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刺

第23章 刺

沈縱京就是這個德行, 她繼續從兜裏最找打火機。

他抄着兜,一邊看着她找,一邊閑閑提醒:“周昊就在教室裏邊。”

她回:“他上課不睡覺不走神, 也不溜出來抽煙跟人鬼混。”

沈縱京聽到最後一句時搖頭笑, 重複:“抽煙, 跟人鬼混。”

她聽出他話裏額外的調侃意味來了, 在她這他是那個“人”, 在他那兒她是那個“人”。

“所以咱倆狼狽為奸。”她沒找到打火機,才想起來是打算戒煙了, 所以根本沒帶。

沈縱京兜裏的手機在震,他拿出來看,沒避她。

是餘明發來的消息,說吳方已經把晚上的局組起來了,後邊緊接着又發——

【餘明:!!而且黎煙妹妹讓他給約去了!不是我就奇怪了,傅昌什麽德行全校都知道, 黎煙妹妹怎麽讓這貨給忽悠了】

後邊跟着一排嘆號。

沈縱京劃上手機, 咔噠一聲, 瞅她一眼:“晚上你去?”

她嗯一聲:“不是因為傅昌。”

沈縱京沒追問的打算,他這個人腦子聰明, 但是對于亂七八糟的事沒有什麽多打聽的癖好, 很有那麽些懶得理會的勁。

“下課西校門, 捎你一程。”他回。

“嗯。”

Advertisement

沈縱京盯着她看了兩秒:“我也能陪你做好人。”

黎煙背後的窗戶是半開的,這時外頭起了風, 她的長發被吹動, 勾纏着他的領口, 光穿過她的頭頂,落在他的肩身。

她認真地想了想:“我想做好人就不會跟你鬼混在一塊了, 沈縱京,好人世界裏咱倆不是一路人。”

沈縱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大概也覺得有點道理。

畢竟兩人能走在一起就是他夠壞,她也暫時不想真做個好人。

不然為什麽會鬼混在一起呢?

追他的姑娘可太多了,真正清純的不染世俗的被家裏保護得很好的,她還從周昊那兒聽說他家之前有意撮合他跟一個同一圈子常有往來的姑娘,他從她這兒找的顯然是刺激感。

就好像如果她真想換條道跟好人在一起,那這個人絕對不會是沈縱京這種看着就很壞很渣的,明知道在一起要傷筋動骨的。

沈縱京笑完說:“我走了。”

“借你打火機用用。”她輕聲說。

沈縱京把壓在掌心玩的打火機抛過來。

沈縱京走後,她把那根煙拿下來,跟那把火機一起壓在掌心,看着教學樓對面的操場發呆。

過了小半節課的時間,才拿出手機,劃到賬號搜索界面,指腹輕磨兩下,熟稔地輸入一串賬號。

搜索結果是一個純黑的頭像,非好友狀态,賬號下的一個個性标簽是京大附中。

賬號最後一條動态的發布時間在兩年前。

內容:高考志願——京西大學

配圖背景是一家便利店,桌面上放着一盒黃鶴樓,一包餅幹。

非好友狀态只顯示十條動态,不過賬號的主人也沒那麽喜歡發動态,她劃到時間最早的一條。

發布時間:五年前

內容:京大附中[奮鬥][勝利][期待]

指腹慢慢磨着那根煙,最後跟打火機一起扔回兜裏。

有什麽可期待的呢?

後半節課黎煙沒回去上,原本打算回趟宿舍,走到半路的時候收到校醫院心理咨詢室的電話。

她最近幾次穩定低分的心理測評結果引起了心理咨詢室的高度重視。

說起來,最高的一次測評分數還是這周末的,二十五分。

高了五分的原因是,裏面有關于近期睡眠質量和運動情況的題。

她做的時候,沈縱京在旁邊打着啤酒,寫周一這節通識課的作業,兩份。

【睡眠質量:良好】

【參加體育鍛煉頻率:較高】

兩人各幹各的,但是他手裏閑不住的習慣在這時顯露出來了,一條手臂攬着她的腰,弄得她又麻又癢,在下一欄的交友質量裏改了個較差。

最後得分二十五。

盡管已經比及格線低三十五分,但是她近期做過測評裏得分最高的。

由此不難看出她最近半自暴自棄的狀态。

這種心理測評沈縱京總能拿最高分,精神狀态穩定得很,她剛開學拿的那幾次高分還是他幫忙做的弊。

黎煙吸口氣,轉而朝心理咨詢室的方向走,被拉着生生做了一個小時的心理咨詢,評估結果跟問卷上一樣不容樂觀,不過好在只是重度厭世,暫時無輕生意向。

她被靠關系進來壓根不是心理系畢業的校醫扣着講了半小時的心靈雞湯,聽到了無生趣的時候,校醫問:“你怎麽看?”

“挺好的。”她接。

如果再問下去,就能知道黎煙壓根就沒聽,但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卷翹的睫輕眨一下,欺騙性十足。

所以校醫以一種萬幸還有藥可救的目光看着她,放了人。

從心理咨詢室出來的時候碰到了周昊。

正好是公選課結束,她的心神飄忽,跟周昊迎着面走,快撞到的時候周昊往旁邊避了一下,又扶了把她的手肘,她才回過神。

周昊的表現和平時沒有什麽不一樣,扶在她小臂的手在她站穩後就抽離,背到身後,她的右手掌心下意識遮住衣兜,周昊短暫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視線。

自周五短暫的兩條消息後,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周末她沒回家,自然也沒跟周昊有聯系。

周昊問:“怎麽了?”

她搖頭:“沒什麽,想點事,走神了。”

“聽吳方說今天晚上你也去?”

她“嗯”一聲,斟酌着要不要解釋些什麽。

在她斟酌好措辭前,周昊先開了口:“傅昌那個圈的人有點雜,不過是沈縱京的場子,鬧不出什麽亂子來。”

話裏話外對沈縱京這個好兄弟信任十足,由此也看出沈縱京道行多高,道德感多岌岌可危。

她垂下眼睫,再“嗯”一聲。

按理說對話到這時該結束了,但兩人誰都沒動,她的視線因心虛而與周昊的方向錯開,周昊也沒與她産生對視。

只有兩道清晰可聞的呼吸聲。

後來一陣風吹過來,弄得她眼睫癢,披散的長發也一剎被吹亂,她伸手去握。

周昊遞過一個皮筋來。

他的手骨節勻長分明,那個皮筋擱在他的掌心,有點舊。

她看了兩眼那個皮筋,挺平常的,純黑色,随處可見的那種,不知道周昊怎麽會随身帶着這個。

脖頸被長發掃得癢,她伸手去接,沒話找話:“這幾天都挺冷的。”

“是,周末一直下雨。”周昊回。

“不喜歡下雨天,出不了門,還要叫外送。”

“你喜歡的哪家外送?”

“粵...”

說了個開頭,才陡然意識到那家餐廳是會員制,只有三星以上的會員才有外送服務。

沈縱京是那家會員。

後脊一層薄汗:“粵菜。”

她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對面便利店的店門正好被推開。

吳方拎着罐飲料,目光跟雷達似的,立刻探到這邊:“昊哥,這麽巧學妹也在啊,學妹後半節課怎麽沒上?”

沈縱京在後邊,手插着兜,動着腮嚼一粒薄荷糖。

距離不遠,兩人剛才的對話他肯定聽到了,偏偏從容又悠哉,餘明在跟他耳語什麽,他側頭聽着。

一行人往這邊走,傅昌煙不離手,這會兒從兜裏抽出一根,咬在嘴裏要打,肩膀被吳方摁了一下:“人學妹好學生,聞不了煙味。”

獻殷勤的程度讓幾個男生都側目,跟餘明說話的沈縱京也終于擡頭,朝吳方那邊看了一眼。

收回時跟她的碰上,問:“有忌口嗎,好學生?”

她當然聽出沈縱京這話的重點在哪三個字。

“不吃辣。”

沈縱京道貌岸然就道貌岸然在這兒,他還真給餐廳撥了個電話。

“一半不要辣,海鮮我另訂了生蚝跟龍蝦,待會兒送過去。”

這點在周昊眼裏就是照應妹妹的好兄弟,在餘明他們眼裏就是安排周全誰都不怠慢。

臨走時吳方問了一句:“學妹跟我們一起嗎”

她擡頭,正好傅昌叫的一幫人也到了,有男有女,确實不少上屆京大附中的,也确實如周昊所說,人挺雜的。

熟人…也不少。

好幾個都往這邊看,其中男生居多,有個說:“好正的妞,這誰啊,看着有點眼熟。”

傅昌回:“當然眼熟咯,附中下一級的學妹,可厲害了,藝考第一進的京藝。”

他想通過吳方混進沈縱京的圈,也殷勤得很,還補了一句:“別惦記着禍害人妹妹。”

黎煙的視線跟其中的一個男生相接。

那個男生眼底也有驚豔之色,跟旁邊一個別校的男生說:“我們高中校花,人特漂亮,那會兒哪個男生不想把人泡到手?李海朔還拉着我看過好幾趟。”

“就是你也想咯,趙子熾。”

趙子熾笑嘻嘻看他一眼。

黎煙收視線,答吳方剛才那句:“不用了。”

她到西校門的時候沈縱京已經到了,副駕門開着,她坐進去,衣擺被挂了一下,兜裏的東西掉了。

一個打火機,一根從沈縱京那兒順的蜜桃雙爆,一盒黃鶴樓,兩顆糖。

沈縱京往那兒看一眼:“不是說黃鶴樓嗆?”

她凝神打一根,吸進第一口的時候就嗆到了,咳得眼圈紅。

“是嗆。”

一邊抽第二口,一邊把剩下的煙跟火機都收進包裏。

沈縱京單手掌着方向盤,偶爾往她這兒看一眼,他訂的是家露天燒烤,車到的時候她在外邊散煙氣,她在外人尤其是周昊面前永遠都是好學生形象。

沈縱京再清楚不過,臨走的時候從她這兒占了個便宜,她身上的煙氣過到他身上,領口也被抓得多了兩道褶。

黎煙一邊不順地呼吸着,一邊問:“你那幫兄弟看不出來?”

他說:“是你做賊心虛,煙。”

确實,領口幾道褶,身上的煙味,如果不是知道點什麽,的确不好想到那兒。

但偏偏就暧昧橫生。

弄得她耳根生紅。

沈縱京先進去了,她又在外邊站了十幾分鐘,等一身的煙氣散了,一身的燥也散了,才往裏走。

裏邊的人已經差不多齊了,東西剛烤上,這會兒在進行熱場子的游戲。

沒什麽新意的真心話大冒險。

吳方扭頭,沈縱京已經自然地拉開了旁邊那把空椅,黎煙坐下的時候,酒瓶口正指到周昊。

周昊選的真心話。

應該是吳方問,他的注意力都在黎煙這兒,摸到一盒煙,随口問:“抽過煙沒?”

餘明拍桌子:“卧槽你問這麽簡單的問題,肯定不抽啊,咱哥幾個下課偷偷抽煙的時候,我昊哥都在看時間簡史。不信你問沈縱京,他跟周昊穿開裆褲的時候就玩一起。”

沈縱京正撐頭看菜單,整個人懶得不行,聞言看了餘明一眼,沒接話。

而周昊說:“抽過。”

瞬間炸開鍋,除沈縱京以外的人都往他那兒看,餘明說了句我靠,笑嘻嘻攬他肩膀:“卧槽什麽時候破的戒?來一根?”

黎煙也盯着他看,她從來沒想過周昊抽過煙。

周昊拎起面前的冰啤,喝一口。

不答。

喝完酒問題就算過,餘明契而不舍地攬着周昊肩膀試圖私下套話,吳方繼續轉酒瓶。

這次酒瓶不偏不倚停在她和沈縱京中間。

沈縱京:“真心話。”

吳方一心想從她這兒套話,立刻起哄:“既然轉到中間了,就縱爺跟學妹都答呗,答同一個問題。”

沈縱京無所謂,慢條斯裏從桌下撈她的膝。

而餘明已經問出來:“做過最不道德的事是什麽?”

她的心跳怦然,耳根一剎紅。

吳方看出來了,體貼補充:“換個問法呗,都給學妹問臉紅了。答什麽時候就行。”

沈縱京說:“學妹先說。”

黎煙垂下眼睫:“開學的時候。”

抛棄所有道德,跟沈縱京鬼混纏綿的那一晚。

吳方追問:“能說說什麽事嗎?”

黎煙打了罐啤酒。

傅昌附和起哄。

吳方笑嘻嘻地打圓場:“能是什麽大事咯,學妹這樣的好學生,也就作業沒寫完什麽的,再不道德能不道德哪兒去,還能跟你似的到處鬼混。”

完美踩雷。

好在餘明接:“縱爺呢?”

餘明想套的是沈縱京的話,直得不行。

沈縱京答:“九月。”

繼續:“六號。”

停了一下。

黎煙的心跳劇烈,兩人的答案完全重合在了一起,如果再追問下去…

果然,餘明追問:“怎麽回事,怎麽都在開學的時候?我都不知道,哪年?”

好在猜的方向偏了一點,暫時沒把她的和沈縱京的聯想在一起。

所以全看沈縱京怎麽答。

黎煙的脊背崩得筆直,沈縱京伸手拿了桌上一罐啤酒,拆拉環,咔噠一聲。

他這時候偏不緊不慢了,喝一口啤酒:“前年。”

“什麽事?”餘明好奇得不行。

沈縱京的指節骨碰碰桌面,示意問題次數用完了。

餘明摩拳擦掌要繼續轉到沈縱京。

黎煙松了一口氣,低頭,打字。

【周昊什麽時候抽過煙?】

【不知道。】

【你沒一點意外?】

【不難猜。】

【那你剛才的回答呢?騙餘明咯】

【爺不騙人】

【那是什麽?你泡了別的妞?】

發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件事。

【高二那年,晚上?】

他幫她打掩護滅煙那次。

沈縱京回——

【那次,我挺良心不安】

難得他道德感上來了,還用上良心不安這詞了,她繼續打字—

【那開學的時候呢】

吳方這時湊過來:“學妹,要果汁還是酒?”

她吓一跳,倏地收手機,耳根滾燙。

沈縱京靠着椅背,提着冰啤喝一口,語調懶散:“那次沒有。”

混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