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逢

第56章 逢

黎煙回學校交了市賽的報名表。

輔導員在這上邊對她寄予厚望, 囑咐她這段時間就專心準備下周三的比賽。

交完表,一個小組群在商量待會兒要不要做一下期末展示的作業。

這個小組是前兩天随機分的,組長是周蓉, 一個男生提議後, 周蓉也在群裏冒了頭, @了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群裏挺快刷了四五條消息, 被@的人紛紛回好, 周蓉發了個臉紅的動畫表情。

【那兩點四樓練習室見】

她發完這一條,群裏才有個女生提醒她漏了一個人。

周蓉回了一個嘆號和哭臉表情。

【我忘了】

然後在下邊@了她。

黎煙低頭看了眼那條孤零零的消息, 沒回,算了下時間,往練習室走。

期間被朱麗拉進一個群聊,沈縱京跟裴嘉松他們都在群裏。

沈縱京的頭像沒變過,裴嘉松的頭像跟他本人一樣騷包—一個騎在火紅色機車上的海綿寶寶。

挺好認的。

群裏還有幾個人,應該是一塊去京中湖的那幾個留學圈男生和他們女朋友。

朱麗在往群裏發照片。

她拍得特別多, 群消息很快99+。

有兩三個女生在下邊發了表情包, 沈縱京沒在群裏露面, 倒是裴嘉松隔了半分鐘發了一條文字——美女好棒。

跟他頭像一樣顯眼。

沈縱京在下邊回了三個點埋汰他。

下邊一群人跟着發三個點,朱麗回了個翻白眼的表情包。

黎煙翻了幾張圖, 在翻到第六張的時候停了一下。

是張臺球廳的抓拍, 估計是早上的。

沈縱京沒上場, 抄着兜站在窗邊醒神,限量版球鞋, 黑色帽衫, 大半個身子在陽光底下, 周身有股懶散勁,人帥得打眼。

也悠哉得不行。

退出照片界面的時候, 群裏已經開始發消息聊晚上去哪個場子。

裴嘉松發了幾條鏈接到群裏,周日是回程高峰,他問去哪個路上沒那麽堵。

下邊一個男生說,這事問沈縱京啊。

裴嘉松回—

【他這兩天估計忙着泡妞呢,人老找不到】

黎煙從群聊界面退出來,臉頰有點熱。

她做小組作業習慣早到一點,進練習室的時候裏邊還沒有人,她把包放下,去旁邊的女廁洗手。

進門的時候,聽到裏邊隔間有說話聲。

“所以她真想跟周家攀關系?還纏着周昊不放?”

“我不知道,周蓉這麽說的。不過沒見她跟周昊有什麽關系啊,而且她人看着挺冷的,不像那種人。”

“但是周蓉說看到她專門去京大堵周昊了啊,還拍了照片,等我找找。”

“對了,是不是說周蓉是周昊的遠房表妹,那她的消息應該準咯。”

兩聲沖水聲後,隔間門板打開。

黎煙背靠着洗手臺,擡頭看了一眼。

是兩個跟周蓉同班的女生,這會兒看到她,面色尴尬,不知道是進是退。

她轉身,擰開水龍頭,慢慢沖完手。

一個女生說:“那個,其實,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黎煙看着她的眼睛:“你覺得是真是假?”

“可能是…假的吧。”

周蓉正好從外邊進來,兩個女生的視線齊刷刷轉過去。

周蓉的視線碰到她的,底氣先少了一半,快步往最近的隔間走。

黎煙看着她的背影:“周蓉,報名表我交上去了。”

“我說過,要争就光明正大地憑實力争,別用那些你自己都看不起的手段。”

周蓉沒吭聲。

這個小組作業耗時挺長,黎煙在晚上十點多才做完回家,這兩天折騰得有點累,第二天還有早課,她收拾完幾乎倒頭就睡。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看到裴嘉松在晚上三四點的時候@沈縱京,問今天還滑不滑雪。

一看就是在夜店泡到了這個點。

沈縱京在十點多回他消息—【不去,有事】

裴嘉松問他人在哪兒。

沈縱京回兩字—京大。

即便知道他回京大十有八九有別的事,心口還是被弄得輕微生燥。

上午課程快結束的時候,沈縱京的消息總算發過來,問她在哪兒。

挺有他風格的。

她低了低眼睫,回:“在公教樓下便利店等你。”

收尾因此加快了一點,在下課鈴響前把圖交了上去,黎煙背着書包去樓下便利店。

沈縱京還沒來。

她在貨架上拿了個三明治當午飯,又從另一個貨架抽了一盒煙,猶豫着要不要買一包糖時,正好碰上負責心理咨詢的男校醫。

這個校醫雖然專業挺水的,但看了她兩個半學期的心理測評問卷,倒是跟她交成了半個朋友。

黎煙跟他打了個招呼。

男校醫看了眼她手裏的煙:“心情又不好?”

她以前用煙壓制情緒多,在大一下那半年尤其多,後來她開始慢慢戒,只在情緒明顯的時候買上一兩包。

黎煙想了想,說:“有點好。”

男校醫用不容易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這半年進步還挺大的,大一大二那陣我還以為你也會…”

黎煙的指骨輕微蜷了下,猜出他要說的後半句是陳苒。

男校醫看她一眼,适時停了下來,看她的視線落在放糖的貨架上,好奇問:“你之前不是把糖也戒幹淨了?”

她猶豫完了,伸手拿了一包糖:“前段時間犯了次低血糖,有點想吃。”

男校醫評:“吃糖能緩解情緒,好事兒。”

她倒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但從大一的那個新年後,她的兜裏确實沒再裝過糖,這是第一次。

排隊結賬的時候,正好到中午下課時間,走廊裏開始熱鬧起來,便利店裏也開始湧進人流。

她邊等排隊邊點開消息欄,回了幾條消息,回完退出,盯着屏幕出了會兒神。

結賬臺邊的隊伍再向前進一人,輪到她了,黎煙把東西放到櫃臺上,等掃碼的間隙往門口看了一眼。

沈縱京還沒來,估計他也不會來得這麽快,她摸了下兜裏的那個打火機,收視線的時候看到隊伍已經快排到門口。

隊伍中間有輕微騷動,一個女生轉身看着後面的男生,不知道說了句什麽,旁邊幾個人的目光都在往那邊看。

黎煙多看了兩眼那個女生身上的毛衣。

黑色綁帶的,露出一小截纖細腰身,很漂亮。

店員說:“一共三十七塊二。”

黎煙收回視線,調出付款碼界面,刷碼的時候,身後的騷動大起來。

穿綁帶毛衣的那個女生說:“你摸什麽呢,流氓。”

質問對象是她身後的一個男生,也是雕塑系的,黎煙跟他上過同一節公選課,對他的印象倒不深,只記得他名叫王澤。

王澤插着半邊腰,一副理直氣壯的流氓樣:“摸你哪兒了?”

女生瞪着他:“腰。”

王澤拉長哦了一聲:“你那兒穿那麽清涼…”

人群中有幾個男生起哄,王澤在起哄聲裏伸手:就這兒…”

王澤的手碰到女生袖口前,被淋濕了一片。

他下意識縮手,黎煙低頭擰上白桃牛奶的瓶蓋,從一旁抽紙巾,把濺在地上的一小片擦幹淨。

王澤愣了半分鐘才撸起濕漉漉的袖子,嘴裏蹦出個髒字:“你特麽幹什麽…”

黎煙的一雙眼睛清而冷:“人渣。”

王澤下不來臺:“操,脾氣還挺爆,裝什麽…”

氣氛僵持,有人說了一句。

“我覺得她脾氣最近好多了。”

語氣慢悠悠的,一把公子哥脾氣。

黎煙擡頭看。

沈縱京的手裏提着罐氣泡水,身上穿了件灰衛衣,手指間懶洋洋夾着根煙,這模樣一看就是剛跟裴嘉松他們玩樂結束。

其實玩樂是表面上的,他留學圈那幫哥們基本都是從小名利場泡大的,交來交去都是生意場上的隐形人脈。

沈縱京出了這麽一聲,不光她看,王澤也擡頭,店裏原本圍觀的一行人也紛紛擡頭。

他在進門的時候把煙掐了,人群還沒反應過來,但本能讓開條路。

沈縱京撩起眼皮看了王澤一眼,直白地說第二句:“清涼你媽。”

在場的人這會兒都開始有所反應,剛才起哄最起勁的幾個男生紛紛垂頭,沈縱京一邊朝那個圈的中心走,一邊側頭,對着隊伍中幾個垂頭喪氣的男生撂下一句:“挺有意思?”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黎煙無聲無息地出了這個圈,在走廊裏吹了會兒風,打了根煙。

想起了産後抑郁的林月如。

小時候她其實不太明白媽媽為什麽會這樣,後來長大了經歷了一些事也見到了一些事,有些明白林月如在那幾年裏的孤立無援。

憑什麽孤立無援的是受害者呢?

她垂下眼睫,彈了彈煙灰,身後的言論終于從“怎麽回事”,“那個女生怎麽被摸了”,變成了“哪個系的畜生”。

再夾雜着一兩句:“那個是不是沈縱京,我靠見到真人了。”

估計沈縱京出來也得被一群學姐學妹圍,她把那個打火機放在了走廊邊的一個桌子上,想了想,又從兜裏抽出一根蜜桃雙爆壓在上邊,做了個标記。

然後給沈縱京留了條消息。

【打火機在走廊,我先去自習了。】

剛進自習室,朱麗的電話打過來:“寶寶,你碰見沈縱京沒?裴嘉松在京大蹲他打球結果把人蹲丢了,後來說在京藝的論壇看到人了。”

黎煙咬了下指節骨,沈縱京的打火機落在她這兒這事就解釋不明白,他來找她拿打火機就更解釋不明了。

她想了想,最後回:“不知道,剛在上課。”

說的多少有點心虛,算算時間,沈縱京這會兒應該對那個男生人道主義教育完了,拿打火機費不了什麽時間,她琢磨着要不要補一句估計他一會兒就出去。

自習室的門被敲三聲。

黎煙擡頭,就這麽看到一個完全不按套路推門而入的沈縱京。

那只打火機卡在他的虎口,有一搭沒一搭地轉着,蹿起的火舌把空氣烤得微燙,又被外邊進來的風吹得晃當,弄得人心口生燥。

她的視線不偏不倚對上沈縱京的。

他仍舊是那副悠哉模樣,跟她對視三秒後,目光往下移了半寸,看了眼她握着的手機。

不知道在外邊聽到什麽沒有。

心虛了一下,緊接着又癢了一下。

電話還擱在耳邊,朱麗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知道了寶寶,你好好上課,讓裴嘉松這騷包自己找人去。”

臉頰一熱,她下意識捂收音筒,做完覺出這一動作裏透露出的心虛,又松開。

沈縱京抄着兜,抽開對面的椅子坐下,椅腿跟瓷磚地面摩擦,在空曠的教室裏頭呲一聲。

她的心口砰砰跳,草率結束了跟朱麗的電話,擡頭看坐在對面的沈縱京:“你怎麽來了?”

沈縱京用虛什麽的眼神瞥她一眼,又朝桌面一包沒開封的白桃硬糖指了指:“你糖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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