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雲破

雲破

寒意凜然,風雲變幻。

磕磕絆絆躲在獵戶過夜的木屋裏,風雪迷花了眼。

禍不單行,關鍵時期得了雪盲症,加上妖力的流逝,明顯感到冷的快喘不過氣來。

撕掉玄色裙角遮住眼睛,還好在進來之前對室內有大致的一點印象。

冷的哆嗦,狐貍毛都給凍成棱子,冒冒失失的摸索到了幾塊木頭,搭成了一個火堆取暖。

她這身體本就是雲夢澤的野狐貍,畏寒怕冷,這昆侖山的風雪不知道抗不抗住。

她心裏想着,窩在火堆旁,縮成球糊裏糊塗地睡着了。

睡夢中,一陣不合時宜的溫暖她忍不住貼近。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回到了塗山,看到她的族人們為她慶生。

她的誕辰日在冬至。

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在塗山舉辦燈火晚會,挂起漂亮的狐貍燈籠,琳琅滿目的商鋪,鱗次栉比。

紅紅火火的燈籠中夾雜着毛毛細雪,溫馨又快樂。

娘親在她還未化形時,最愛摸着她的頭,她會一邊順毛一邊微笑,說她的孩兒塗山九久,是這八荒最尊貴的女君。

她會強撐咳嗽為她做一碗她最愛的甜湯,每年春分去尹春山放風筝,夏至去水雲天避暑,秋分就去西山湖垂釣,那時的魚最肥最好吃了。

直至冬至,一起過誕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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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個溫柔如水的娘親,死在她百歲冬至那天。大雪紛飛,刺骨淩寒,從此她再無誕辰。

她仿佛回到了娘親還在的快活日子。

她不是什麽女帝君,不是什麽神女,沒有塗山之責,沒有狐族之擔。

她只是塗山不離的孩子,娘親的孩子。

她側躺在她的溫暖的懷裏撒嬌,像牙牙學語的稚童,不停地甜甜地喚她娘親。

她微笑着一一回應,不知疲憊。

等她再醒來,火還未滅,她趕緊重新摸了幾塊木頭給它加把火。

窗外已沒了風雪的聲音,她試探性地掀起遮擋的黑布一角,入目依舊是一片漆黑。

她不會真的瞎了吧。

肚子很餓,她在身上摸到了一個布包,裏面不僅有顧裴之送她的甜食,還有一些應急的幹糧,不過現在都硬邦邦的。

身體回暖,她變回人形,摸索着找了一根細的棍子,也不論幹淨與否,把饅頭叉成串,堆在火上烤。

她想到了穿越之前她那個世界有這樣一句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她穿越來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千年,上一個世界久遠的已經是前世的回憶。

直到聞到一股燒烤的香味,她才停止回憶。

孤獨寒冷的環境,讓她開始忍不住回憶那些曾經發生的美好的或是糟糕的事情。

她腦袋突然冒出一句話,凍死的人,都會在死前想起那些美好的回憶,然後在睡夢中再無呼吸。

吓得她趕緊把火燒得更旺了。

直到飽餐一頓,她才扒着手指算日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睡了醒吃了睡。

直到她第五次掀開一角發現自己看得清楚了,高高興興的扔掉它,把僅剩的食物做了一個串燒。

推開木屋的門,外面的雪凝成一層薄薄的冰,正巧前夜沒下雪,幾個深淺不一的腳丫子若隐若現,驚了她一聲冷汗。

這幾日這木屋有人來嗎?她一點感覺都沒。

安慰自己應該是之前留下的,雪化了就露出來。

昆侖山山的山頂有一層凡人看不見的結界,而在這結界的臨界點,有一個人妖仙往來的通道。

擡頭仰望,陡然出現了一座坐落在山巅的華美宮殿,裏面不允許人妖仙進行武力沖突,進去的每一個人都要帶上面具。

她順利穿行而過,裏面沒有風雪,入目是綠草如茵,春風拂面,商賈雲集,在這可以淘到上至仙界,下至凡界的凡人和妖族的好東西。

她也是第一次來。

她的目标首先放在塗山招狐妖侍奉的公告上,其實就跟那人間至尊住的皇宮招宮女差不多。

她來的還算早,前面還有幾位狐族少女。

她和她們一起進去面見塗山之人,竟是她以前的熟人——塗山傾傾。

自小和她是一個書院的,善妒,有些小驕傲。

她盡量表現的中規中矩,很順利被她挑中,等着今日亥時一過,一同回仙界去。

她并沒有把她們留下來談話,做事很懶散,讓她們可以在這昆侖山頂逛一逛,酉時回來便可。

她獨自一人瞎逛起來,倒是有幾樣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力,他們共同點:适合暗殺。

她摸了摸這些年攢下來的錢,連他們一個零頭都買不了。

她帶的都是些在凡間看的一些毒藥毒物,以她身體的耐毒性,估計連毒發都做不到,所以她得攻擊的是她的魂魄。

洗靈根的根須,魇鴉的眼淚,玄狐的毛發,赤蛇的尖牙,蒼炎龍的鱗片。

他們每一樣單看上去都是一味毒性大的藥材,而把它們組合在一起,卻是無色無味,攻擊魂魄之毒。

這般秘辛,除了塗山的女帝才能去的天狐閣的閣頂有書記載,除外的旁人知之甚少,因為此書早已消聲滅跡。

她強忍着讓自己收回目光,看了有啥用,她又買不起。

價格一出來,讓她心如死灰。

陡然一雙節骨分明的玉手伸過來,遞上碩大一顆寶石,買下了她剛剛看好成色不錯的魇鴉眼淚。

她看着人家有錢的,對比自己身上窮兮兮的,什麽時候這日子過的這般捉襟見肘了。

他帶着一個黑色狐貍的面具,她瞧着覺得面具挺好看,便多看了幾眼。

他緩緩扭頭,眸如清雪,凜冽如霜。

她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同類的感覺。

他把東西塞給她懷裏,不是一包,而是五包打包好的東西。

她剛想問他這是幹嘛,不等她開口,玉樹的背影轉瞬消失在茫茫人海,如魚得水,消失不見。

她緊緊的捏着袋子,警惕地找了個角落一一打開查看,全是她剛剛看好的東西。

有人一直追蹤她!還跟在身後,她沒有一點反應。

她小心地把東西放進她的儲物袋裏,在酉時回到塗山據點,和塗山傾傾還有一衆小狐妖一起回到塗山。

腳落在塗山的大地上,呼吸着塗山的空氣,如饑渴的人找到水源般貪婪渴望着。

她被分配到最偏院的浣衣閣。

夜半時分,她輕車熟路地來到她曾經的宮殿,窗內已無照亮,此刻鸠占鵲巢之人早已睡下。

心裏罵罵咧咧,她怕自己按捺不住自己,遠遠看着,現在還不是時候。

一她得先煉制這些東西化成了無丹,二,還魂成功的陣法,還得留一條後路給自己,以防還魂不成功,她可以用現在的身體逃之夭夭。

不然她做的一切都白費。

天遂她願,丹藥煉化過程并不難,開局她就得了兩顆了無丹。

陣法她直接畫在了塗山外圍,借用塗山的天地靈氣作為驅動,不然以她如今的修為,想要自身之力引動上古陣法癡人說夢。

她在塗山外圍每天有很多的閑雜事務需要處理,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看不到盡頭,支撐她的是無盡的修煉歲月,還有即将複仇的奔頭。

除此之外,常常能聽見女君繼位後的紅顏事。最令她不敢相信的是,她孕育了塗山一族新的生命。

塗山狐仙,身來為仙,繁育困難,百年千年,甚至都不會有新生兒降生。

她想慕裏是真的很喜歡她現在身體的那個人。

她不是個善妒的人,可她每每想到屬于自己的被奪走,而她現在如喪家之犬,難掩心中憤懑的情愫。

可她遲遲沒有下手,就在這塗山外圍,日日夜夜看向中間最高最宏偉的宮殿。

面臨即将到來的新生命,她躊躇在原地,不敢下手。

塗山九久打了自己一巴掌。

這巴掌扇醒了她。

暗罵自己不中用,她是罪有應得之人,她幹嘛要承受良心的不安。

在她臨盆最虛弱之際,她狠心咬牙,最終下手開啓了禁術法陣。

塗山靈氣運轉,驟然天地變色,雷劫已至。

她的第三條路,借雷劫定能把她魂魄拉出,配合了無丹讓她魂飛魄散,還有一道法陣可以隔絕外人,以防還魂有失。

她能清楚的聽見衆人在外的呼喊聲,她把裏面的人震飛了出去,等她款款進去,看向虛弱倒地不起的妙人時,如遭雷劈。

她竟然看見活着的娘親,活着的塗山不離,現在是……奄奄一息的塗山不離。

她剛出生的孩子已沒了呼吸,牽扯的法陣在拉扯她的虛弱的神魂,可她卻緊緊抱緊懷中的孩子。

一道身影出現在她身旁,他扶住了她打冷顫的身體,她摸了摸自己蒼白無力的臉頰,她此刻的心情如墜冰窟。

“阿九,還不動手。”

宴安歲清冷的聲音喊醒了她。

塗山不離悠悠轉醒,她是個聰明的人,現在應該知道是面前的人搞鬼。

可她依舊下跪懇求她,救救她的孩子,高高在上的女神鬓發盡散,汗流浃背,嘴角血漬猩紅,哪還有一點神顏可言。

這一幀幀,一幕幕,都刺痛了她的眼。

“求求你,救救她,她只是個孩子,我的血可以救她,求求你救救我們。”說罷自己割開手腕滴下精血救女嬰,把自身全部的修為傳送給了女嬰身上。

她步履蹒跚的跑過去,跪在她身旁,使用塗山秘術支撐着她的身體。

了無丹,一了百了。

禁術開啓,開弓沒有回頭箭。

她強制扭轉法陣,讓這塗山滔天的靈氣以及雷劫劈在她自己身上,再通過她轉化給塗山不離和女嬰續命的靈氣。

宴安歲想阻止她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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