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那日過後,沈同晏又搬回了主院。
雖然陶知影依然不怎麽理睬他,但他仍會殷勤地與陶知影搭話,偶爾說得多了,陶知影見他一幅眼巴巴的卑微樣,心軟了也會回上他幾句,沈同晏便欣喜若狂,一雙天生含情的桃花眼似是要翹上天去。
剛過元宵沒多久,陶知影便出了小月子,能下榻了。
她盤算着,再有一旬,陶知林便要出發來上京參加殿試,半個月後,一別近半年的姐弟二人又能相見了。
想到這個,陶知影也開始有了些笑意。加上自沈同晏搬回來後,與她日日同榻,她竟是再也沒有做過那噩夢,精神也好了一些。
曉星綴天的黎明,沈同晏早早地便睜開了眼,雖被中熱意騰騰,又有暧香在懷,他卻也得趕個大早去渡頭接小舅子。
前些日子,他特意厚着臉皮給小舅子去了信,讓他對陶知影隐瞞到京的時辰,好叫自己搶個頭彩,送妻子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輕手輕腳地爬坐起來,後背一空,陶知影不滿地哼哼了一聲,沈同晏忙抽了自己的軟枕塞到她背後,為她掖好被角後,又輕輕在她腦後吻了一記,這才下了榻。
到了碼頭時,仍是殘月在天,沈同晏披了大氅立在岸邊等着,砭人肌骨的水霧氣吹出了叫人氣噎的猛風,長落勸他回馬車中,等船到了自己再喚他出來,可沈同晏卻執意不肯。
待到朝雲出軸,霞光初照時,河面上才緩緩駛來一條朱木大客船,陶知林這次沒再像之前似的,睡得天昏地暗,連到地了也不知,而是早早地便起來收拾好了包袱站上了探板。
等船靠近了碼頭,他便在薄霧中瞧見了立如芝蘭玉樹,穩如山頂蒼松的沈同晏。陶知林立即歡欣起來,大聲地叫着:“姐夫!姐夫!”
船甫一靠岸,還沒等停穩,他便急急把包袱往背上一撂,一個縱子跳下了船,穩穩地落在了岸上。
沈同晏含笑迎了他,關切道:“路上可有休息好?”
陶知林猛點頭,毫不吝啬地露齒笑道:“挺好的,這一路上還有同伴,對了——”
他一拍後腦勺,往身後尋了尋,突然向某處招了招手,喊道:“岳三郎君,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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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傳松随了他的手過來,隆冬時日,他卻只着一身薄棉,看上去身材健碩,體格威武。
陶知林笑嘻嘻地對沈同晏介紹道:“姐夫,這是岳三郎君,他之前是我舅母母家領養的外甥,後來才知原是岳太府流落在外的兒子,此番他與我一道來京,皆是為着參加殿試。”
岳傳松恭恭敬敬地向沈同晏行了一禮:“仆見過沈世子。”
見是他,沈同晏微微蹙眼,複又笑道:“原是岳郎君,許久未見,還未賀過…岳郎君認祖歸宗之喜。”
岳傳松微僵着回道:“仆還要謝過世子。”
沈同晏仔細盯着他,并未錯過他眼中轉瞬即逝的一絲恨意。
一旁的陶知林撓撓頭,不解道:“岳郎君莫不是坐船坐昏了,這是為了何事要謝我姐夫?”
沈同晏示意長落給陶知林披上帶來的大氅,回說道:“既過了省試,便也是個武舉人了,這禮儀舉止還是穩重些的好。”
陶知林爽朗一笑:“姐夫說的是,我日後定跟姐夫好好學。”
沈同晏輕輕拍拍他的頭,又轉身問岳傳松:“岳郎君在京中可有居所?”
岳傳松忙揖手道:“家父已為我聯系好京中舊友,仆這便自去尋了,世子請便。”
沈同晏安排了陶知林先入車中,又轉身對岳傳松問道:“貴府家眷…可都還好?”
岳傳松猛地一滞,沈同晏勾起笑,轉身也入了馬車。
那廂陶知影剛起床洗漱,心下盤算着用過午食便要去接陶知林,突聞院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接着是秋照驚喜地喊了一聲:“小郎!”
陶知影忙站到門口,便見身着大氅的陶知林歡喜地疾步奔來:“阿姐!”
陶知影茫然地接過他,問道:“你怎的這會兒就到了?怎麽來的?”
陶知林神秘笑道:“是姐夫去接的我,他特意叫我騙你未時才到。”
陶知影怔了怔:“他人呢?”
陶知林回道:“姐夫去官署了,說是晚間下值會将大伯父也請來,咱們家人一道用夕食。”
陶知影拉了他進屋取暧。
陶知林嬉笑着打趣:“阿姐,姐夫是否對你極好?”
“為何突然問這個?”陶知影嘴角微抿。
“他今日可是在碼頭等了我好些時候,路上還一直對我很是關切。”
不知該怎麽回,陶知影只好含糊帶過了。
晚霞抹着晴空時,沈同晏與陶孟扶果然一起回了忠武侯府,幾人在正廳用起夕食。
許是這段時日受了沈同晏的威壓,崔氏與沈令真在席間皆是客客氣氣的,崔氏甚至還關心起陶知影的身子。
知道妻子不欲讓妻弟于此時得知得她小産的事,沈同晏淡淡地替陶知影帶過了,崔氏便吶吶地不敢再提。
用完一頓和氣融融的夕食,陶家三叔侄又溫情脈脈地敘了好一會兒話,想到陶知林一路舟船勞頓,陶知影見天時不早,便讓他們早些回府。
見陶知影依依不舍的模樣,沈同晏主動提了送那叔侄二人回府,路上他們還可以繼續敘話。
陶知林自是樂意至極,陶孟扶亦欣慰地拍了拍沈同晏的肩膀,陶知影也破天荒地再次對他展了一次笑顏。
沈同晏心中暗喜,幾不可聞地勾勾嘴角。
安歇時,沈同晏于熄燭後試探性地啄了啄陶知影的後頸,陶知影反手推開了他的臉,微嗔道:“別鬧。”
沈同晏眼裏蹿過亮光,順勢捉了她的手親了親,又捂住貼在身側,雖然他心中很是渴着那美事,卻也顧慮着嬌妻的身子,再加上又是國喪期,委實不好行事。便只是緊緊地攬了她,靠着她肩頭控了控息,這才沙着聲開口:“今日去接林哥兒時,也見到那岳傳松了。”
陶知影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岳傳松是誰,她好奇道:“他莫不是也來參加殿試的?”
沈同晏點頭:“聽林哥兒說,岳刺吏給他弄了個州府保送的名額。”
陶知影不由得想起聞秀蘭,這一世她嫁給了岳鴻,也不知現下是個什麽光景。
仿佛知曉她心中所想,沈同晏又接着說道:“我疑他此次來京或有其它目的,現已派了人去打聽那
岳府中的情況…我觀林哥兒與他甚是親近,你下次見着林哥兒,還是提醒他一句,提防着點此人。”
陶知影想起他對自己家人的貼心,也有些發暧,便輕聲回了一句:“知道了。”
好不容易陶知影多與他說了幾句話,沈同晏又借機纏磨了她一會兒,才攬着人沉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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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知林到京師略略休整幾日後,便到了大齊武舉的殿試之日。
大齊自開國以來便延續前朝繼續開設武舉,奉行以文教佐天下,以武功戡禍亂,一文一武,相得益彰。hΤTPS://ωWω.ΚāЙsHūsΗI.cóm/
這武舉每三年才有一次,任命武官不過三十人。
來京師參加殿試的都是經各州縣先行選拔過的,作為“武舉人”保送朝廷參加殿度,由天子親試,凡合格者皆賜予“武進士”,授予武官銜“保義郎”“承節郎”等名目。而頭名又為“武狀元”,狀元願意從軍者,授予正将之職,第二、三名為副将,第四、五名為準備将。
雖說為将者首重智取,不苛求個人武藝,大齊還是為策論較弱,但武藝出色且有韬略的人才增設了“絕倫科”,重新入學的岳傳松正是身出這“絕倫科”。
策論的考場設在集英殿,而武藝的考場,則設在寶津樓外的校場。
策論結束後,沈同晏便得到了探子的消息。
聞秀蘭于八月死于難産。
所探到的大致死因,是因岳鴻召妓回府,被聞秀蘭撞破,惱羞成怒的岳鴻一氣之下便動了粗,不慎将懷孕八月的聞秀蘭推跌在地,致其提前臨盆,又因其生産時間過長,竟是生生憋死了腹中胎兒,而聞秀蘭,亦因氣力耗盡而撒手人寰。
故岳傳松此番來京參試,到底只為入仕,還是有其它目的,沈同晏自是多有存疑。
而陶知林苦習武學三載,那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苦沈同晏亦是吃過的,若叫他因此放棄殿試便太殘忍了。
同時,沈同晏又怕陶知影知曉此事後會擔心陶知林的安全,便未将此事告知于她,只私下再三叮囑了一臉懵懂的陶知林,要小心提防岳傳松,亦特意知會了負責武試的官員,切莫将其二人安排在同一場。
武試當日,沈同晏特意請了一日假,親自去了寶津樓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