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發

出發

鮮血染紅了希缇亞的手,與此同時,從她随身口袋裏飛出的小紙片在抵擋了致命的一擊後光榮碎裂。接着,柔和的白光将她全身籠罩,後背撞進了一個散發醇厚淡香的懷抱,一只冷白修長的手輕輕搭在她的手上,輕易将那把沒有完全成型的匕首融化。

威爾·蓋爾震悚的神色最後在她眼前定格,鮮血順着他胸前透出的黑叉淌下,殘存的力氣最終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甚至沒能來得及回頭看看終結了他的異端審判者,威爾·蓋爾轟然倒下。

霍爾幾乎是哭喊出來:“大神官閣下——”

墨伊斯壓根沒分給霍爾一個眼神,而是保持着從背後抱着希缇亞的姿勢,帶着她離開了這片處決的場地,來到尚且幹淨的地方。

“大神官……”希缇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聽墨伊斯說:“古魔法的原理與如今的魔法不同,不是利用自身回路裏的儲備,而是借用周圍環境中的魔法能量,以身體為媒介釋放。雖然可用,但在點亮神術師境界的回路之前,太強的魔法能量會對回路造成不可逆的損傷。所以,以後不要用了。”

希缇亞眨眨眼,還沒反應過來,就發覺墨伊斯的一只手虛虛放在她胸腹部前,【治愈】神術釋放過後,她原本的不舒服消失無蹤。

[接受大神官的治愈術,幸運值+1]

希缇亞現在只有滿腹的疑惑:“大神官大人,您……怎麽會來?”

不止他自己,剛才一聲巨響過後,籠罩在宴會廳外的隔絕被打破,一大群異端審判者沖了進來,加上威爾·蓋爾已經伏誅,瞬間扭轉了幾乎進入絕境的局面。

墨伊斯回答:“格勒帕神殿在收到求救信息後,上報給了主神殿。剛巧我在附近,就帶人一起過來救你。”

頓了頓,他說:“幸好還沒走遠。”

希缇亞也覺得是這樣,心有餘悸:“是呀,幸好您沒走遠,不然這麽多人就……對了,剛才是您的紙人替我擋住了攻擊嗎!”

對于希缇亞完全沒有關注到自己話語裏的情緒,墨伊斯心情略複雜,但他仍舊點頭:“嗯,紙人裏有我的一道魔法。”

希缇亞已經徹底沒有心思關注墨伊斯語氣有什麽微妙的變化了,她滿心現在只有一個想法,竟然,竟然有人為了她提前做了預防危險的準備!

哪怕是之前在神殿,墨伊斯許諾為她提供推薦信時,她都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有現在,在剛經歷了危險之後,她突然有了實感,有人在替她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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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也太棒了吧!

于是,她十分真誠地向墨伊斯道謝:“謝謝您,真的謝謝,大神官大人。”

墨伊斯嘴角似乎露出了一絲笑意,希缇亞剛要仔細确認,突然感覺他溫涼的手覆上了她一邊臉頰,猛地瞪大眼睛。

墨伊斯的手只是蹭了一下就離開,放下的同時,希缇亞看到了他沾在他指尖的一點點血跡。

啊……她臉上大概被噴上了血跡。

墨伊斯的動作似乎只是無心之舉,還沒等希缇亞做出反應,他就指向另一邊:“你妹妹在那邊,要去看看嗎?”

希缇亞一愣,這才想起來之前被介具捆住的薇琪爾!

……

作為預備實驗品被綁在宴會廳中間的年輕人們已經在審判者的幫助下重新獲得了自由。薇琪爾沒什麽大事,只是被繩子捆過的地方有點疼,恐怕有捆傷和擦傷。

這些小傷口在侍者一個【治愈】之下,自然構不成任何問題。

放眼整座宴會廳,異端們沒有了主心骨,已經大肆潰敗。對于城裏可能埋伏着的異端,墨伊斯也派人出去捉拿。

賓客這邊,盡管墨伊斯來得及時,但仍不可避免地有所傷亡。包括凱洛·斯卡布奇,在被威爾·蓋爾甩出去的時候,他就已經可悲地死于稍稍微弱了一點的危機意識。

看到剛剛還在眼前讓人着急的凱洛已經将靈魂送歸女神的懷抱,薇琪爾心情多多少少有些難受。

希缇亞見了,非但沒安慰,反而冷漠地點破:“見識到了吧?這就是魔法和世界的真面目。”

薇琪爾頓時把悲涼憋了回去,瞪着希缇亞:“用你說!”

審判者們在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然而希缇亞卻突然發現米爾亞家族的人現在竟然像鹌鹑一樣躲在人群裏,裝作一幅無辜受害者的樣子!

看到格勞倫乖順驚恐又勉力堅強的那張臉,希缇亞氣不打一處來,如果留下這個禍患,以後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反噬。

就在她思索該怎麽讓審判者們得知這一家都不是好貨時,突然福至心靈般想起了之前抽完就被扔在一邊的卡牌。

希缇亞嘴角露出了蠢蠢欲動的笑容。

米爾亞家族的人在救兵到場後就立刻收斂動作。而他們在之前始終極度小心,幾乎沒有人在慌亂中察覺到有人立場有異。

但就在他們即将悄然離開的時候,宴會廳內突然有人高聲問道:“格勞倫·米爾亞,你敢說你現在仍然信仰着偉大的女神嗎?”

格勞倫一驚,認出了希缇亞的聲音,随後心中輕蔑地想,難道她認為這種愚蠢的指控能夠讓他們暴露嗎?他們全家早就對好了口風……

然而就在他想要狡辯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舌頭不受控制,脫口而出:“把春雷會引到城裏來的就是我們!”

衆人的注意力頓時被他轉移過去,紛紛嘩然。

而格勞倫還在繼續說:“威爾·蓋爾是借米爾亞家族合作商的名義參加晚宴,米爾亞家族的任務是配合蓋爾先生抓走所有奧諾蘭納新生作為組織的實驗品,我們早已将靈魂奉獻給偉大的春雷會,背叛了生命女神。”

旁邊,米爾亞先生想捂他的嘴已經來不及了。

格勞倫一臉驚恐,但不受控制地繼續當中宣告罪行:“米爾亞家族參與這件事已經很久,家族的礦山賺來的錢全部提供給組織作為經費!我要和希缇亞·萊納斯結婚,也是為了得到萊納斯家族的礦山!”

巴雷斯瞬間暴怒:“什麽?”

霍爾匪夷所思:“這小子在胡說什麽?”

而墨伊斯則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應,異端審判者們得到他的指示,立刻沖上去控制住了米爾亞家族的所有人。

至此,采礦人晚宴事件的主謀和從犯,全部被劃入審判的範圍。

希缇亞終于安下心來。

……

盡管剛才的情況之下,所有人連自身都難以顧及,但他們仍然不會忽視最初站出來的那個少女,她在侍者和魔法師們都尚未意識到危機的時候做出反應,在衆目睽睽之下救了城主一名,并以身犯險意圖裁決異端頭目。

再加上,那位誰都知道是什麽身份的大神官對她表示出的維護,只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

于是,劫後餘生的貴族們不顧形象地原地癱倒,有力氣的開始竊竊私語。

希缇亞雖然經過了治療,但也還是累壞了,坐在朗貝華城主殷勤派人拖過來的椅子上,看着墨伊斯親自指揮了一部分事務,然後轉身走向了自己。

“本來想等你到主城之後交給你。”墨伊斯從儲物介具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希缇亞。

看着信封上幹練而漂亮的字跡,希缇亞立刻明白這是她的推薦信,疲憊立刻掃淨了大半,驚喜地接過。

聽到周圍人驚嘆豔羨的竊竊私語,巴雷斯覺得與有榮焉,渾身上下寫滿了得意,站起來穿過人群,在矚目之下堆着笑容要湊到希缇亞旁邊去,那态度仿佛希缇亞是他最愛的女兒,完全忘了過去是什麽态度。

“我的小希缇亞,你有今天的成就做父親的我實在太為你驕傲了,我幾乎已經迫不及待看到你成為厲害的魔法師或者侍者。”

希缇亞轉過頭靜靜地看着他。她十分清楚自己這些“家人”的嘴臉。現在說得好聽,無非是因為她目前前途光明,能給他們帶來不少好處而已。

一旦她在去往奧諾蘭納之後,沒有從任何方面給予他們紅利,他們就會人前人後陰陽怪氣。

可以毫不猶豫地将她抛棄一次,那一定會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所以,倒不如在一切開始之前,就斷掉的好。

她站起來,因為本來就坐在比較高的地方,因此此時居高臨下:“恐怕您忘記了之前神殿發生的事情。”

希缇亞的态度明顯不對,與巴雷斯的慈祥截然不同,其他人意識到其中恐怕有事,都悄無聲息地地把耳朵豎了起來。

希缇亞接着說:“那天大神官大人在,霍爾神官也在,您依然是在女神的見證下發出的誓言,那現在應該兌現了,父親。”

她緩緩打開了墨伊斯給她的推薦信,将被推薦人的名字舉到巴雷斯眼前:“這是我最後一次叫您父親。從今以後,我和萊納斯家族沒有任何關系。”

對于圍觀者而言,這無異于一聲炸雷。而對于巴雷斯而言,這簡直是從天堂到地獄的轉變。

“等等,希缇亞,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巴雷斯情急之下想要搶奪推薦信。

希缇亞後退一步,将推薦信好好地收回來:“沒有誤會。是您自己說要将我逐出家族的,而我現在,在女神的見證下摒棄萊納斯這個姓氏,因為它讓我想起不好的回憶。”

她看向墨伊斯:“您是見證過的,對嗎?”

在所有人目光的聚焦下,墨伊斯面不改色地點頭,認可了希缇亞的說法。

“你瘋了嗎?那可是貴族的姓氏!”巴雷斯在怔愣之後,不管不顧地激動開口,“這是榮耀的證明!”

“我的榮耀我會自己争取,女神的國土下衆生平等,我不需要所謂貴族的頭銜!”希缇亞冷笑,“何況,你認為貴族,與神眷者相比,孰輕孰重?”

巴雷斯啞口無言。

希缇亞點頭:“那麽,就這樣。”

說完,她走向不遠處目瞪口呆的朗貝華城主,問道:“城主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在我去往奧諾蘭納之前的幾天裏,能不能幫我找一個合适的住處?”

她當然不會回萊納斯家。

城主感覺自己還沒完全反應過來這巨大的信息量,但他動作比腦子快,連連點頭:“當然,當然,不嫌棄的話城主府……”

“那就不必了,幫我找個旅店就行。”希缇亞道。

“好好好,我這就派人準備。”城主點着頭走了,他剛巧需要靜靜。

不遠處,薇琪爾目睹了希缇亞解開與她在名義上親緣關系的全過程,盡管能感受到周圍人投向她的異樣目光,但她不理會,也沒說一句話。

這家夥,還真這麽做了。

……

城主果然給她安排了條件非常好的旅店,并且費用全部由城主府報銷。

對于他們的示好,希缇亞沒有不接受的理由,恰好她現在身上沒什麽金幣和魔晶,暫時也付不起房費。

不過,她除了等待奧諾蘭納接送新生的飛舟,同樣也在等待她的金庫。果不其然,在采礦人晚宴三天後,巴雷斯派人找上門來。

由于希缇亞的緣故,萊納斯家的礦山生意急劇下滑,照着這個态勢下去,即便守着魔晶礦,萊納斯家族破産也是遲早的事。

于是他們上門要求交易。希缇亞順勢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籌碼,只等交換。

雖然不太情願,但巴雷斯最終同意了她的要求。她最後一次使用古語,給萊納斯家族名下的幾座礦山提供了能夠維持幾年時間的保護魔法,防止事故以及小偷,同時,其中一座最大的礦山被記作希缇亞和萊納斯家族共同持有。

因為不想和他們有太多接觸,在收益方面,希缇亞直接要求萊納斯家族向她一次性支付礦山五年的利潤的一半,在那之後,她相當于免費給礦山挂名。

五年利潤的一半對于萊納斯家族當然是筆巨款,但他們還是簽下了契約。

因此,希缇亞手上一下子擁有了足夠一個魔法師揮霍十年的存款,而且是以魔晶方式支付。

最後一樁心事了結,希缇亞終于可以開開心心地去奧諾蘭納修行了。

雖然萊納斯家族不太開心就是了。

……

幾天後,奧諾蘭納的飛舟準時降落在朗貝華城外,獲得資格的六個新生全部憧憬地望着那巨大的飛舟落下,眼中光彩奪目。

奧諾蘭納的飛舟降臨對于這座不被魔法過多眷顧的城市來說是難得一遇的大事,不論是城主、神官還是魔法師公會分會長都齊刷刷到場,見證着年輕的血液們就此踏上尋找道路的旅途。

希缇亞看到萊納斯家的人也來了,他們是為了與薇琪爾告別,不過顯然薇琪爾不怎麽買賬,一過來就去和希缇亞站在一起。

萊納斯家的人看着幾天不見的希缇亞,看到金發白裙的她在巨大飛舟之前保持着沉着與從容,饒是他們多有埋怨,也突然在心中感覺到,沒有“萊納斯”的希缇亞似乎變成了更加完整的希缇亞。

他們終于無法忽視心中的懊悔。

“願女神庇佑你們,孩子們!”魔法師公會分會長為即将踏上修行的年輕魔法師們送上祝福,他手中舉着一個造型奇特的沙漏,金色的光球從沙漏中飛出,落到每個人的額頭上,然後融進了皮膚。

分會長慈愛地說:“這是象征着信仰的力量,帶着它女神會看到和祝福你們。請相信,你們的信仰擁有着比想象中更加強大的力量!”

[幸運值+1]

飛舟的門緩緩打開,一個高挑的少女身着奧諾蘭納制服探出身子,走到舷梯上,一眼看到草地上離得最近的幾個少男少女,笑着揮揮手,明朗的聲音傳來:“你們好啊,朗貝華城的學弟學妹們,這裏是奧諾蘭納的飛舟!有行李的這邊,沒有的就直接上來吧,沐浴着榮光與荊棘的路在等着你們!”

希缇亞雖然保持着緊張的情緒,但看到那個少女後,還是忍不住眼睛一亮。

看吶,好漂亮一姐姐!好長好直的腿,好棒的身材,好漂亮的膚色,好美好銳利的眼睛!

薇琪爾在她旁邊,自然察覺了她明顯的情緒變化,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個少女,皺了皺鼻子。

她竟然喜歡那種風格的嗎?!

哎等等,這家夥原來是個顏控嗎?為什麽她只有“果然是這樣”而不是“竟會如此”的感覺??

希缇亞和薇琪爾都沒什麽行李,輕裝簡行、想法各異地踏上舷梯。希缇亞站在門前,那制服少女看了看她,笑出一口整整齊齊的白牙:“進去吧,學妹,別緊張!”

希缇亞點點頭,深吸一口氣,一步邁進了魔力旋轉着的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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