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秦氏彌遠
秦氏彌遠
長旸語氣毫無轉圜餘地,顯然不是在跟辛晝商量。
辛晝一愣,下意識想反駁:“可我仍有許多未完之事,我......”
他還未說完,就被長旸打斷:“何事比渡劫還重要?”
師尊蔔卦之能,三界皆知,他算出來的東西,從未錯過。
辛晝抿唇不言,渡劫失敗的下場只有一個,便是神魂俱滅、魂飛魄散,哪怕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
也無怪乎師尊如此在意。
辛晝腦子也沒被門夾,自然知道此時此刻即将渡劫對他來講有多嚴峻。
卦象上顯示九死一生,師尊不知,他卻再清楚不過,前不久剛剛才剖去半顆內丹,怎麽可能有足夠實力對抗天劫,只是——
辛晝:“我入蠻荒之後荒于修煉已久,怎麽會這麽快?”
他也不過是九年前才剛剛邁入化神境。
長旸:“或許你擊潰了柳珑,讓他無法繼續鋪陳野心殘害蒼生,對三界有大益,所以天道獎你機緣,賜你提前渡劫破境。”
天道機緣,向來是擁有極大功績的修道之人才有機會獲得。
所謂大功績,換而言之,就是斬殺妖佞,拯救蒼生,化解了三界當中的一場浩劫,立下了不世之功。
蓬萊洲開山祖師無晷仙祖,便是籍此飛升。
修道艱苦,有的人苦修幾十上百年都無法突破境界,止步一個境界過久的下場,便就只有衰竭老死。所以得到機緣,對修道之人來講無外乎天降至寶,自古以來,萬萬人趨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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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被這驚天大便宜砸了的辛晝此刻臉色卻不大好看,心道柳珑也不是他一個人打敗的,這勞什子破機緣怎麽不降到老狐貍和溫臨崖頭上,讓他提前渡劫,這不是嫌他死得不夠快嗎?
但雖然想是如此想,辛晝也知道像雲靜起和溫臨崖那種手上沾滿鮮血的魔修,這輩子都不可能踩到這種狗屎運。
長旸以為他神色猶豫是顧忌靈脈一事,淡淡道:“靈脈異動為師已經控制住,待你渡劫過後再回蠻荒查探不遲。”
辛晝憂心忡忡地扯出個笑容,道:“多謝師尊。”
無論仙鬼妖魔,渡劫之時都會攜帶多件強悍的防禦法器,為的就是在劫雷降下之時,能擋幾下是幾下。
無上洞也是這個作用,據說無晷仙祖當年飛升的雷劫就是在那應的,整整一百六十二道幾十人合抱粗的劫雷,透過洞壁降到仙祖身上的時候硬是給削得只剩了一半,簡直就是強得驚天地泣鬼神。
但是這傳說只能騙騙那些傻不溜秋的入門弟子。
辛晝九歲那年就對那些把無上洞吹得神乎其神的師兄們提出犀利質疑了。
仙祖渡飛升之劫,應是方圓百裏都狂風亂卷電閃雷鳴,威勢之駭人,大乘期以下甚至都無法靠近,誰他娘能知道洞中真實場景?
辛晝嘆了口氣,簡直是煩不勝煩。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為什麽都要趕趟似的湊到一堆?他心亂如麻地拱手向長旸道別,因為心虛,連看都沒敢再看師尊一眼,跟被鬼攆似的風馳電掣禦劍走了。
一日之晨,正是弟子們成群結隊打着哈欠趕去上早課的時間。
辛晝半躺半坐在歸墟劍上,看到煙渺雲霧下面容稚嫩的師弟師妹們蠶豆似的身影稀稀拉拉播在蜿蜒山路,不知為何想到一個詞兒,撒豆成兵。
他也不知道是戳了自己哪個莫名其妙的笑點,“噗”的一聲就苦中作樂地笑了。
邊笑邊辛酸地想,好好學吧小崽子們,學完像我一樣一人分成三份使,累死累活報效蓬萊。
蓬萊洲的早課一般都由掌教與五位長老教授,師尊那份活兒早幾年前就落到了辛晝頭上,但這段時間他忙得神出鬼沒,便由熒惑長老的親傳弟子秦彌遠暫代他授課之任。
辛晝眯着眼睛想了一下,今日好像正好輪到他當值。
雲蒸霞蔚,煙霏露結,八荒春來掩在層疊煙巒之下,郁郁芊芊,仿佛黛綠之外籠了一層白紗。
辛晝收劍落地,兩側沉沉濃綠撲面而來。
樹梢上挂着的翠果鮮嫩欲滴,辛晝随手摘了一顆咬了一口。
“我呸。”
他被酸得倒牙,一臉晦氣地看着手中的青果,罵了一句:“沒熟。”
八荒春來上課不許遲到,辛晝授課之時,誰要是被他逮到晚來哪怕一分鐘,都要被拖去林子裏倒吊起來,給如饑似渴的毒蚊子放一整天的飯。
那魔蚊是他專門從北冥捉回來的,比之瘴林裏那些變異怪蚊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些細皮嫩肉的小弟子被罰上那麽一回個個哭爹喊娘,從此以後就算前一日修煉煉得半身不遂了,都會抹着眼淚兒按時爬起來點卯。
人面獸心。
謝與喬得知此事後立馬慷慨激昂地破口大罵:“他辛子竹上學的時候一年遲到兩次一次遲到半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怎麽能想出如此令人發指的手段?”
然後還不是長老的他就被辛晝以頂撞師長的罪名扔進去和遲到的弟子們同罪論處了。
從此對辛晝做的一切決定再也不敢放半個屁。
林間小徑幽靜,方圓幾裏,阒無人聲。
除卻辛晝腳底踩斷枯枝的聒響,就只剩下靈鳥栖于葉間清鳴。
剛剛在天上明明還看到不少小豆丁結伴前來,那些孩子話多,上學下學的路上都跟幾百只麻雀湊到一起似的,叽叽喳喳吵得不行,怎麽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連一個影子也見不着了。
辛晝面露狐疑,一步步靠近春來居,可誰料越靠近越安靜,之前好歹還有兩聲鳥叫,到了學堂周圍,連個鳥叫都沒了,簡直是靜得落針可聞。
這是在練什麽,靜心咒?
辛晝放輕腳步,跟個游魂似的不聲不響地飄到了窗戶底下,食指虛空一劃,窗紙上便出現了一條口子。
他眯着半只眼睛,湊近了那條縫隙......
弟子們穿着整齊劃一的月白道袍,個個眉頭緊皺,面色焦灼,仿若如臨大敵般低頭盯着手中物事,右臂用力,整齊劃一,上下揮動——
在納鞋底。
......
辛晝一臉空白的從窗戶旁直起身來,推開了春來居大門,講堂上婀娜身影聞聲回頭。
雲鬟霧鬓,楚腰蛴領,一雙秋波盈盈含情眼,一彎将蹙未蹙遠山眉。
朱唇烏發,皎白清麗,仙姿玉質,楚楚動人。
好一位飄逸出塵的絕色佳人。
辛晝:“秦彌遠,你怎麽又穿女裝?”
秦彌遠對辛晝抛了個媚眼,放下手中的鞋底針線,站起身來,冁然一笑:“怎麽,大師兄,我不好看麽?”
他比辛晝甚至還要高個頭頂,這樣一個身高八尺的絕色美人暗含威脅地逼視着你,辛晝嘴比腦子快,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道:“你可以去和第一美人争頭籌了。”
秦彌遠對他的回答很滿意,帶上了房門與辛晝來到院裏。目光觸及到辛晝白皙皮膚上的紅痕,雙手抱胸意有所指:“大師兄愈發風流了。”
但辛晝此刻沒空理會他的調笑,時間緊迫,不能浪費,直言道:“幫我個忙。”
秦彌遠挑眉看着他。
辛晝:“蠻荒情況有異,我必須把魔尊溫峫從裏面帶出來,個中緣由日後再同你細說,你只需幫我變成師尊騙過荒卒就可以了。”
秦彌遠歪了歪頭,微笑道:“我不。”
辛晝:“......你拒絕得也太幹脆了,你就不先問問我到底是什麽原因,再跟我談談條件嗎?”
秦彌遠:“是大師兄你求我,便合該由你先亮出籌碼,假扮掌教私自幫你放魔尊離荒,那可是逐出師門的大罪。”
他頓了頓,眸中狡黠一閃而過,“大師兄,說吧,你能為我做到什麽?”
辛晝皺起了眉:“你想要什麽?”
秦彌遠但笑不語。
辛晝:“法器?仙丹?靈獸?一劍捅死你師尊熒惑長老,讓你篡位?”秦彌遠皆無動于衷。
辛晝看向他的眼神逐漸露出一種不确定的震驚:“你不會是想要蓬萊洲掌教的位置吧。”
秦彌遠笑意未改,只是額角明顯跳起了快活的青筋。害怕他再猜下去自己就要稱霸三界了,不得不放棄裝神弄鬼,直言說道:“我要魔尊身邊那頭麒麟,心甘情願到我面前。”
辛晝根本沒反應過來他說的麒麟是什麽鬼東西,只想先把秦彌遠忽悠過去,眼睛都沒眨一下,就語速飛快地答應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