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何謂信任

何謂信任

李菲菲走到曲寧遠面前，站定。

曲寧遠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就在等着她開口。

李菲菲看着寧佑眼巴巴望着她的眼睛，嘆了一口氣。

“先吃飯。”李菲菲說，轉頭看向乖乖站在一邊的小馬，“請小馬姐姐吃一頓飯吧？”

寧佑早就餓壞了，立刻點頭：“吃健康的，五種果蔬。”

李菲菲終于笑了，眼睛紅彤彤像小白兔，但是這個時候，她終于笑了。

撫慰她的不是賺錢，不是成功，不是贊美，甚至不是目标達成的滿足感。

是寧佑純真的眼睛。

最開始都是純真無邪的。

什麽時候一切悄然變質了呢？

居然要為了錢，萬惡的錢，出賣自己的尊嚴。

不，錢并不是萬惡，沒錢才是萬惡之源。

×

大學城附近的小飯館總是會營業到很晚。李菲菲挑了一間川菜館，進去點菜。

價廉物美，人均三十已經能吃的不錯了。

李菲菲點了兩個肉菜兩個蔬菜，給寧佑點了一份酸菜餃子。

四個人稀裏嘩啦就一頓狂吃。

餓，實在是太餓了。

跟拍艾普西龍、埃爾法和助理甲眼巴巴地看着分組導演a，那眼神分明就是：我們也餓，我們也想吃。

分組導演a嘆了一口氣，推門進了隔壁的包間，伸手叫來服務員，被眼前的驚人便宜的菜單價格給小小驚訝了一下：這麽便宜？

點菜的女服務員：“真稀奇，還有人嫌便宜的？您老五十年沒過大學生活了吧？”

被諷刺的分組導演a：……

遠遠跟拍的迷你無人機在進入飯店之前就被寧遠“啪”地一聲關在包廂外面，現在只好滴溜溜在艾普西龍的附近裏面亂拍。

技癢艾普西龍無法忍受什麽都不拍，拍不到李菲菲他就拍導演a，這一幕剛巧被直播了出去。

［我剛才氣炸了，氣炸了，氣炸了！要不是肥菲一把拎着小馬走，我要雲報警了！！！］

［然後現在看到導演組，我又生氣不起來了。我覺得菲菲周圍的人都是神人，就是讓你笑着笑着就忽然哭了，哭着哭着就忍不住又笑了］

［總結一下樓上的意思：物以類聚。不客氣。］

［謝謝你奧］

那邊的李菲菲和小馬實在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兩個人什麽都顧不上，一頓狂吃。

小馬現在也稍微緩了緩，雖然還不住地在看手機訊息，但是那股子的焦慮明顯降低了。

李菲菲吃完飯，眼神示意寧遠。

寧遠跟着她走出了包廂。

兩個人在小飯館油膩膩的走廊上默然相對。

良久，寧遠開口：“你說。”

李菲菲抿了抿嘴，牙齒頂着因為勞累有點疼的後槽牙，拿出手機翻出什麽東西看了看，斟酌了一下措辭。

“這幾天我們不算今天的，我們一共賺錢了十二萬三千八百六十五塊。”

寧遠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這頓飯大概是一百多，我會扣掉，結餘算它十二萬三千七，我會分成三份，每個人大概是四萬一千兩百塊……”

寧遠還只是挑挑眉，不開口。

李菲菲舌尖頂了頂腮幫子，深呼吸：“我那份我要給小馬。”

她說的很坦然，語氣很輕，但是很決絕。

她只是通知他，不，他們。她不是征求他們的意見。

“我知道我這麽做對于節目，嗯，是對于你們，有點不負責任。”李菲菲斂下眼睑，忽然不敢看曲寧遠的眼神。

和曲寧遠，乃至寧佑在一起的這幾天，舒适感太高了。

曲寧遠是那種你什麽都不說，他就什麽都不問，但是他即使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知道，他都會堅決站在你身邊、貫徹落實你做出的所有決定的人。

曲寧遠真正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個成語發揮到了極致。

很多時候，李菲菲自己也知道她的很多行為非常無厘頭。她不是不想解釋，而是沒有時間闡述，或者無從開始。

她選擇不說，她本想等曲寧遠有異議的時候再挑重點說明。

沒想到，曲寧遠從頭至尾一點疑問都沒有。

李菲菲反而不好意思，甚至開始遺憾。她是真的非常喜歡和曲寧遠共事的感覺。

如果不在綜藝節目，在其他方面，比如家族生意上，要是也能有這樣的配合度……李菲菲忽然不敢繼續想下去。

她在想什麽呢？奢望什麽呢？

短暫的陪伴，到底是恩賜還是遺憾？

－－如果你不貪心，那就是恩賜。

她想，她大概是貪心了。

但是貪心，是人類這種生物的本能。

李菲菲艱難地游說曲寧遠：“我的決定可能會影響我們的排名。起碼駱天王那組一定會領先我們……但是我已經做出了決定。你可以在下周的複選時候選擇別的嘉……”賓字還沒有說出口。

寧遠一把将李菲菲按在小飯館油膩膩的牆壁上：“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他的語氣裏有一閃而過的受傷；他的眼神裏卻全部都是堅定。

跟拍艾普西龍拍到了珍貴的畫面，瘋狂示意阿爾法增加機位從多個角度怼着他們的臉拍。

搞不好，娛樂圈的新晉cp實錘就出現在他們的視頻中！！！這是多麽令人興奮的一件事情！！！

曲寧遠卻松開李菲菲：“事情有輕重緩急，我那一份也給小馬。”

門悄然被打開，寧佑淡漠地看着他小叔和小嬸嬸站在那兒僵持。

他沒有聽見事情的前半段，但是他不是傻子，他感受到那種凝重的氛圍，還有這個叫做小馬的姐姐不斷刷新的數字－－那個數字代表着銀行卡的餘額，是一個人能夠在社會生活中購買東西的憑證。

以前，寧佑是沒有任何的金錢概念的。他的金錢觀，由李菲菲一手教導。

他還沒有辦法獨立分辨所有的是非曲直，但是他有一個質樸的信仰，那就是李菲菲做出的決定，一定是正确的。

不，即使不正确，他也會追随她。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知道她是對的，所以追随她，這不叫信任，叫明智；

分不清對與錯，卻還追随她，這才叫信任。

他小叔說：他無條件信任菲菲。

寧佑想：他也不可能輸，他也無條件相信小嬸嬸。

寧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他們身後：“我也全部給小馬。”

他說：“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的。”

這句話是他在等李菲菲時候聽路人手機裏的電視劇臺詞。

寧佑在那一瞬間，忽然有一種擁有家人的感覺。

他決定擁護這種感覺。不論要他付出什麽。

況且只是一點錢？錢一點都不重要。反正這些錢從來都在李菲菲的手上。賺錢的主意是她想出來的，賺到的錢在她的手裏，都給小馬或者給別的什麽張三李四王五的，又有什麽區別呢？

寧佑聳聳肩，他走到李菲菲的面前：“小叔抱了你，你可以抱抱我嗎？”

他順勢提出自己的請求，“求你了。”

誰能拒絕一個奶團子呢？

埃爾法和艾普西龍瘋狂對視：他們聽見了什麽？？肥圓cp已經暗度陳倉了嗎？？？

［我的天哪！！！我聽見了什麽！！！小佑你真是我們cp粉安插在肥圓身邊的頭號特工！！我愛你小佑，木啊木啊］

［哎不是，就沒有人能夠甄別一下這個事件的邏輯性嗎？那可是y腺癌，我沒有惡意，但是小馬也說，轉移了，沒有多久了，真的還有必要嗎？請大家站在理性的角度上探讨這個問題］

［樓上，你大概沒有經歷過至親的人在醫院的那種經歷。真的，我只想說醫院的牆壁比教堂聆聽了更多虔誠的禱告，如果一命能夠換一命，醫院的天臺上一定站滿了人。我沒有立場說，但是我真的覺得李菲菲起碼今天，救贖了我］

［能不能給小馬開一個賬號，我想捐款，雖然我是996社畜，我的薪水不高，但是我也想盡一份綿薄之力。我不敢想要是我媽媽我會怎麽樣，剛才我一直在哭，壓抑死我了］

李菲菲把艾普西龍的跟拍無人機擋在了外面：“對不起。”她說，“能不能把這一段掐掉。我願意支付違約金。”

艾普西龍詫異：“也沒有拍到什麽啊，你說寧神壁咚你的片段嗎？”

李菲菲搖搖頭：“小馬的片段，能不能把涉及她的片段删掉，尤其是抵達大學城之後的。”

艾普西龍不知所措地看向包廂裏的分組導演a，分組導演a瞬間明白了李菲菲的用意。

他開口解釋：“直播幾乎是實時的，這一段已經播出去了。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提供錄播服務，也會立刻聯系技術給小馬打馬賽克。”

李菲菲點點頭：“麻煩了。”

她轉頭，繼續去處理後續事情。

助理甲悄然跟上，敲了敲李菲菲他們的包廂。

曲寧遠過來開門。

助理甲臉上挂着一絲勉強的笑容，揮手同小馬打招呼：“我是菲菲的朋友，”他說，“正巧遇上的，我們那一桌一起吃飯有四個兄弟，內啥，我們正好攢了點私房錢不想被老婆發現，正好，正好存在你這……”

助理甲撓撓頭，他有些社恐，說出這些話已經用盡了他這個月的kpi。

他對李菲菲說：“我打你賬號裏了，你幫忙，內啥，轉給小馬同學吧。”

“嘿，劉子尚。”李菲菲叫住助理甲，助理甲不過是一個代號，他真是姓名是“劉子尚”。

“謝謝你。”李菲菲目光柔軟，“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