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刺

第24章 刺

沈縱京的沒有兩字再次刷新了她對他道德底線的認知。

這混蛋還真是挺不做人的。

她再喝一口啤酒。

餘明還在試圖從沈縱京這兒深挖點內容, 沈縱京的壞勁就在這兒,餘明非但沒從他這兒套到半個字,還被灌了兩杯酒。

沈縱京側頭跟周昊說了句什麽, 不用想也是壞主意, 周昊也端杯跟餘明碰。

他還真是...一點都不虛。

黎煙收回視線, 放了啤酒, 換了吳方剛遞過來的果汁。

場上的氣氛已經漸漸熱起來, 趙子熾和另一個男生也端着杯過來,看方向本來是沖沈縱京的, 沈縱京起身去看送過來的海鮮去了,所以兩人及時剎住了車,轉而看向他旁邊的黎煙。

“學妹,雖然高中一個學校,哥兒幾個還慕名跑過兩趟你們班,但估計你沒見過我們, 所以今天也算第一次見面。”

冰塊撞着杯壁, 指尖冰得發麻。

黎煙的視線看着趙子熾:“不是第一次見。”

趙子熾一愣:“什麽?”

手腕上的細繩晃兩下, 她端杯:“高二那年聽學長做過主題演講,內容是有關紀律學風和校園暴力。”

“那個演講啊, ”趙子熾過半分鐘才想起來, “我高中學生會紀律部的, 沒少做這種演講,這玩意煩得要命, 還得寫稿, 就那些套話, 無聊得不行,不過這種不一般都沒人聽嗎。”

黎煙的指骨輕磨着腕骨上的細繩:“我聽的, 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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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熾笑:“學妹不愧是拿三年獎學金的好學生,不像那會兒我們抓紀律總抓的一些混子,考試倒一什麽事都幹不成,倒是挺能違反校規校紀,天天躲操場抽煙,不知道這樣的臭蟲怎麽考進的京大附中。”

她輕聲說:“是嗎?我們校還有這樣的學生?”

趙子熾旁邊的男生接:“是啊,叫杜…”

說出一個字,臉色變了一下,像是意識到說了什麽不該說的,看了趙子熾一眼。

趙子熾沒接話,面上依舊笑嘻嘻的:“杜什麽,多久了記個違紀生還記這麽清楚,你記性可太好了。”

“也可能記錯了,這麽久誰還記得啊。”男生接。

這個話題就這麽岔過去,黎煙抿了口果汁,沒有對這句欲言又止的話表現出什麽探究的興趣,趙子熾也松一口氣地把話題岔開。

沈縱京在這時總算回來了,單手插着兜,空出的那只手端着個調好的醬料碟,往趙子熾的方向看了一眼。

趙子熾想夠他的圈子,笑嘻嘻地端着杯子過去,黎煙垂下眼,慢慢叉着果盤裏的一顆黑莓。

吃完一顆,喉舌間都沾了甜膩的涼意,她輕輕顫栗了一下,再去插第二顆。

叉子碰到果盤時,沈縱京也提着冰啤回來了,擦肩的時候手背碰到她的,一涼一熱。

她在微小的麻意裏縮手,沈縱京瞅她一眼:“涼成這樣。”

場上氣氛滾沸,沈縱京八風不動地沾着醬碟吃魚片,腮緩緩動着,一只手在桌下給她取暖。

黎煙恹恹地任他握着,過了會兒,問:“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有個煙友?”

“記得,那晚紅隊的二壘手輸了。”

他的好記性都在這上邊了。

“我那晚說不知道名字是騙你的。”她說。

“他姓杜。”

沈縱京再聰明也不可能從這些零散言語裏拼湊出點什麽,這點她還是有信心的,果然他也只是嚼動的動作放緩,嗯一聲,等她的下文。

她喝口啤酒,沒繼續說下去。

餘明他們這時候湊過來了,不知道要拉他去哪兒,他放了筷,跟她相扣的手在桌下一寸寸抽離,她的掌心已經被捂暖和了,指骨被弄得酥酥麻麻,側頭。

沈縱京一邊聽着餘明說話,一邊從桌上拿啤酒,錯拿成了她那罐。

她沒找到機會提醒,他就被餘明拉走了,臨走的時候跟來送菜的的服務生說:“把冷氣關了吧。”

剛才他給她物理取暖的時候那個服務生剛來了好幾趟,也沒見他說這一句。

吳方在對面叫她的名,她的心神完全不在,兩三聲後才擡頭。

“學妹怎麽了,叫了你好幾聲,是不是酒力不行?”

吳方邊說邊提她手邊的啤酒罐,那個啤酒罐是沈縱京的,快空了。

吳方的眼珠一動,又遞了罐新的過去:“沒事,你們好學生剛開始喝都這樣,喝兩次就不會醉了。”

懷的什麽鬼心思不難猜到。

不等黎煙答,他先殷勤地把拉環開了,又指指桌子中間的酒瓶:“學妹轉一個?”

她的兩指摁在瓶口,使力。

瓶身轉了五六圈,不偏不倚地停在趙子熾面前。

衆人紛紛起哄,她盯着趙子熾的眼睛:“有過後悔的事或者對不起的人嗎?”

“有啊。”

黎煙擡起眼睫。

趙子熾還真做了會兒思考模樣:“我前前前女友,當時太生澀,有點對她不起。”

旁邊幾個男生拼命笑,黎煙盯着他的眼睛看三秒,起身。

吳方的胳膊肘戳趙子熾:“黎煙妹妹在呢,都收着點。”

黎煙往外走,路過門口的時候碰到結賬回來的沈縱京,他跟餘明他們走一起,側頭看她一眼。

她站在門口吹風的時候他的消息發進來。

【要溜?】

【嗯。】

【等會,給你叫輛車】

她收了手機,眉眼淡漠地在紅紅綠綠的燈光牌下站了會兒,長發被風卷着,雪白的脖頸也被燈光打得紅紅綠綠。

手裏還提着剛才吳方遞過來的酒,她仰着頭,慢慢地喝,細小氣泡在唇齒間爆開,眼睫顫了一下。

一罐酒喝到底的時候,沈縱京叫的車到了。

他叫的是自家的司機。

沈縱京在這上邊一向靠譜得很,也成熟得很,絕不會深夜把女生單獨撇在出租車上。

司機顯然是得了他的叮囑,什麽都不打探,除了在上車的時候遞了瓶水,一直專注開車。

她發燙的額抵着車窗,凝神看着混亂的車流和燈光,散着酒意,也散着一晚混亂的情緒。

車轉過一道紅綠燈時,她才後知後覺生出點熟悉感,問司機:“沈縱京讓你帶我去哪兒?”

她問完這句,司機的車速明顯放緩。

司機說:“他說問你,你要去哪兒,就帶你去哪兒。”

“他還跟你說了什麽?”

她當然不信沈縱京這個混球就說了這麽一句,不然司機不可能直接往頤園東路開。

果然,司機答:“你沒提就不用問。”

是沈縱京一貫的痞子做派了,黎煙撐着頭,揉着發脹的額角。

司機從後視鏡瞥了眼後座:“那現在去哪兒?”

車這時開到了她以前兼職的那家便利店,也是她跟沈縱京奸情開始的“老地方”,她說:“就這兒吧。”

下車的時候看到司機在打電話,打給誰的可想而知,打到一半還朝她這邊看了一眼,跟她的目光碰了個正着,明顯心虛,而她揮揮手指算打招呼,并不在意。

選在這地兒就是等他找來,她心知肚明,沈縱京自然也心知肚明。

便利店已經關門了,街上也行人寥寥,她蹲在便利店前的石階上,抽了根黃鶴樓出來,打着。

火舌舔上煙尾時,她側了下頭,松散長發從左肩滑下來,又被風吹晃。

真冷啊。

真嗆啊。

沈縱京在二十多分鐘後來的。

剛才那輛車從一角轉出來,他跟司機說了句什麽,司機把車開走了。

她的眼圈和鼻尖被風吹得紅透,兩指間還夾着根煙,側臉枕在手臂間,在飄散的煙氣裏看着沈縱京抄兜朝她的方向走。

他的脖頸殘留着拼酒後的紅,周身有點懶意,痞勁也足,低頭看兩眼地上的五六根煙頭,抓着她的胳膊肘把人撈起來。

她埋頭在他手臂,吐了口煙氣。

沈縱京看她一眼:“黃鶴樓?”

她嗯一聲。

“不戒了?”

“今晚心情不好。”

他的手指慢悠悠敲兩下,沒有刨根問底的意圖,挑開她兜裏的煙盒看一眼,見空了大半,放了兩根煙進去,剩下的空隙填了兩塊糖。

手肘相磨,酒精作用下的麻意變成勾撓心肺的癢意,一整晚的腐壞心情亟需一個釋放的豁口。

她的手臂軟軟勾纏在沈縱京的脖頸,輕磨一下,他再清楚不過她的小把戲,腰被一記力提起,雙腿騰空,沒處借力,順勢夾住他的腰身。

沈縱京襯衫的第一粒扣是散着的,她的下巴磕碰着他的領口和脖頸,他騰出一只手去扣她的下巴。

他松一只手,托住她的力就少一半,她只能更緊地勾纏着他,他每探進一寸,她的手臂就緊一分,指甲深陷進他的皮肉裏。

直到她被堵得呼吸不過來,臉頰在酒精的灼燒下更添一層燙紅。

她頹喪,沈縱京周身凝着燥氣。

這些情緒濕濕潮潮地吞沒在糾纏的氣息裏,她扯松他的第二粒紐扣,沈縱京把她的臉扳過來,跟她額抵着額。

她頸側的紋身在黑夜裏急促起伏。

這也是她喜歡沈縱京的地方之一,壞得可以,流氓得可以,從不掩飾欲望這個東西,帶感得不行。

月色頹靡,濕腐。

她力氣全無,被沈縱京攬着喘息,他的脖頸也被抓出不少紅印子。

“不嗆。”沈縱京單手把被她扯松那粒扣子扣上,懶洋洋評,“也不甜。”

她繼續喘息着,輕念:“混蛋。”

沈縱京笑:“爽不爽?”

“有點。”

“高興了?”

“沒有。”

她的眼睫緩緩眨動一下。

沈縱京握着她的手腕,指腹磨過那道疤:“那說說?”

她被弄得癢,躲一下:“天太冷,穿不了裙子,不習慣。”

沈縱京聽出她話裏的避重就輕,沒拆穿:“昨天不是還穿了?”

她念第二遍混蛋,沈縱京調戲她調戲爽了,斜額打一根煙。

好在兩人對于這段關系的認知一致,她給他刺激他讓她爽,聽上去腐壞堕落得不行,實際要比聽上去更腐壞堕落點兒。

沈縱京打完煙,問她要不要火,她搖了下頭,嗑了根煙出來,含在唇間,撐着他的手臂,煙尾跟他的碰在一起。

呼吸在煙氣中糾纏一息。

她的那根也打着了。

她抱着膝,重新蹲回去,漂亮,頹靡,痞氣足。

“你知道趙子熾的事嗎?”

沈縱京側頭:“因為他?”

“一部分原因。”

“他家算是暴發戶,他不怎麽走正路子,風評不太好,之前鬧出點事差點被退學,後來他家出錢保的人。風評不怎麽樣,傅昌經常跟他鬼混。”

“多少錢?”

“不清楚,最多幾十萬。”

黎煙的眼睫顫了一下。

還真是“大價錢”啊。

她出了會兒神,把那天問陳苒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沈縱京,你相信地獄裏有裏拉琴嗎?”

沈縱京回答之前,一只手探到兩人中間,黎煙吓了一跳,沈縱京撩了下眼皮。

那只手變戲法似的拿了張傳單出來。

黎煙:“...”

她終于認出這個人了,對面紋身店的阿深,她之前那個紋身就是阿深給紋的。

沈縱京懶洋洋彈了下煙灰,看得出壓根沒打算理,但聽到後邊不知道怎麽改了主意:“現在能紋?”

阿深:“能的,非工作時間三倍價。”

沈縱京再看他一眼,掐了煙,看着真打算做這個冤大頭。

黎煙輕微皺眉:“你真紋?”

沈縱京以前都不碰這些東西,他私下夠痞,可是表面完完全全是世俗标準下的天之驕子,神壇上的那一撥。

沈縱京閑閑折着那張傳單,應一聲。

阿深從裏邊看出筆大生意,立刻把人往店裏領。

黎煙繼續抽完剩下的半根煙,才進去。

沈縱京打着根煙,在畫圖紙,阿深問他想紋哪兒,他回後頸骨。

阿深打眼看過去,估計看見那道抓痕了,飙出句:“我靠兄弟。”

黎煙反應過來,耳根一剎紅。

沈縱京八風不動地改完最後一筆,遞過去。

阿深一邊接,一邊繼續評:“彪得很。”

黎煙掃了一眼那個圖紙,由于酒勁暈暈乎乎沒看太清,但起碼确認了不是什麽名字縮寫一類的,自然更不會是她的。

實在想不出沈縱京為什麽臨時起意紋了這個紋身,也許是跟她的彼此禍害生了效果,把他的離經叛道從骨子裏給帶到表面。

沈縱京那個紋身不複雜,所以沒紋多久。

他紋的時候,黎煙在外邊又抽了兩根煙,在濃重的煙氣裏仰着頭,看着黑暗裏還陰雲密布的天。

鎖骨上的紋身被煙氣打着。

阿鼻。

抽完第二根煙,她沒繼續,拿着煙盒走到垃圾桶邊,扔之前停了幾秒,拿了粒沈縱京放進去的糖出來,扣上煙盒蓋,繼續扔進去。

煙盒碰到桶身,咚地一聲。

她慢慢剝了那粒糖。

甜意虛無缥缈。

腐壞清晰可聞。

沈縱京已經紋完了,抄着兜站在門口,領口被風打着,看來三倍價錢挺好使,效率挺高的。

阿深送他出來,他付錢時掃了眼櫃臺上擺的一包餅幹:“這個賣嗎?”

“免費送。”阿深笑得谄媚得不行。

黎煙看了眼轉賬界面,大概明白阿深為什麽谄媚成這樣了。

數字有零有整,沈縱京把餅幹錢也轉了,拿了那包餅幹遞她。

黎煙晚上沒怎麽吃東西,便利店又關門了,這時餓勁兒上來了,拆了餅幹吃。

邊吃邊出神,差點踩空,被沈縱京撈了一把。

沈縱京因此看她一眼:“想什麽出神成這樣?”

她沒答,反問:“你呢?”

“睡覺。”他的手抄回兜,補兩個字,“跟你。”

依舊是混球作風,直白得不行。

“沈縱京,”她的指骨撐着下巴,“你真是個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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