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家庭
家庭
宋文初一行人一直待到臘月二十幾才回杭城。除去初初想在北城多玩段時間的原因，主要是梁晚給宋文初介紹了幾個認識的舞蹈團演員。
北城的舞蹈團有不少，大大小小都活躍在劇場裏，有的是梁晚上高中時認識的學姐，也有後來大學時加過聯系方式的學妹。年末都快放假，有的已經在旅游，有的在準備年底演出總結。她偶然在朋友圈看見，突然想或許可以給宋文初介紹一二，讓她對舞蹈團的生活有所了解，以免她對自己作為舞蹈生的未來還很迷茫。
梁晚有很多認識的學弟學妹，同專業的基本還好，畢竟選擇藝術生都是要先吃得幾年苦，目标明确才會來到央美。但是她還有些其他的弟弟妹妹們，文化生偏多。因為梁晚在學校裏小有名氣，有時候他們會來問梁晚，怎麽知道大學該學什麽呢？我對大部分東西都不感興趣怎麽辦呢？選擇專業一定要考慮就業嗎？我選擇了這個專業，真的要一輩子從事它嗎？可是我現在還沒有能力确定下來該怎麽辦呢？
引得梁晚也思考，對呀，該怎麽知道我該選擇什麽專業呢。通常來說，大學的專業基本就定下來了日後的就業方向，當然不排除很多非本專業就業的事件——但它們都有一個普遍性，大部分都是因為畢業後發現沒有本專業就業的能力，或是對本專業就業沒有興趣。
藝術生裏這樣的現象比較少見，但也不乏一二。而宋文初的情況也不太相同，她沒有很堅定的夢想，優越的家庭環境也使得她對金錢沒有太直接的概念。一直跳舞的原因裏，一是她确實比較喜歡，二是文化課分數不夠，走藝術生會更有利于她讀書。
但梁晚想想宋家的條件，不認為他們是因為希望宋文初考個好大學才讓她走藝術生，更多的原因應該還是希望她有個理想，以後可以有喜歡的事業，未來有立身之本。
但平心而論，對于大部分高中生而言，确定夢想，一份未來的職業，這很難。
宋文初和梁晚朋友的聊天順不順利她不清楚，但後來宋文初又預約去舞團參觀，還買了劇場的門票，梁晚猜測應該是有幫助到她。
對她只是順手的事，但童姨明顯不這麽想。臨走前特地又和梁晚一家吃了頓飯，她明顯感覺童姨和陳安的目光一直在她們這打轉。
隔天梁緒川去外地出差，梁晚和陳安去機場送她們。
畢竟再過幾天就能見面了，梁晚和宋文初情緒都挺好，湊在一起叽歪着回杭城了去哪玩。等要分別了也就揮揮手笑眯眯走了，和當初宋文鐘走時反差不能太明顯。
等上車了，陳安才有空和她說話，上下打量她幾圈，看得梁晚心裏發毛，像是回到上學考了五十分回來心虛的時候。陳安才慢悠悠說，居然帶點酸味，“看不出你心這麽細呢？你童阿姨可跟我一直誇你呢，人漂亮不說，心裏記得事，對初初也是真好。為這事，她說可謝謝你了，又怕真跟你道謝了覺得生分，就跟我一個勁誇你，誇得我還真不知道原來我女兒這麽厲害。”
梁晚愣了下，“诶，初初跳舞那事嗎？我當時也就靈光一現想起來的，反正順手的事，也沒什麽吧”
陳安呵呵笑，“你是順手，人家可不覺得。你童阿姨一個兒子一個姑娘，兒子都這麽大了，自然心思都在姑娘身上。你幫人姑娘穩定了日後就業方向，人家可不得謝謝你。唉，你說你這确實是下不來船了。不過這輩子就算做不成親家，他們一家人也能處。”
梁晚茫然，“啊？怎麽扯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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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點了點她的腦門，忍不住笑，“你童阿姨誇你可機靈呢，怎麽我看不出來呢？”
梁晚這句話能明白，笑嘻嘻說，“那我就是可機靈了。”
算了，傻人有傻福。陳安這麽安慰自己，有福就行。
“行了，也快過年了，咱們這年貨還沒怎麽辦呢。你爸還說等他回來，我看算了，等他回來都該吃年夜飯了。一會直接去超市吧，買點瓜子糖果什麽的，晚上想吃什麽，在附近吃了吧？”
梁晚撒嬌說，“嗯嗯好，都聽您的。”
因着宋文初一行人連呆了十來天，梁晚一直都沒回家住，今天終于打包行李準備回家。年貨買了七七八八，又想着過年新衣還沒買，商場快到下班了，于是約了明天來。
他們家一到過年簡單來說就是非常忙碌，陳安上面有兩兄妹，梁緒川也有一姊一妹，父母也都健在，年前大家夥串着門送炸好的丸子，腌制的臘肉臘魚，新去農場斬的新鮮牛羊肉，郊外釣的巴掌大小魚，炸着最好吃。
梁家的年夜飯是在爺爺奶奶家過，有兩年因為人擠不下險些湊不動。前幾年梁緒川幾個兄妹合夥出錢，梁緒川出大頭，姊妹們出小頭，給他們換了棟二手市中心帶電梯的別墅，兩老就住一樓，平時有保姆打掃衛生。樓上空着給他們留的房間，倒是解決了住不下的問題。
現在梁晚他們還是住在舊小區裏，住久了都有感情了，也不樂意換，出門購物買菜看病什麽的都方便。在不知道幾環開外，梁緒川倒是有棟別墅備着。但因着太遠了，來回不方便，想着裝修好放那也是糟蹋了，幹脆租出去了，算是收錢讓人做維護。
本來梁緒川打趣以後收回來給梁晚做婚房，梁晚說她才不要呢，來一趟市裏，如果不倒巧能從天亮堵到天黑。現在更不可能了，她都不在北城安家了。
等過年後，陳家三個兄妹要去南城上墳，一般都會在南城待幾天再回來。因為陳家三兄妹都在北城求學安家，姥爺在時他們還會經常往回跑，等去世後只剩老房子在那，還有幾個年長的親戚們。
每到回南城的日子，陳安心情都不打好。有時傷心想，等幾個親戚去後，他們回南城的機會就更少了。又說，等梁晚結婚後，再忙都一定要記得每年回南城上墳，姥姥姥爺都葬在這兒呢。梁晚只點頭。她自然知道。
*
趕着年前，梁緒川總算忙完了回來。梁晚在房裏趴着和宋文鐘打視頻電話，聽外面陳安絮絮叨叨，說梁緒川都要過年了還往外跑什麽，梁緒川嘟囔想解釋，開個頭估計就被陳安堵住了，呵呵不說話。
梁晚邊走神聽，邊打視頻，倒是把宋文鐘忽略了。她突然想到以前的日子，那時無憂無慮，只擔心學校的功課，能不能有學上呢？想去買好看的衣服，明天去約朋友去逛街怎麽樣？那時陳安與梁緒川還年輕，在家裏笑着鬧着。陳安會給她切一盤子各種顏色的水果，幫她請假帶她去逛廟會，去旅游，帶她淘好看的裙子。梁緒川給她搜羅她感興趣的畫作，要求她臨摹，給她提長長的、數不清的建議，她邊聽邊發呆，或者盯着鹦鹉看，盯着陽光落在地面上的影子看。有時在畫室一呆就是一天，放着她喜歡的歌，用着高昂的舍不得的顏料，小心翼翼地鋪開畫紙，窗外陽光明媚，那時她覺得自己好像擁有了整個世界。
等回過神，宋文鐘也沒生氣，問她怎麽了，看着還有點傷感的。
她确實有點傷感了。這輩子雖然一直在離家，但她真沒想過會一輩子離開北城。即使她在何地，都想着還有個家在北城，她無論過成怎麽樣，都有個後盾。即使這間房子再簡陋，也是她的家。
宋文鐘在那頭聽着她訴說，安靜了會，他輕聲問，“要不還是我來北城吧？”
真是有點傷心了，梁晚這次沒像以前一樣絕對地拒絕他，有些悵惘地說，“我……我想留個家在北城，最好是留套房吧，以後我回北城了也有住的地方。再說我也得帶你回北城，不能總住酒店呢。”
宋文鐘想了想，“那咱們攢錢買套吧，要是以後要來北城定居，也有個住所。”
再想想，又覺得千頭萬緒，麻煩得很。梁晚悶悶說，“我只想先想想，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唉，就是感覺真要離開家了，就離爸媽好遠了。以前就算我在大陸最南邊，在國外，都覺得我離家可近着，現在卻覺着快要成了局外人一般。”
宋文鐘心疼她，又知道她因為他不願意留在北城，安慰說先走一步看一步，或許以後會有變化。
梁晚也點頭，她知道現在也只能這樣打算着。
宋文鐘要早睡，第二天還得摸黑起來幹活，于是挂了電話。年下，工作室也放假了，這幾天梁晚偷得幾天閑，白天和陳安一塊整理衛生，又摸去書房練字摹畫，晚上看會綜藝和朋友聊聊天，覺得難得輕松幾日。
套了件外套，她還是心緒難平，趿拉着拖鞋去客廳找爸爸媽媽。
梁緒川在喝陳安白天煲的湯，味道一般般，梁晚以刷牙了為借口成功免過一碗。
他斜一眼梁晚，說，“怎麽，看着像有事求我呢？”
梁晚努力笑，“怎麽能這麽說呢爸爸。我是想問下你們，對宋文鐘感覺怎麽樣呢，最近還沒機會問過你倆。”
陳安看出她面色不好，伸手摟過她，和她一塊坐在沙發上，笑說，“怎麽？怕醜媳婦見公婆？”
梁晚點點頭，“有點吧。我還沒談過進度這麽快的戀愛呢，明年又要去杭城了，我突然心裏空落落的，有點心慌。”
梁緒川收了笑，倒是認真起來，“你雖然二十多了，按你媽媽的那時候，都有你了。但咱們現在從來沒催過你結婚什麽的，只想着你過好自己的日子，有自己喜歡做的事，爸爸媽媽就覺得很高興了。唉，其實當時聽你說要跟小宋去杭城，我和你媽媽都挺不樂意的。你看我，拼了多少年才在北城紮下根，事業辦得有起色了。你媽媽一家三兄妹也都是來北城求學，一路吃多少苦，現在都買上房子，供出了你表兄弟們，還得還十來年房貸。所以我當時和你媽就說，給你的條件都是做到最好了，家裏有條件供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有房子給你，也有財産給你，唯獨就是希望你能過得高興，跟咱們離得近點。”
梁晚本來就傷感未消，聽了幾句就紅了眼眶。
陳安把她抱緊了些，輕聲說，“但是爸爸媽媽也不說想把你綁在身邊，你遲早要離開家的，這是早晚問題。看你在外面寫生畫畫，自己生活得多好，我們看着都可高興了。雖說和小宋談對象這事沒在我們考慮之外，但是既然你們互相喜歡，感情好，我們兩家也都相看過了，都覺得對方孩子人很不錯，爸爸媽媽也沒什麽好說的，只是希望你無論怎樣，都是第一為自己考慮，什麽事都比不上你自己最重要，知道嗎。”
梁晚點點頭，嗚咽說，“我知道。”
“現在談戀愛，別想太多了，就是以後要談婚論嫁了，也別想太多。現代社會，什麽都很方便的，你哪天想回家了，坐個高鐵飛機的就回來了。家裏也會給你留着房間，都不動你的。等你以後要結婚了——嗯，無論跟誰結婚，咱家都給你買套房。你想離家近點，就在這周圍找個二手房；要是想找個好地段的，就去看看樓盤，想去哪住就去哪住。再說了，小宋人要是向着你的，自然會想着往北城來發展，就說這邊教育資源，考學校什麽的不比杭城輕松多了，不然你當時怎麽能考上央美的。”
梁晚還傷感着呢，眼淚還沒擦呢，就嘟着嘴就不滿意了，“怎麽老揭我短呢…”
梁緒川笑她，“說的是實話呢，咱不能讨了巧還不認吧。北城一年才多少高考生，杭城一年有多少，這邊考大學可容易多了。唉，也都是為你着想，都是希望你以後過得輕松些，不必為些其他能避免的事擔心。”
梁晚揉着衣角，點點頭，沒說話。
“所以乖啊，別想太多了。想去杭城開工作室就去開，把咱們老梁家的招牌做大點，這是好事。杭城人文風景都好，調養情操，再說周邊江南古鎮那麽多，也方便你寫生。趁這幾年，好好畫點東西，學點東西，也別把之前教你的給忘了。咱們可說好哦，搞工作就認真搞，到時候要是灰溜溜回來，我還得給你收場擦屁股，你自己想想可好意思哦。”
梁晚情緒調節得好些了，重新擡起頭，彎唇笑說，“不管怎樣，那也得是你幫我收場嘛，你可是我爸爸呢。”
梁緒川嘆口氣說，“可不是呢，我是你爸爸，當然會對你負責的。”
陳安也說，“不管你在外面是什麽樣，回家來，永遠都是爸爸媽媽的女兒，你多大了也都是這樣。我們都只關心你的，曉得吧，就算現在覺得小宋多好，以後要是欺負你了我們也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呢，兩碼事。”
梁晚用力點點頭，偏過頭在陳安臉頰上重重親了口。
陳安邊笑邊抱住她，梁緒川坐在對面，只能寂寞地抱着抱枕偷偷嫉妒，诶怎麽我偏偏是爸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