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昔日煉石

靈寂醒來的時候，補天神女的身姿已經十分飄渺了。

像是一陣風刮過去就能将她吹散。

靈寂驚呼：“神女娘娘，您……”

補天神女打斷了靈寂的話，輕笑道：“現在可不能這麽喊了。”她說：“你是新的補天神女，你我身份相當，無須如此客氣尊稱。”

“我……”

補天神女：“你學到了什麽？”

“如何當一個神。”靈寂忍着眼淚，柔聲答道。

補天神女：“說給我聽聽吧。”

“好。”靈寂小聲應道，慢慢說：“神道是運行天地之道，神應當以維護天地為己任。”她中間又說了許多，最後道：“神明有情，但在司掌法則的時候應以天心為尊，不容許有私情摻雜。”

“你說的都很對。”補天神女柔聲道，目光溫柔寬容，“但靈寂，你對自己太苛刻了。”她指了指靈寂身邊環繞着她的無形之物，道：“你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全部抽出來，這又是何苦呢？”

靈寂道：“神女娘娘，我是個凡人呀。”

凡人該有的欲望情感渴盼我一樣不少，這樣的我，要如何才能夠快速的成為一個合格的神明，從那場大夢之中掙脫出來呢？您用您剩餘的全部來培養我，用您的性命來為我鋪路，可是……可是我卻并不能心安理得的在那大夢之中沉浸下去。

“從人到神，哪怕只是心的變化，也是需要很長時間的。但……每一刻的停留，都是對您的傷害。”靈寂認真道。“我不能這麽做。”

補天神女眉目憐惜：“于是你便選擇傷害自己嗎？”

靈寂道：“既是為神，沒有七情也沒關系。”

“可真是傻姑娘呀。”補天神女輕輕嘆息，“神在司掌法則的時候不能有私情，但在平時卻也不能無情。若是你心全然的都是公心，那又有什麽意義呢？天道并不缺少一個執行者。”

靈寂：“那也沒有關系呀，我先将七情六欲抛棄，成為一個合格的神，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那你又打算如何将這七情六欲收回呢？”補天神女問道。

靈寂：“……不知。”

“傻孩子。”補天神女輕嘆着拉起了靈寂的手，“先随我來吧，我将剩下的事情告訴你，然後我們再來讨論這個問題。”

靈寂低低的應了聲好。

她的确是還有很多的東西要學。

補天神女教了靈寂很多的事情，最後已經十分虛弱的神女對自己的繼任者說：“轉世去吧，靈寂。”

“将神魂抽出一縷，将七情附于其上，将其投入輪回，令其看遍人世紅塵，最後将其收回——慢慢的，你就能夠學會了。”

“不要用神名轉世，那将是一個新的生命。”

“她是你的化身，也是獨立于你的生命。她是完整的，也是你所缺少的另一半。”

靈寂點頭，又問：“叫什麽好呢？”

“你來決定吧……”神女神色蒼白，疲憊的閉上了眼。

然後化為了輕煙，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那一瞬間，地湧玄氣、天降金霞、繁花漪漪，天地都為了舊的補天神女的逝去而震動。

高居天上的神明投下了目光，發出了輕蔑的嗤笑。

“果然是如此啊……補天。”高傲的創造與毀滅之神嘲笑道，“你到底還是因為這些人類死去了。”

“便讓吾看看吧，你的繼任者是否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整個道境之中都有白花落下，無數人伸出手去接，心頭無由來的湧上無解的哀愁。修為高深之輩能夠感受到更多，靈寂的母親扶着山石痛哭失聲。玄宗之內，鐘響八十一次以為哀悼。

昭告天地，補天神女身隕。

便是在這與世隔絕之所，也有潔白如雪的花朵落下。

這新的、毫無私情的補天神女，便在這滿地的白花之中，無聲的落下了淚來。

“我是新的補天神女。”她這樣說。

天地異象仍在持續，白花在落盡之後成了紅花，诏告着新的補天神女——或者說，道境守護者的誕生。

“我都聽您的，神女娘娘。”她低聲的、悄悄的說，“我會做到最好。”

靈寂分出了自己的神識，沒有完整的三魂六魄也沒關系，神祗的一縷神識足夠造就一個完整的“人”。

有着相同面容的女孩子站在她面前盈盈的笑着，兩人就像是彼此在鏡中倒映出來的荒唐倒影。一者漠然無情卻眼中帶淚，一者笑意盈盈卻眉目無情。靈寂将自己的七情六欲捧在手中，然後交到了那女孩的手裏。

靈寂說：“我沒法更難過了。”

原來失去了七情……是這樣痛苦的一件事情啊。

連悲傷都無法感覺到。靈寂撫着自己的心口，那裏切實的湧動着悲哀，但這卻并非是因為她“自己”的悲傷，而是天地的悲傷。

沒有私情的神女啊，又要如何因為“自己”的疼痛而悲傷呢？

“所以，你來替我将這心情宣洩出來吧。”

靈寂的手放在那女孩的手上，兩人掌心交疊，淺紅光彩從這裏散發出來。靈寂注視着女孩逐漸靈動起來的眸子，道：“給自己起個名字吧。”

“風希昀。”盡管眼中不斷有淚落下，但那女孩子還是堅持的露出了笑靥，像是帶着露水的淺紅色薔薇花。

她說：“我是風希昀。”

第一卷·昔年煉石補天處

完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昔年煉石補天處完結，補天神女和靈寂舊事寫完啦，下一卷是倚門卻把青梅嗅——甜甜甜的青梅竹馬。

昨天來了大姨媽……我覺得我要死了

好疼嘤嘤嘤，在床上疼的翻滾了一晚上，今天還沒好

回首卻把青梅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