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畫境崩塌，癡人的畫
畫境崩塌，癡人的畫
多虧了蘇西的來訪，希缇亞和迪迪終于摸到了最後一位賓客——奧斯卡先生來到這裏原因的端倪。
如果說是模仿莉莉絲的畫技，那麽有這種想法的畫家大概不少。從希缇亞完全不專業的角度看來，奧斯卡模仿得已經挺像了。
只是他顯然還不太滿意。而且結合蘇西聽到的只言片語，他不滿意的點似乎很值得深究。
希缇亞思考片刻，問：“蘇西小姐，可以帶我們見見奧斯卡先生嗎？”
現在古德先生和小樂蒂去向不明，由于不明白他們的消失意味着什麽，希缇亞只好在心裏祈禱他們還活着，同時抓緊行動。
蘇西卻搖頭：“抱歉，奧斯卡先生現在應該在創作，不許任何人打擾，我也不進不去。”
“他在哪裏？”希缇亞問。
“也許在外面寫生，不過我出門的時候，他應該還在房間裏。”
蘇西能夠提供的信息不多，為避免牽連她，希缇亞只留下了那些畫稿。送走蘇西後，希缇亞回頭，見迪迪還在舉着畫稿看，就問：“你有什麽頭緒嗎？”
本以為他說不出什麽，誰知他摸摸圓乎乎的下巴，說：“說不準。唔，我得問問朋友。”
相處這幾天，希缇亞明白迪迪別的不多，就是朋友很多。他雖然只是中級魔法師，但自從修行以來便走南闖北，四處旅行，朋友衆多，見識也可以稱得上廣博，說不定這畫稿給了他什麽思路。
迪迪伸手往儲物介具裏掏了一會兒，拿出來的東西讓希缇亞挑眉。
迪迪大概料到希缇亞的目光，晃了晃手裏的“維賽特之眼”：“這東西可比又貴又慢的‘飛行信’方便多了，我那個朋友以前也是奧諾蘭納的學員，送了我一個。你等等，我問問他。”
他低頭打字，他的朋友回複得很快，沒一會兒就見迪迪眼睛眯了起來，希缇亞忙問：“說說看？”
迪迪一臉嫌棄地捏起畫稿的邊，用手指在上面劃了兩下，手指劃過的地方留下灼燒過的黑痕，接着希缇亞再用【迷津之眼】，就看到畫稿上紫黑色的痕跡不再一閃而過，而是明明白白地顯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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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你看見什麽了？”迪迪問。
希缇亞将那些紫黑色的痕跡說給他聽，迪迪立刻把畫稿扔在桌上，拿手帕擦手：“是異神！女神在上，這家夥是信了什麽邪神嗎？”
“異神？”希缇亞皺眉。她知道這個概念，在神殿中，“異神”這個稱號并不指代某一個具體的神，而是指在生命女神及舊日八神之外，錯誤的信仰所導致的各種結果。
要麽是錯誤的神識，邪惡的魔法，恐怖的代價……只要在九神之外的，都是異神。
能被稱作“異神”的，等級比一般的異端已經高上很多，恐怕只有神殿侍者才會經手這樣的事件，因此希缇亞對此并不太熟悉。
但意思她是明白的，臉色嚴峻：“你是說，奧斯卡信仰着……異神？”
迪迪點頭：“這是我以前在勃加努爾區那邊學到的小手段，不會有錯。你知道的，那邊無論異端異神都多，特別仇視我們這些出自聖希倫區的魔法師，不學着辨認連什麽時候中招都不知道。看來是我安逸太久了吼？連這都忘了！”
希缇亞再次端詳畫稿上的痕跡：“雖然有痕跡，但是輕重不一，斷斷續續的……嗯，奧斯卡對‘異神’的運用似乎不太熟悉。”
“剛學？”迪迪問。
“也可能是模仿。”希缇亞想到莊園裏那些詭異的“人”，又想到莉莉絲把自己關在畫中的樣子，“奧斯卡崇拜莉莉絲·卡羅爾的，會不會就是這個？”
迪迪張大嘴，半天才說：“不是吧，崇拜這個？”
“按照他的想法，說不定他會認為這是莉莉絲畫技高超的原因。”希缇亞推測，“或者，他出于他的審美，覺得這種古古怪怪的畫才是美的。”
“我不理解，這輩子都不會理解。”迪迪不停搖頭，“所以呢？你今晚還要去當模特？”
“莉莉絲似乎在尋找某種突破，而在我身上，她好像摸到了頭緒。”希缇亞站起來踱了幾圈，“不如幹脆趁着這個機會，給她找點麻煩？只要控制住莉莉絲，事情也就解決了。”
“說的輕巧，”迪迪不停地搖頭，“怎麽控制？”
希缇亞聳肩：“莉莉絲又不是魔法師，你可已經是中級魔法師了！”
迪迪愣了，張大嘴巴指着自己：“你不會要讓我去……送死吧？你瘋啦？對付異神中級魔法怎麽可能夠！”
希缇亞指自己：“那初級？”
迪迪一口氣喘了半天，似乎快被氣炸了，一只手舉了放放了舉，最後憋出一句：“我就不該因為你說關于大神官閣下的謊話就相信你！哼！”
圓乎乎的迪迪最後一個“哼”說得堪稱悲壯又凄婉。
希缇亞受不了了，趕緊擺手：“開玩笑的，我有秘密武器！怎麽可能讓你去對付異神呢！”
迪迪雖然不太信任，但還是好奇，問：“什麽秘密武器？”
希缇亞抿嘴一笑：“暫時保密，對了，你剛剛那麽一劃，能清除異神嗎？”
迪迪撓頭：“清除不了，那得神術啊！我那只相當于把那幅畫燙了一下，疼一會兒，等不疼了該怎樣怎樣。剛巧畫肯定怕火，應該能讓異神安分個一兩個雷瑟時吧。”
“唔。”希缇亞點頭，“那還不錯。”
“只是這幅而已。”迪迪又說，“如果是管家仆人那種，這種燙法大概不僅傷不到他們，還會讓他們氣得跳腳。”
希缇亞：“……”
……
是夜，希缇亞如約來到莉莉絲·卡羅爾的畫室。
一進門，她就瞪向了莉莉絲旁邊，也支了一個畫架的奧斯卡先生。奧斯卡先生卻好像完全不關注她的表情，欽佩地望着莉莉絲。
離開畫中世界的莉莉絲看上去并沒有什麽不同，她的神情仍然給人一種世界上除了畫畫沒有別的事讓她關心的感覺。她見到希缇亞，驚喜地站起來：“太好了，你真的來了，快來，來當我的模特！”
她指着牆上的一幅風景畫：“來，我們進去畫！”
希缇亞望着那幅畫，皺眉，那上面畫的……好像聖希倫主神殿前的廣場？
一個創造異神的異端，為什麽要畫神殿？
希缇亞心裏想着今夜的行動，暫時壓下疑惑。來給莉莉絲做模特只是第一步，不論她現在說什麽，都先依着她。
進入畫的過程仍然向昨夜那樣奇特，莉莉絲拿筆點了點畫框，畫中突然産生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再睜開眼時，希缇亞已經置身畫中。
這麽一看，畫中的主神殿和真的主神殿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大概莉莉絲并沒有親身去過那裏，畫起來多少有些出入。
再者，知道這裏是幅畫，希缇亞怎麽看都覺得這裏的風景好像顏料塗出來的。
希缇亞轉頭，看到奧斯卡也跟着進入畫中，故意審視地看了他一眼，問：“小姐，這是……”
大概對莉莉絲的脾氣有所了解，知道她懶得解釋除了畫以外的任何事情，奧斯卡主動說道：“很高興見到您，魔法師閣下。慷慨的莉莉絲小姐容許我和她一起作畫，學習她天才的技巧與情感。”
“好了好了，安耐特小姐，我們快開始吧。來，請在那裏坐下，随意就好，看哪裏都行——”
話音未落，希缇亞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意識到自己猛地騰空而起，下一刻竟然出現在了廣場中央的女神像頭上！
希缇亞瞪大眼睛，手指小幅度蹭了蹭神像的頭頂，感覺摸不出質感，默默在心中向女神告罪。
坐在女神頭上可不是她的本意，女神千萬別和她計較。
她定了定神，看向下方。也許因為在畫裏，明明看起來很遙遠的距離，肉眼卻并不覺得有多麽遠。至少希缇亞能夠清晰看到莉莉絲和奧斯卡的動作。莉莉絲已經迫不及待地拿起筆，專心地面對眼前空白的畫布。
奧斯卡已經習慣了她這樣，坐在她身旁靠後一些的位置，認認真真地學着。
希缇亞試圖說幾句話，可下面兩個人不知道是聽不見還是太過專心，亦或是不想理會，反正沒一個人答話。她只好作罷，端詳起了奧斯卡。
這位畫家先生大概四十多歲，不算年輕，但也不老。這個年紀的人，如果不是有格外狂熱的追求，一般會按照前半生積累的步調繼續行進，并且清晰意識到自己的上限。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有人會随遇而安，也有人……不甘認命。
按照蘇西的說法，奧斯卡雖然以繪畫作為職業，但他能做到的程度也就止于養家糊口，像莉莉絲那樣聲名遠揚基本不太可能。
他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于是向莉莉絲學習。那麽在這個過程中，“異神”的痕跡是否就是他的發現……
畫中世界的景象不會随着時間流逝而變化，希缇亞只好估算着時間。這樣算起來，迪迪在仆人區那邊的動作應該差不多做完了……
“小姐！”
就在這時，管家突然進入了畫中世界，聲音裏滿是驚慌。
“不是說了，在我畫畫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突然被打斷，莉莉絲筆尖頓了頓，停了下來。而奧斯卡則因為驚吓畫錯一筆，懊惱地站了起來。
管家知道莉莉絲一定是感到不悅了，但他顧不得那麽多，湊到莉莉絲身旁低聲道：“小姐，出事了，仆人們的畫全都……”
畫中世界沒有遠近，希缇亞将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松了口氣。
莉莉絲舉起畫筆：“等我畫完這幅畫再說。”
見她無動于衷，管家急得手足無措，卻不敢離莉莉絲太近，苦口婆心勸道：“小姐，您先別畫了，反正您都畫了這麽久了，畫的事……”
“啪”一聲，莉莉絲放下畫筆。
希缇亞清晰看到管家抖了一下。
“我不是說了等我畫完再說嗎？”莉莉絲依舊坐着，迷蒙的眼睛緊緊盯着管家，聲音裏有種說不出的不悅，後者在她的凝視下開始渾身顫抖。
“還是說，你根本不相信我能畫出這幅畫來？”
原本溫婉的畫家少女，此刻突然顯得有幾分詭異。
“不不不，不是的，小姐，我當然相信您能畫出來，”高瘦的管家在少女面前像是變成了佝偻的稻草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對方的怒氣點燃化為灰燼，“但是，請您聽完我最後一句話，我想說，那些畫一定是您的這位模特破壞的！”
他猛地看向希缇亞，而希缇亞已經站了起來，提防地望着他。
“那不重要，她現在是我的模特，我只要畫完這幅畫。”
管家急得大叫：“小姐，她是聖希倫的魔法師！她一定是神殿的仆人！”
要是只聽管家這句話，希缇亞幾乎立刻要懷疑鈴蘭莊園是個異端的窩點，然而誰知，莉莉絲立即一臉驚喜地轉向她：“真的嗎？你來自神殿嗎？太好了！你就是我要找的模特！我要畫，我要接着畫……”
“小姐……”
“莉莉絲小姐，”奧斯卡剛才一直瞪着眼睛看着希缇亞，現在卻突然發話，“對不起，但是神殿的人不會容許您畫完這幅《女神像》，這是不被允許的。”
希缇亞猛地看過去，她要畫什麽？！
莉莉絲一愣：“是……這樣嗎？”
奧斯卡點頭，他再次拿起筆，憑空勾勒幾筆，希缇亞只感覺腳下震動，低頭一看，她所站立的那座神像正在坍塌，而坍塌的下方，正慢慢浮現出一個幽黑的洞口，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裏面湧動，擁擠着想要出來，希缇亞拽到裏面去！
奧斯卡對莉莉絲點頭：“請放心只要将她吸進‘畫’裏，就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了。”
聽了他的話，希缇亞突然皺眉。
他的語氣這麽熟練，難道……“你知道古德先生在哪裏嗎？”
奧斯卡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看着她腳下繼續崩塌的神像，點頭：“嗯，那些蠢貨，玷污了藝術，所以……不配繼續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