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再生變故
再生變故
飯點已到,衆人說說笑笑地擡着豬往上邊趕,聊着今年洋洋灑灑下了這麽長時間的大雪,瑞雪兆豐年,明年地裏莊稼定然有個好收成。
刀疤張:“今夜原本還有驅傩大典,都是咱們跟那群凡人學的,驅鬼,哦不,驅仙逐疫,除災呈祥!看咱們妖魔如何齊心協力,擊退仙兵!”
他哈哈一笑,攬住辛晝肩膀的大掌又緊了緊,“原本是想喊你來扮主角的,但是你是仙門的嘛,所以就......”說着說着周圍衆人都擺出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哄笑開來,刀疤張陳疤縱橫交錯的臉上竟然還流露出了一點遺憾。
辛晝心道,在本仙君面前無遮無攔的大談妖魔滅仙,真是謝謝你們還記得我是仙道之人。
嘴角抽搐着謝過他的好意:“不必,我和臨崖看個熱鬧就好了。”
溫峫不知何時加快步伐走到了他倆前方,經過辛晝身側的時候偏過頭來眼神冰涼地瞥了他一眼。
辛晝立馬抛卻了幾息之前的恩仇,眼疾手快扯住了溫峫袖子,游魚一樣從刀疤張手下滑了出去。
地窖狹窄,空氣渾濁,又加上一頭味道難聞的肥豬,滋味別提多飄飄欲死。辛晝仿佛劫後餘生,想趕緊離開地窖呼吸兩口新鮮空氣。
然而還沒靠近出口,一陣混亂聲卻從前方傳來,其間還隐隐夾雜着女人孩子的驚叫。
辛晝腳步一頓,溫峫和刀疤張他們很快也都聽到了前方動靜的不同尋常,還沒來得及出言,一聲悲痛欲絕的哭喊就驀地響起,遽然撕裂了地道中的平靜。
“阿娘!”
是張莺莺。
刀疤張臉色陡變,猛地沖了出去,身形悍然,快得像一頭健碩矯健的豹。
辛晝從未見過他周身散發出如此沉凜駭人的氣勢,心下暗道不好,足尖發力,也趕緊和溫峫緊跟其後追了上去。
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從地窖沖入院中,看到院裏景象之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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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已經是一片翻桌倒椅杯盤狼藉,一群不知從何而來的變異兇獸圍在院內,正大肆攻擊撕咬着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與孩子。
張大娘倒在院裏北角昏迷不醒,枕着腦後一窪血泊,張莺莺跪在她身邊不住哭喊:“阿娘,阿娘!”
一只雙頭豸狗嗅到了血腥味,呲着挂滿涎水的尖牙朝她們母女二人撲去。
刀疤張虎目圓贲,一聲怒吼,飛身過去一拳擊飛了那頭豸狗,護在了妻女身前。雙目赤紅,疤痕虬結,一時之間竟分不清誰才更像異化的兇獸。
尖叫聲此起彼伏,這院裏異獸粗略看上去竟然有十好幾頭。
漢子們剛剛都跟着刀疤張去追豬了,一群婦人帶着半大不小的孩子,遇到這突如其來的一遭都被吓得驚慌失措、六神無主。
已經有兩個人被異獸咬傷,癱在地上顫抖着哭叫。
異獸粗長的巨齒眼見就要刺入女人身體,辛晝與溫峫出手快如閃電,寒芒一閃,那兩頭長得奇形怪狀不知到底是牛是狼的怪物就搖晃着倒在他們腳邊,傷口處膿血潑灑而出,一股極其惡心的惡臭登時沖天而起。
辛晝捂着鼻子被這怪臭逼得後退兩步,擰着眉嫌棄道:“他媽的,這到底什麽玩意兒?”
溫峫擡起長靴避開了膿血蔓延的地方,以袖掩鼻,皺眉低頭細看。
這東西牛軀上長着豺狼青牛兩顆截然不同的腦袋,個個都青面獠牙,利齒比普通狼或牛都長了三倍有餘,就好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硬生生雜交嫁接而成。
辛晝沒空研究這變異東西,趕去幫其他人解決剩下的幾頭異獸,捆仙鎖在空中舞得獵獵生風。
好在這些怪物也就是長得略詭奇吓人了些,實際戰鬥力卻并不強。
院裏很快就橫陳了一地異獸的屍體,那股令人聞之刺鼻目眩的膿血污臭彙聚在這方小小的四合院內,很快就有人撐不住彎腰嘔吐起來。
今日這頓準備了許久的豐盛宴席眼見着是怎麽也吃不下去了,辛晝看着桌上一動未動的山珍野味,心疼之色溢于言表,心道這可真是暴殄天物,真他娘的罪過。
但他也被臭得險些分不清東南西北,根本沒工夫哀悼這些珍馐佳釀。
趕緊安排着剩下的人先扶着傷員退出後院,避免他們沒被異獸咬死,先反被臭死了。
今日從山上下來還不過半日,就過得如此跌宕起伏,對于一直以來安詳平靜的蠻荒來說,顯然不是個什麽好預兆。
辛晝從那條九眼怪蛇出現開始就一直覺得右眼皮子老跳,現下心裏不祥的預感就更濃重了。
欄外梅樹亭亭伫立,一樹凜冽清香,将二人身上那股惡臭沖散。
辛晝斜倚上了蒼勁樹幹,随着折了只白梅在手中搓揉把玩。
“九眼蛇還能說是誤食山中異草所致,可那些東西。”
他下巴微擡,還能看到院中橫七豎八的屍體。溫峫回想方才見到的那些異獸,都是再尋常不過的動物異化而成,牛、羊、兔子,甚至麻黃山雞,與其說是野獸,倒不如說,就是平時村民們家裏圈養的家畜。
家畜好端端怎麽會突然變異暴動?辛晝目光轉向早已被夷為平地的柳家方向抱臂不語,若有所思。
溫峫好似與他心有靈犀,平淡道:“沒有屍氣。”
有柳珑煉制屍鬼的前車之鑒,一般人都會下意識以為這次又是他在暗中搗鬼。
辛晝低頭看指尖白梅花瓣被他碾作飛塵,落入泥壤,與塵土化為一體,“嗤”的一笑:“你覺得,不是柳珑?”
煉制屍鬼只能讓人畜變成沒有感情的活死人,卻不能叫他們莫名其妙長出兩個腦袋三條腿。
辛晝從歪靠着的梅樹上直起身子,語氣輕松,可眼中眸光卻沉重:“這蠻荒黑獄,還真是卧虎藏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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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談話的空隙裏,姚娘子已經帶着靈藥聞訊趕來,開始在廂房內救治傷患。
好在這一遭雖然看起來瘆人,實際上卻只有三個人受了傷,除了張大娘幫張莺莺擋了異獸一爪還在昏迷不醒之外,其他人都沒什麽大礙。
大年三十前夜,原本是湊在一起塑雪獅放煙花同飲同樂的歡喜日子,卻硬生生被這變故沖散了節慶喜氣。
張大娘受了傷,刀疤張和張莺莺自然也就沒心思辦小年宴了。鄉親們都挨個上前去安慰他們父女倆,道張大娘吉人自有天相,更何況年輕時刀山火海都闖過了,怎麽可能栽在這小小異獸手上。
總而言之都是讓他們放寬心,不要多想。
張莺莺強顏歡笑,将衆人都送了出去。辛晝與溫峫留在了最後,原本想說點什麽,但哄人的話方才其他人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辛晝也翻不出什麽新花樣。
刀疤張雖悲痛,但卻也看得出此次變故不同尋常。留了張莺莺在房內照顧張大娘,與辛晝溫峫二人到了外邊,沉聲問:“你們兩個可有什麽頭緒?”
辛晝:“柳珑是雲靜起親眼看見逃離蠻荒的,更何況他身受重傷,這麽短的時間內不可能再回來作亂,而且臨崖已經查過,這些變異的獸類,身上都沒有屍氣。”
刀疤張回頭看了一眼妻子的方向,咬牙道:“不管是不是柳珑,膽敢傷了秋姮,我都要讓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辛晝和溫峫對視一眼,嘆了口氣,拍了拍刀疤張的肩膀正色道:“我猜測這次的幕後黑手,應該是之前在外界接應柳珑那個人。之前我讓師尊細查,但這段時日忙着看顧臨崖,也沒有出去問他老人家到底查到了什麽線索。總之,那人引得牲畜□□,絕對不會只為了弄出這麽一點動靜。”
他話頭一頓,語速慢了下來,看向陰沉下來的天幕,冷白的面頰浮上一層意味深長。
逢魔将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