛彼此都恨不得下一秒便将手中本命靈劍搗入對方丹田。
誰能看得出來,明明不過一刻之前,他們才剛剛親吻過。
事态的發展完全超乎了辛晝的預料,但他心裏也有股無名火無處撒,或許正需要打一場來發洩自己這種不知緣由的怒氣。
兩種威壓之勢在狹小的地窖中風馳雲卷,戰局一觸即發。
“轟隆——!”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響在耳旁猝不及防地炸開,仿佛平地起驚雷。
可辛晝和溫峫明明都還沒有動作。
二人對視一眼,俱是神色一凝。
聲音是從地窖外邊傳來的,一下接着一下,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瘋狂撞擊着木門。
室內塵屑碎石随着撞動從頂上撲撲雜雜掉下來,很快就砸了他們一身。
辛晝現在也顧不得揍溫峫一頓出氣了,拂開身上落下的灰塵朝着他神色不虞地大吼道:“什麽東西??”
溫峫也是全然在狀況之外,寒聲吼回去:“我怎麽知道!”
他倆說話的功夫,并不牢靠的木門就已經被外邊那東西撞了個稀巴爛。
随着一聲木板碎裂的脆響,外邊那東西嘶吼着顯出了真身。
辛晝在看清這東西是什麽之後驚得瞪大眼睛,嘴巴都合不攏:“操?”
居然是剛剛那頭待宰的年豬?
地窖狹窄,原本就只容幾個人通行,這頭豬看着起碼有三四百斤,要是發狂沖進來非把他們擠成肉餅不可。
辛晝滿臉震驚,但手上動作卻一點都不含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召出了捆仙鎖,大喊一聲:“捆仙鎖,去!”
法器有靈性,聽到主人的命令之後立刻沖向年豬,只見它以極其刁鑽的角度在空中上下翻飛,當中幾道白影“唰唰”一閃,瞬間就把這頭壯碩的肥豬捆成了一坨圓潤的蠶蛹。
年豬轟然倒地,砸在地板上震起漫天飛塵,捆仙鎖在它雙蹄之前靈活地打了個蝴蝶結,然後翹起一角對着辛晝左右搖晃,得意洋洋,好像個小孩讨要大人的誇獎。
辛晝意思意思摸了摸它的繩頭,然後低頭看向這只露出個豬頭,但還在狂暴硬掙的年豬,有些不敢确定地說道:“又變異了?”
這豬雙眼猩紅,一副瘋豬病發作的樣子,怎麽看怎麽不正常。
溫峫還不知道剛才那條九眼怪蛇的事情,神色不明地看向他:“又?”
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鄉親鄰裏們都在朝着這邊趕來。
辛晝不理他,專心致志地蹲在地上研究瘋豬。被無視的魔尊心下不悅,手指一動,蠢豬瘋狂嘶嚎的動靜就戛然而止。
這下辛晝不得不搭理他了,擡起頭不滿道:“姓溫的!”
兩個人倒是好久沒吵架了,正準備來一局找找感覺。刀疤張卻領着一衆村民趕到,氣喘籲籲地擠在了地窖門邊,大驚小怪地朝着裏邊喊道:“在這兒在這兒!”
虎目一錯,發現了瘋豬肥碩身軀後一蹲一站着的辛晝和溫峫,扯着一把大嗓門驚喜道:“你們怎麽在這兒!”
地上已經駕鶴西去的肥豬一看就是他倆的手筆。
刀疤張見此舒了一口氣。想從門口擠進來,但被豬身擋住了去路,嘗試了幾次都沒成功,于是一臉晦氣地踹了攔路豬一腳,站在門邊喊道。
“還好有你倆在,不然我這一窖子老酒可就要遭殃了!”
辛晝不動聲色地将地上酒壇子踢到了自己背後,寡廉鮮恥地抿出了三分誠摯微笑,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
溫峫在他背後,将他所有小動作都盡收眼底,故意把他踢過去的酒壇子又踢回去。辛晝餘光瞥到那個空酒壇又原歸原位地滾了回來,朝溫峫狠狠瞪了一眼。
溫峫微仰着頭面無表情,只留給辛晝一個高不可攀的下巴。
辛晝:……
好在刀疤張神經大條,倒也沒發現他二人之間的眉眼官司,注意全都放在了地上的豬身上。
“剛剛我和老何幾個殺豬,還沒來得及下刀,這畜生就跟發了瘋一樣把所有繩索都掙斷了,還差點傷了老何。它一路橫沖直撞闖進了地窖,我們在後面拿着刀追都追不上,幸而碰上了你倆!”
刀疤張一臉慶幸,看着已經死透了的肥豬,使喚着後面的人要将這頭豬拖走,“這下倒是省了我們殺豬的功夫了!”
辛晝保持着誠摯的微笑,收回了捆仙索,從地上站起身,理了理衣擺:“正是。”
“不過。”指揮着幾個漢子将豬一點點擡走的刀疤張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過身,大大咧咧地問道,“你和溫兄弟怎麽在地窖啊?也是聽到這畜生發瘋的動靜來的?”
溫峫在暗處低低嗤了一聲,辛晝趕緊在他要發表什麽鳥話之前按住了他的手,往後遞了一個威脅的眼神。
轉過頭笑容滿面,順着刀疤張的話附和道:“沒錯,老張,我和臨崖一聽到地窖這不對勁就立馬沖了過來,好在趕到得及時,沒讓這豬毀了你的寶貝!”
“嗐!”刀疤張一聲大喝,碩大的鐵拳猛地錘上辛晝背心,“好兄弟!待會我必要多敬你三杯酒!”
辛晝差點被他捶出內傷,臉色扭曲了一下後咬着牙道:“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