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歸
回歸
茉染擡起沉重的眼眸，望向那皎潔的圓月，眼中滿是眷念，眼角的淚，一顆，一顆地滴在辰澤的手腕上，又立刻向下滑落，無影無蹤。
“誰……誰說我不用為了蒼生放棄什麽？我放棄的可多了……”茉染已經無力說話了。辰澤将頭埋得更低了，抱得更緊了，他怕下一刻，茉染就會瞬間消失。
“辰澤……我是茉染，記住了嗎……”辰澤帶着哭腔地點點頭，“你是茉染，茉染……”
辰澤擡起頭，她眼睜睜地看着他，微笑着，像陰雲漸漸飄向殘月，待眼眶中最後一滴淚落盡，那片陰雲終究是熄滅了她的眸光，明明月如此明亮，卻再也映不入她的眼睛了……
原來，人被巨大的悲痛包裹的時候，是什麽都做不了的，連心口都痛到麻木了，對一切失去了知覺，傻愣愣的，比眼前的茉染還傻。
辰澤哽咽說不出話，突然，茉染的身體變得輕盈，漸漸分散成點點熒光，飛向那明月，最後化作一縷金色的元神彙入血玉，落回了辰澤的手裏……
再見了，茉染。
……
“神尊，茉染不會回來了，對吧？”千渝聞聲趕來，呆呆地站在辰澤身後。
“她會回來的。”辰澤摩挲着手中的血玉。“只是，不是曾經的茉染了……”辰澤說完，一顆淚順着鼻尖滴落，終于，他終于感覺得到痛了。
“之前茉染就問過我，怎麽樣可以救你。我怕告訴她，可是我更怕她難過，她知道後跟我說了一句話，便毫不猶豫地走向你。”
“什麽話？”辰澤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期待着千渝。
“她說：‘茉莉如雪，偏染一塵’。”辰澤緊緊握着血玉，仿佛心中有了答案。“她知道，你将血玉給她的那一刻，就是讓她選擇了。只是她那時不願相信自己是栖無，經歷了許多，她終是信了。”宿命于茉染，是要她痛苦而死，可是因緣機會，讓她遇到的人都改變了她的命運，所以，她感覺是幸福的，微笑着離開，沒有痛苦，救了自己所愛，救了栖無，救了蒼生。
“栖無，我，蒼生，命運都在逼她選擇，她終究是解脫了……”辰澤露出了釋然的一笑，淚水也不斷流淌……
上清天，南溟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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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仙集于南溟殿門口，今日将迎接栖無上神歸來。
辰澤拿出帶有元神的血玉，集自己與衆仙之靈力将神株和簪子中的靈原注入血玉，血玉頓時碎裂。
“恭迎栖無上神！”
黎明破曉之際，一半黑暗，一半璀璨，一束微光自天而下，一個紅色的身影立于微光之中，惹得衆人高山仰止，她回來了，那個孤獨而燦爛的神——栖無。
栖無緩緩睜眼，一片光波輕輕散開，所到之處，百花綻放，馥郁芬芳。
“辰澤，別來無恙。”栖無憂郁而深邃的眼神看向辰澤。
“久違了，栖無。”再次面對栖無，辰澤眼裏竟然閃過一絲恐懼。
栖無回歸，沒有繼位神尊，她還是回到原來南溟宮的寝宮，坐在花園裏，批閱奏章，澆花飲茶。時而與梧玉對弈寫詩，時而在觀星亭夜觀星象，就是——對辰澤避而不見。
“栖無，你回來這麽久了，為何還是不願見他？”
“既已成前塵，何必互相叨擾，徒增怨恨？”
“我以為，你會保留茉染的記憶。”
“如今我是栖無，我跟他，回不去了……”
“你的心魔呢？”
“多虧茉染和他的血玉，我的元神中已經沒有心魔了。”
“那你，就打算一直這樣……”
“我修複好了封印，再将稷元之玉傳給他，便再無瓜葛。”
“也好，如今你回來了，我也不用成神了。”
“為何？”栖無突然望着梧玉。
“我想将記憶尋回，我不想成為一個沒有情感的神，就做個仙君，也挺好……”
“随你吧。”
汾溧城邊，荒地。
“出來吧洺鶴！”栖無用紅絲巾蒙着面，只身來到曾經茉染受天雷的荒地。
“恭迎上神歸來！”洺鶴突然出現，驚喜萬分，半跪在栖無身旁。
栖無見他一現身，毫不留情便給了他一掌，洺鶴頓時口吐鮮血，但眼神卻堅定，拿出了誓死不服輸的氣概。
“我給你三日的時間，自己把邪祟除了，另外，交出彙源鼎和取憶珠。如若再沾染邪祟，你便不必存在了！”這才是上神，洺鶴雖有些許委屈，卻也是激動不已，立刻将仙器奉上。
“可是您的心魔？”
“你管好自己便是！”
“是。”
蘅蕪仙宮，檀心亭。
只見一人在池邊。“千渝。”栖無看着他手中的檀心石。
千渝趕緊轉過身來，準備喊茉染，一見是一張清冷的面容，便趕緊行禮。“拜見栖無上神。”
“你為何在此？”
“回上神，此乃檀心石，被洺鶴竊取用來隐藏邪祟，沾染了些邪氣，如今收回後便拿到此處淨化洗滌。”千渝邊說邊試探性地擡眼查看栖無的反應，竟然沒有一絲破綻。
“你繼續吧。”
“上神身體恢複得可還好？”千渝不相信，茉染真的就這樣消失了。
“已無礙，多謝關心。對了，別在我身上白費心思了，我不是她。”千渝被她冷漠的面容和語氣堵得開不了口。
只言片語，雖不能妄下決斷，但千渝肯定，茉染的演技沒有這麽成熟，這真的是栖無，而茉染那個傻丫頭，再也回不來了……
“是。是小仙魯莽，還請上神見諒。”
“罷了，你既已淨化好，便下去把，本本分分做好你的事便可。”
“小仙謹記。”
待千渝走得遠了，栖無才慢慢放下架子。揮來一只仙船，靜靜地靠在船篷邊，昔日與辰澤觀荷的場景浮現眼前……
那時的她單純真摯，害怕辰澤錯認她，又害怕他沒有錯認她。她不過是這偌大的天宮一個小小的仙子，何德何能能得到上神的青睐？可是，她早已傾慕于他，他若是認錯了自己，該有多心痛。這種糾結的心思，不知道曾經的辰澤有沒有因自己而起過？
那天她也如今日這般坐在船帆裏，可難過了，如今，倒是對一切都無感了。她終究是回到了茉染與山岚交談後釋然的那種心态了，歷經種種，她早已心力交瘁，不願再想其他了……
栖無漸漸閉上了眼，船只緩緩飄游，此時只将大腦放空，聞着淡淡荷香，沉睡了，忘卻了時間……
她的意識來到了飛升池。“蒼天在上，栖無自知罪孽深重，時日無多，惟願辰澤成神，世間清寧，從此做苦命人，抵清罪孽，了此殘生。”她向稷元之玉祈禱，她突然理解了稷元，理解了魔邪，凡是有意識之物，皆能生念，無論何念，都是意識之根本，她想放過自己了……
她受心魔吞噬多日，已是茍延殘喘至今。聽聞辰澤已經升神，她也終于可以瞑目了。就化作一個小花精吧，不過幾百年壽數，雖命運多舛，卻也短暫，忍一忍就解脫了。
她帶着稷元之玉和所有的苦痛落入飛升池中，與梧玉的天雷一同落下凡間，成了荒地裏的一棵茉莉精，借稷元之玉封印所有記憶，此時，大腦中只剩他送的那株茉莉，就叫茉染吧，希望這一世，自己能一塵不染。
雖生于痛苦，希望死去，能安然一些……
栖無在朦胧之中醒來，突然覺得自己可笑，好個“一塵不染”，她都化作一個如此不起眼又與他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花精了，他還是找到了她，他們還是相遇，相愛，又有了一世的恩怨。
她這些時日的避而不見，實則是不敢面對，辰澤，她真的不知該以何種身份與他相遇。是茉染？還是栖無？茉染是希望，而栖無只有痛苦，茉染已經不可能存在了，只剩栖無……
只見不遠處的檀心亭中坐有一人，如此強的靈原，只能是他了，這是他第三次在她路過的地方等候了。
三次了，這次就不逃了，索性把話說清楚。
仙船緩緩游到亭邊，辰澤起身過來邀請，“請用茶。”
栖無禮貌地微微點頭，在她是神尊時，他還只是仙君，如今，倒是需要她行禮了。
“神尊好興致，竟然在此品茶。”
“此乃茉莉花茶，請。”
栖無輕抿一口，淺笑一聲，慢慢放下。
“如何？”
“不錯。”栖無面帶笑意地盯着辰澤。如今栖無也學會了，評價萬物都用“不錯”二字，看神尊如何應對。
“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辰澤也微笑着瞥了栖無一眼。
“想問什麽，不妨直說。”栖無又将眼神望向遠處，像是在逃避什麽。
“你我，真的就如此了嗎？”
“你我？我是栖無，不是茉染。”
“那你為何還要戴着破損的血玉？”栖無低頭看了一眼，輕嘆一聲，便将其摘下，放在石桌上。
“我剛恢複，需要此血玉滋養。既然你問起了，還你便是。我歷劫的這些年，多謝你了。”
辰澤突然将自己的食指劃破，頓時鮮血溢出，滴在了血玉上，血玉瞬間凝結，完好如初。
“這樣，更利于你恢複。”
“不必了，本就是破損之物，再修複也回不到當初。”栖無将血玉重新擊碎，一臉的鎮靜，“我身體已無大礙，明日我會去帶着稷元之玉前往神霄殿，屆時，我會渡于你，從此你便是真正的神尊了！”說完，栖無起身準備離開。
“栖無！你到底有何苦衷，你能不能告訴我一次？一千年了，曾經的栖無，後來的茉染，現在的你，為什麽我永遠都是被你放棄的那一個！”
“我的苦衷你早就知道了，只是你不覺得是罷了。”栖無甩開被辰澤鉗着的手，一瞬間消失在了他面前……
只留下辰澤和血玉在這寂靜的檀心亭之中。“你的苦衷，到底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