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讓情緒

讓情緒

駱暮低垂着頭，他腳邊低落了一滴兩滴的粘液，很快吸引了路過的螞蟻。

再微小的甜蜜，都是狂歡。

等大人們回神過來的時候，駱暮手上捧着那個還只剩下一個底坨坨的冰淇淋，努力伸長舌頭舔着；而冰淇淋的正牌主人寧佑，坐在一邊捧着下巴眼巴巴看着。

寧遠不置可否，只是挑了挑眉。

李菲菲嫌棄地看了一眼，轉頭繼續在紙上寫寫畫畫，并且給了走神的寧遠一個毛栗子。

［哈哈哈哈，肥寶os：你一口我一口，交換口水髒死了。］

［寧神走神，喜提一個毛栗子］

［看着就疼。李菲菲，你不能這麽對我們哥哥。我們哥哥金尊玉貴的不是為了給你敲毛栗子的！！！］

這邊貌似被“掠奪”的一方反應平靜，那一邊的駱正信和樂音反而反應誇張。

樂音幾乎是沖到駱暮的身邊：“小暮，你怎麽能吃小佑的冰激淩呢？快還給人家！”

這是樂音成為駱暮的“實習監護人”之後第一次與他正面談話，可惜，談話的內容是批評和指責。

駱暮本來期待的眼神，他高高舉起只剩下一點點的冰淇淋送到樂音的面前，他本來是想要和她分享這可貴的甜蜜。

但是期待的泡泡被戳破了。

他看到的是放大的樂音一臉的大義凜然。

駱正信溫和地說：“想吃冰激淩的話爸爸給你買，這個是寧佑的，我們還給他好不好？”

說着，從駱暮高舉的手中接過那個被啃的歪七歪八的冰激淩殘渣。

駱暮一言不發地低下頭，好像他真的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寧佑晃蕩着兩條小腿，并不接那個冰激淩，從秋千上跳下來，一扭頭撞進了曲寧遠的懷裏。

一時間，舉着冰激淩的駱正信很尴尬，一臉抱歉的樂音很尴尬，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尴尬的氛圍。

［這……雖然只不過是小孩子之間一個冰淇淋的事情，但是很羅生門啊。］

［感覺可以拍個連續劇。］

［什麽羅生門啊，肯定是小佑的冰淇淋啊。小佑花了五塊五毛錢，還問死女人賒賬了五毛錢的！！你們忘記了嗎！小佑當時都快哭了！那個死女人才肯買了給他吃！！這個冰淇淋對小佑那麽珍貴，怎麽可能随便送給駱暮吃！］

［就是，心疼給我小佑。駱暮比小佑大兩歲，成年人兩歲不算什麽，小孩子兩歲的年齡差可以碾壓的。］

［家教啊家教啊。駱暮是領養的，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肯定不是那種純良的小孩］

［樓上就事論事不要人參公雞，一直拿暮暮是收養的是說事做什麽？］

［就是，什麽窮山惡水什麽刁民，你們對一個小孩子這種言論說出來心不會痛的嗎？］

……

可能是為了樹立正确的價值觀，雖然大家手頭都不富裕，但是樂音還是走到曲寧遠的面前，斟酌開口：“遠哥，這次是小暮不對，我們補償小佑一個冰淇淋吧？”

［得體得體。樂音這個行為還是得體的。再窮吃了人的也要吐出來，這是原則。］

［駱暮好讨厭，想吃就說想吃呗，自己不說，搶別人的，還要家長擦屁股，我就是讨厭這種心思重的小孩]

當事人即使看不到實時彈幕，也能感覺到劍拔弩張的氛圍。

駱暮背過身去，兩行眼淚落下，哭泣抽噎聲音變大。

“小暮。沒事的。”駱正信拍了拍養子，“想吃爸爸會給你買的，但是拿別人的不好哦。”

[駱天王好溫柔，用的是拿，不是搶！！你們戾氣太重了吧！小孩子之間的事情而已！]

[樓上:他不過是個孩子。]

[殺人放火也是:他不過是個孩子！]

……

駱暮的哭聲并沒有止住，寧佑像是很讨厭這樣的場景，他扭着頭，把臉埋進曲寧遠的肩膀上，就是不看那邊殷勤的樂音和帶着歉意的駱正信。

李菲菲走過來，拍了拍正在哭泣的駱暮，轉頭對寧佑扮了一個鬼臉：“啊嗚啊嗚我是大妖怪，我要一口吃了你！”

她沒心沒肺的樣子像極了一個……煞筆。

果然，彈幕立刻反應過來：

［靠……煞筆吧……］

［《讨厭李菲菲98》我的讨厭不是沒來由的。］

［肥寶……我竟然無言以對］

本來已經有些煩躁的寧佑，陡然被打斷了那種煩躁的情緒和有些僵持的氛圍；又被人裝模作樣捉着髒兮兮的小手作啃咬狀。

整個人“咯咯咯”地笑起來，在寧遠身上花枝亂顫：“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不好吃！”

小孩子的記憶很神奇，又短暫又綿延，但是此時，寧佑已經抽離開那種有些陰郁的情緒，他像是重新被注入了活力和生命力。

“我肚子餓了，我一定要吃東西！吃不到你！我就要吃冰激淩！”李菲菲故作驚訝，左顧右盼，“冰激淩呢？冰激淩呢？冰激淩怎麽在那個小男孩……的爸爸手上呀？！”

寧佑還是咕咕亂笑，寧遠都不知道原來他的大侄子有這麽大的能量，他将近一米九的大高個，幾乎都拽不住他這個小團子，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保證寧佑不掉下去。

“因為！是我！給他！的呀！”寧佑一邊笑，一邊獻寶似的說，“不過是給那個人的……”他伸手指了指那個背過臉去抹眼淚的駱暮。

他指的是駱暮，不是駱正信。

整個事件被三言兩語複原。雖然前因後果尚且不明朗，但是唯一能肯定：不是駱暮暴力掠奪了寧佑手裏的冰激淩，而是寧佑主動給他，心甘情願。

樂音震驚，楞在當場；連見慣風浪的駱正信也愣住了，手上那個殘餘的冰激淩變得很燙手，仿佛能夠燒到他的臉上。

他們都誤會了駱暮。

小小的駱暮背過臉在哭泣，真相未明之前，所有人卻都已經在指責他。

沒有人看到事情的全過程，但是可以肆意評判。

這就是成年人的權力。

不過就是仗着八歲的駱暮根本說不清楚，他不懂反駁。

或者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看見頂流寧遠和大小姐李菲菲站在寧佑的身後，自然而然，本能趨勢他們選擇委屈最弱小的駱暮來息事寧人？

真相是什麽？反而并不那麽重要了。

［草……兩極反轉！！］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啊啊啊，我竟然開始心疼駱暮。啊啊啊，暮暮好可憐啊，被人誤會被人指責，連爸爸都不幫着他！］

［雖然說幫理不幫親，但是那是用在審判案件上。要是親生的孩子，肯定第一時間維護自己小孩啊。果然不是親生的，不在乎。］

［樓上嚴重了。不要老是揪着這個點不放好嗎？駱天王已經很棒了。不是每個人都有愛心收養一個寶寶的。］

［聽說駱暮還是被拐賣的呢……］

……

“哦……”當事人并不知道彈幕的走向，李菲菲繼續她的表演。

她誇張地拉長語氣：“你送給他的啊？你好大方啊！那我沒有冰激淩吃，我就吃－－你你！我是吃小孩的巫婆婆！”

寧佑也迅速進入游戲狀态，手舞足蹈地拽過李菲菲的長發：“我要吃你的頭發，你的！”

“啊啊疼疼疼……”李菲菲趕緊抽回自己的頭發，省的被寧佑不知輕重給嚯嚯了。

趁機跳到駱正信的身後，拍了拍駱天王的後背，示意：接下來你自己處理吧。

然後，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笑死，肥寶：爛攤子自己收拾……］

［她好像什麽都沒說；但是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李菲菲的情商真高，我就一個大寫的服］

［情商高是一回事，心腸黑是另一回事。］

［樓上不要為了黑而黑好不好？］

抱着寧佑往回走的曲寧遠若有所思，他忽然問李菲菲：“你怎麽知道是小佑給暮暮的？你看見了？”

李菲菲生無可戀臉：“難道在誰的手上一定是搶過去的嗎？這是大人的強盜思維。”

“是。”曲寧遠把寧佑往上推了推，“我們只覺得小佑獲得冰激淩來比不易，所以先入為主，覺得駱暮想吃，只能問小佑要。”

小夥子很有前途嘛。

李菲菲露出老懷欣慰的表情：“你也還不錯。”她居然贊美他，甚至象征性地踮起腳尖想摸摸曲寧遠的腦袋。

－－但是夠不到。

為了挽回面子，李菲菲裝模作樣摸了摸寧遠的肩膀，順帶着摸了摸寧佑的腦門。

行雲流水，自然得很。

［笑死，李菲菲是喜劇人嗎？］

［她是不是要摸我哥哥？嗚嗚嗚，我的哥哥髒了！！不要摸我的哥哥！！！］

［樓上夢女能不能消停點！］

［肥菲是不是有點矮？］

［樓上是肥菲的黑粉吧？肥菲可是淨身高一七五的大長腿！！！！］

［笑死，只有我覺得肥菲os：生無可戀，男人們怎麽這麽愚蠢！］

［肥菲os：男人們就是愚蠢。寧神os：愚蠢的我們心甘情願跪倒在您的腳下……啊啊啊，黑暗系強制愛，我好磕啊！！］

［樓上夠了，這是娃綜，不是戀綜］

［論我在娃綜磕cp］

……

“哦？”曲寧遠被表揚了，但是更加好奇，“可是我什麽都沒做啊。”

“嗯。”李菲菲已經自顧自往前走，“什麽都不做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她走的比抱娃的曲寧遠快兩不，這時候驀然轉身，對着曲寧遠做了一個打槍的動作：“讓情緒在空中飛一會兒！”

“啪！”正中眉心。

曲寧遠被擊中了。

今天的曲靜佑出乎意料地表現出色。

如果說在曲家，曲靜佑是曲家人眼中的“天使”，而今天，在他說出“是我給他的呀”那一瞬間，他成為了真正的天使。

你看，他竟然極富有同理心的願意将自己的冰激淩分享給同伴，雖然原因尚未知道。

不，曲靜佑從來都不是一個天使寶寶。

事實上，他是一個問題小孩。

曲家如流水一樣換保姆，每一個走的時候都會神神道道：“這個小孩太可怕了。”

曲寧遠也調過監控，管中窺豹，可以看到曲靜佑确實會有一些不恰當的行為，或者說，和年齡不符的行為。

當時曲家人什麽反應？

或許傭人們會暗戳戳地議論，但是曲家的長輩們絕對會維護小靜佑，并且将傭人立刻辭退。

這種極度的維護，和偏幫，以及對沖突另一方的不加斟酌的指責，何嘗不是一種“偏見”。

偏見，再打着為他好的高尚理由，也是偏見。

醍醐灌頂。

曲寧遠忽然間覺得，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讓情緒飛在空中，确實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這個李菲菲，為什麽能一針見血的，化解這麽尴尬的場面呢？

李菲菲：大概，這就是天賦吧！

李菲菲：不要迷戀姐，姐就是一個傳說。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一幕被鏡頭拉長，在朝陽冉冉升起的背景中，已經成為了《虛拟人生》第一季的最經典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