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生
第66章 生
胡天澤又看了沈縱京好幾眼, 估計在把沈縱京跟她傳聞中的男朋友對號。
當然對不上。
沈縱京一手扶着她,一手抄着兜,看胡天澤一眼, 這一眼挺帶勁的。
胡天澤的語氣不自覺虛起來:“我剛才在夜跑, 順路搭把手, 黎煙是我同學, 一起比賽。”
沈縱京懶得再往他那兒看第二眼, 握了下她的手,冰涼, 黎煙抽手,沒抽出來,被他拉回兜裏。
然後轉頭胡天澤說了一句:“大晚上的,冷不冷?”
胡天澤還抱着那件藍色外套,說:“還行。”
為了撐面子強說的,挺快就凍得哆嗦, 順着話說:“那我回宿舍了。”
胡天澤走後, 外邊就剩了她和沈縱京。
她的手被捂暖和了點, 擡起眼睫看沈縱京。
酒精在胸腔中燒,她看人帶着點重影, 但覺得幾天不見這混蛋又帥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晚。”
“不是大後天的機票?”
“改了。”
“為什麽改?”
她這會兒是真有點醉了, 曲膝往地上坐, 沈縱京攔了一下,但她特別執着地要坐, 所以第二次他沒攔, 跟她一塊坐。
“再不改我妞被泡走了。”
黎煙想了想:“他泡不走。我不喜歡他。”
頭慢慢埋進手肘裏:“我也不喜歡這裏, 不喜歡那些活動,不喜歡很多人。”
積釀了幾天的感情在這會兒才沖到頭腦中, 她的手背抵在前額,剛被捂暖和的手就這麽被風吹透了。
沈縱京抱着她,抱得特別緊,她說:“可是,我真得拿這個第一。”
她再說:“你還有一根煙沒換給我,沈縱京。”
聲音裏帶着點醉意,沈縱京沒連上這兩句,問她:“要煙嗎?”
黎煙搖了下頭,眼睛慢慢紅。
沈縱京把沖鋒衣脫給她,他剛還嘲胡天澤冷,這會兒人比胡天澤冷。
黎煙的手腕被他握着,彼此的體溫都往上升,原本飄着的小雪開始大,宿舍的燈都在深夜裏陸陸續續地熄了。
手肘挨碰,細細密密的癢意攀生出來,她往沈縱京那兒靠了一點,然後腰身被他一提,面對面坐進他懷裏。
沈縱京從她這兒占便宜占得無比順溜,兩人的唇在下一刻挨碰上,她的手攬着他的後頸,整個人被抱得更深。
在大雪夜裏無聲又熱烈地接吻。
沈縱京陪她坐到接近十二點。
她說:“我得回宿舍了,沈縱京。”
沈縱京抽出手機看了一眼:“你們宿舍十一點鎖門。”
她的頭腦還因大起大伏的情緒昏沉着:“那你不提醒我?”
沈縱京答得沒有一點負疚感,一把懶洋洋的語調:“那會兒你跟你同學在一起,所以你得找他。”
他的邏輯特別清晰,黎煙完全沒聽出什麽問題,嗯一聲:“我明天去找他。”
沈縱京瞥她一眼,确認她是真醉了,說:“算了,我幫你找他。”
她點頭,覺得沈縱京是個好人,起碼現在是個好人。
沈縱京緊接着問:“吃不吃糖?”
“不吃。”
“那跟不跟我走?”
“幹什麽?”
“買糖。”
她說:“好。”
這話倒是讓沈縱京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一句:“這次給我拐了?”
但問完這句就反應過來了,原本懶洋洋坐着,這會兒把人往懷裏抱,直接抱着起來,往停車場走。
風雪急驟,她整個人都在他懷裏,那些如潮湧動的情緒在這時短暫收斂了。
手腕碰上他的,很快被他反握住,邊握邊抱着她走,仍舊挺穩的。
她的頭靠在他胸前:“我是真有點想你了。”
這句沈縱京沒聽到,他在風雪中問:“你喝酒斷不斷片?”
她說:“怎麽了?”
“有句話跟你說。”
她也沒記住那句話,但應該是一句哄她的話,後來車開到最近的酒店,兩人開了房間,沈縱京從始至終把她抱着,一直到她累得睡過去也沒松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十點。
頭腦還有宿醉後的昏沉,黎煙拿起手機看消息通知。
胡天澤在早上@了她,說下午的活動算是比賽預熱,必須參加。
經過了昨晚那麽一樁事,胡天澤的話裏倒是不帶什麽亂七八糟的感情色彩了,交任務似的@了她。
前幾天他的表現裏總是帶着點招惹跟優越感,估計沒少在網上沖浪,假新聞看多了,真打算當個救世主。
她不需要一個救世主,即使需要,也輪不到胡天澤。
回了條消息——好。
回完打算去浴室洗澡,沈縱京的風也吹完了,抄着兜進來,後頸骨的紋身邊又添幾道抓痕,他從桌上撈煙盒,背靠着牆壁,身上還有股懶散勁。
她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白色吊帶裙,黑色長發從肩頭往下滑,凸起的蝴蝶骨清麗漂亮。
沈縱京的虎口卡着火機,沒打煙,挺直白地朝她這兒看,那點壞腔調毫不遮掩。
黎煙轉身,不看他,看了看他手裏的煙。
他看出來她想要,偏扔回兜裏,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塊糖。
黎煙垂了垂眼睫,不理他了,拿着浴巾往浴室走。
沈縱京手機的靜音剛關,這會兒叮叮咚咚地振,估計是他那幫哥們知道他回B市了。
他沒管那些消息,靠着牆壁,窸窸窣窣地剝糖紙:“昨晚哭什麽?”
昨晚的那些記憶後知後覺湧上來,黎煙垂了下眼睫:“前面不記得了,記得的那次是被你弄的。”
“你還停下看了半天。”
沈縱京看着她笑,那顆糖他剝完了,拉過她手腕放過去。
蜜桃的味道粘粘膩膩,她的掌心蜷了一下,沈縱京接她的話:“你哭的時候太可愛,想看你再哭一次。”
黎煙輕聲說:“混蛋。”
沈縱京仍舊笑。
沒繼續追問她為什麽哭成那樣,不過以他的聰明程度猜也猜得出十之八九了,她不想說,他就不再問了。
下午的活動兩點開始,洗完澡就已經十點多了,昨晚的衣服要麽泡了雪要麽揉皺得沒法看,她穿了件沈縱京的衛衣,有點oversize,但是她能撐衣服,穿上挺有風格,挺漂亮。
沈縱京帶她吃了早午飯,把她送回去,他的車開過去的時候,基地的欄杆刷就擡起來了,門衛大爺探頭看兩眼,還挺熱情跟他打了個招呼。
黎煙這會兒覺出不對勁了,想起昨天大爺信誓旦旦的那句“管理超嚴格”,側頭問沈縱京:“昨天朱麗死活沒進來,你是怎麽進來的?”
沈縱京在往停車位倒,回:“你男朋友牛逼。”
這話簡直是在騙鬼,黎煙拉車門下車,車裏暖氣開得足,一出去熱乎氣就沒了,她把外套抽出來穿好,沈縱京也下車了,咔噠一聲鎖車門,握着她的肩,把她從風口往旁邊帶。
這會兒才有了點正經模樣,重新答她那個問題:“沈家是這場比賽的贊助商之一。”
但他也緊接着說:“以爺爺的名義投的,沒要投票權,沒人知道咱們倆的關系,這場比賽會保持公正,但拿第一是你的實力。”
黎煙抿了抿唇:“投了多少?”
“百分之七十。”
再抿唇:“你不虧啊?”
“虧不了,我打算做一做藝術了,小時候跟周叔那兒學了不少,最近又學了不少,總得青出于藍。這算是塊資源跟人脈的敲門磚。”
沈家的生意從來不涉及藝術圈,所以人脈跟資源也都不在這兒,最大的人脈是周成海,黎煙知道,沈縱京說做藝術,是要跟周成海對着來。
所以沈家明面上不會給他任何支持。
但他就這麽幹脆利落地打算幹了,聽着語氣裏還有一把游刃有餘。
她出着神,沈縱京繼續說:“還有…”
“什麽?”
沈縱京吊兒郎當笑笑,拿目光給她指了指遠處的一個獨棟,黎煙跟着看,那個獨棟裏頭空着,不知道比宿舍區舒服了多少,沈思這種白富美第一天就想加錢換到那兒,被告知是給人留的。
她的腦子這會兒轉過來了:“不會是給你留的吧?”
沈縱京還真掏出張卡,笑嘻嘻問:“留一張?”
她當然不留。
天挺冷,沈縱京那件沖鋒衣給黎煙了,她要還他,他說他不怕冷。
她倒是不信這句,但是想起昨晚她說冷的時候沈縱京跟她說一會兒就熱了,然後就這麽騙了她半個晚上,她就穩穩當當把沖鋒衣披肩上了。
所以這會兒沈縱京扶着她肩膀,只穿了件灰衛衣,不怕冷地回着手機裏一幫狐朋狗友的消息。
往裏走的時候正好碰到沈思,沈思還記着昨天的事呢,一身殺氣地往這邊看,看到沈縱京的時候愣了一下。
沈思的圈子跟沈縱京有交集,立馬把人認出來了。
黎煙擡起眼睫,沈縱京也在回消息的間隙往這邊瞥一眼,問她:“你同學?”
黎煙嗯一聲。
沈思回過神來了,一副wtf的表情,倒還記得先說正事:“梁梁讓我問你下午要不要一個組,我沒打算來,但跟她打游戲輸了,所以來找你一趟。”
黎煙說:“謝謝。”
沈縱京插着兜在旁邊聽着,一手仍握着她的,挺有分寸,不插進女生間的話題。
但也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出點什麽來了,用小可憐的目光看她一眼。
沈思繼續說:“那下午一點半在食堂旁邊的星巴克見,對了,要每人準備一個設計稿,你準備了嗎?”
“我中午做,做得完。”
沈思瞥她一眼:“你牛咯。”
正事說完接上了八卦:“昨天你不是還跟胡天澤一起嗎,而且胡天澤不是說你在網上有個快分了的男朋友,這是又換人咯?”
黎煙看她一眼。
輕微皺眉,總算知道怎麽開營儀式之後,她的名聲迅速差成那樣了。
總有些男生追人,習慣先把人貶低,貶低到讓對方的認知裏覺得自己比他差,再輕松把人追到手。
毫無疑問,胡天澤就是這種人。
手在沖鋒衣兜裏插着,胸腔中生出一種惡心感。
沈縱京的視線總算從手機上挪開,在沈思“絕對是跟人鬼混的目光裏”,慢悠悠接一句:“我就是她男朋友。”
沈思噎了一下:“哪任?”
“二零一九年九月,初吻,我的跟她的。”
從頭到尾就說了這麽兩句,那點勁爆內容通通略去,但挺有殺傷力的。
沈縱京的手機這會兒又叮叮咚咚地響,黎煙的也響,她低頭看了看,是裴嘉松在往群裏發消息,連着@了沈縱京好幾條。
沈縱京還沒回,她推了推沈縱京的袖子:“裴嘉松都快到基地門口了,你去吧。”
在堵人這上邊,裴嘉松跟朱麗都是如出一轍的先斬後奏。
沈縱京臨走的時候往她兜裏放了個東西,黎煙的餘光看到糖紙反光,他習慣總往她兜裏放點糖,之前斷的時候這習慣徹底沒了,最近倒是又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他悠哉地走了。
沈思往沈縱京背影看好幾眼,然後問她:“你男朋友是不是要做藝術這塊,聽說沈家在這場賽投不少,搞內幕咯?”
黎煙的耳朵凍紅了,不緊不慢地戴一個絨線帽,藍白色的。
戴完才回沈思:“有內幕我會慘成這樣?”
沈思還真想了一會兒,邊想邊看她:“也難怪慘,你帽子都戴歪了。”
本意是嘲諷她生活能力,但沈思說完,黎煙倒愣了一會兒,沒反駁。
沈思咳一聲:“別搞得跟我欺負你似的。”
說到這兒就算句軟話了,偏偏再嘴臭補一句:“到時候投票被做什麽手腳。”
“沈縱京沒要投票權。”
沈思愣了一下:“騙傻子?那他來幹什麽?”
黎煙這會兒總算暖和過來了,把帽子往中間轉了轉,黑色長發松散貼在大衣上。
“跟我睡覺。”
再說:“你要是不想投票有什麽不公正,就別把我倆的關系說出去。”
沈思張了張嘴,恢複了wtf的神色。
黎煙懶得管她信不信,看了看時間,快十二點了,轉身往宿舍走。
邊走邊從兜裏翻宿舍鑰匙,手背碰到兩塊糖,緊接着又碰到跟兩塊糖一起放進來的門卡。
沈縱京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