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方伊為了找到關于這個世界的答案,最近大部分的課餘時間都在學校圖書館耗着。

雖然她也知道無從下手,但做點什麽總能讓她安心一點。

就像她如今漂浮在美麗的空中,漫步于絢爛雲彩之間,不知道自己何時就會落地摔下去,所以她總想試圖去抓住點什麽。

那個年代,圖書館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方式了。

趁着周末,她跑去市裏的圖書館幾乎都找了一遍,還在網上各種搜索,想看看有沒有相關的書籍資料,好解釋一下她現在所在的世界,但仍然一無所獲。

畢竟現在是十三年前,這方面的猜想還沒有2022年那麽流行。

她像生活在一個謎團裏面,怎麽繞也繞不出去。

聽說學校附近新開了一家圖書館,周末方伊就迫不及待就去了,不出所料,還是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果然又一次希望落空,在要離開時,隔着書架裏面的空隙,看到了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這樣看來,也不是一無所獲。

“方伊?”

“周楷?”

“你......”

“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然後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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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說。”周楷溫柔地笑着。

“你,也來借書嗎?”方伊一邊假裝找着書,一邊問。

周楷從書架對面都了過來,“哦,周末沒事,随便轉轉,你呢?”

“我也是,找點學習資料。”方伊胡亂找了個理由。

“那我幫你找。”周楷主動幫忙,一邊翻看着書籍目錄一邊側頭看着她問:“你要找什麽書?”

“不用了,我看了沒有,謝謝!”

方伊幾乎是像逃跑一樣地從圖書館溜走。

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至少,不是現在。

那一瞬間,她突然滋生了一種奇怪的心理,就像志怪小說裏的狐妖害怕書生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一樣。

也許他知道了,就沒有然後了。

就這樣,好像也挺好。

只是,她有時候也很矛盾,一邊珍惜着重來的青春,享受着現在的一切,一邊又有些患得患失。

一方面想要躺平,一方面根本又無法躺平。

這一切都太過美好,美好地讓她覺得不真實,她害怕哪天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碎掉,一切又回到原來的位置。

就好像,她根本不配得到幸福一樣。

所以,她很珍惜兩人同桌的時光,每天都盡量早一點去教室,周楷還沒來的時候就先到教室,在座位上等他,等他放學走了,自己再走。

畢竟座位起碼一個月就會換,同桌一天少一天,而且張格為了避免同學早戀,盡量不把男生和女生放在一排挨着。

所以她的暗戀,又盛大而隐秘地開始了,為此,用盡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十三年前,小心翼翼。

十三年後,一如既往。

她總是會多準備幾支筆,這樣如果他沒有帶或者用完了,她就可以借給他。

她會多準備一個橡皮擦,而且會放在靠近他那一邊的桌角,把自己用的那一個放在自己的桌子上,這樣方便他可以用。

她甚至還會備着一圈小的透明膠帶,高中明令禁止不能用修正液了,膠帶慢慢成了大家不可或缺的文具。

她甚至會在抽屜裏多備一把傘,以免他忘記帶的時候,可以借給他用。

她桌上的紙巾無論何時都不會用完,因為他常常打完球要出汗,而自己又老是忘記帶,所以他都會從她桌子上拿。

作為回報,他經常會給她買各種飲料,還有零食。

他總是會笑着跟自己說謝謝,而她對他的笑容完全沒有抵抗力。

平凡又珍貴的高中生活就這樣慢條斯理地繼續着。

國慶前一周的英語随堂測驗,方伊不小心把答題卡塗錯了,一邊看着卷子,一邊去拿橡皮擦,結果手上确實比橡皮擦要軟一點的觸感。

她心裏一驚,擡頭一看,原來周楷正好也在拿橡皮擦用,而她的手正碰到他的手指。

方伊以最快的速度将手縮了回來,連看也不敢看他,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淡定地接着塗答題卡。

周楷的手也快速縮了回去,繼續做卷子。

只是方伊的臉還是不受控地紅到了耳根,然後蔓延到脖子,血脈延伸到整個心髒,脈搏在胸腔裏狂亂地跳動。

過了好好幾分鐘才她平靜下來,然後檢查剛剛填的答題卡,這才發現居然全都填錯了,還歪歪扭扭的,鉛筆出了框,于是只好擦了重填。

幸好時間還夠,不然就尴尬了。

交了卷,方伊開始回味剛剛那手上從未有過的觸感,溫熱又柔軟,柔軟之下是他的指節骨骼,很特別的感覺。

課間,兩個人都沒說話,誰也沒有提起剛才考試時發生的事情,周楷坐了一會兒就出去打球了,大概是怕尴尬,留方伊一個人在座位上發呆。

他該不會以為,是她故意占他便宜吧?

*

語文課。

老師孫蔓将小小的語文課本放在講臺上,都沒打開,就開始熟練地上起了課。

旁邊的周楷在抽屜裏翻來翻去,發現忘記帶語文書了,應該是昨天做練習冊待會家忘記帶回來。

雖然不是班主任,但也是嚴厲出名了的。

方伊見了,将她的語文課本推到兩張桌子的中間,“我們倆一起看吧。”

周楷點了點頭,笑容溫柔。

這節課上的是《陳情表》,上課前,讓大家齊聲朗讀了一遍第一段。

“臣密言:臣以險釁,夙遭闵兇......”

見兩人共用一本書,眉頭立馬擰了起來:“周楷,怎麽沒帶書?”

“抱歉老師,忘了。”

孫蔓掀了掀眼皮,“書都能忘,你怎麽沒忘記吃飯?”

全班哄堂大笑。

“你把《陳情表》第一段翻譯一下。”

教室裏足足有半分鐘的沉默。

方伊為他捏了一把汗,以為他不會,大家都盯着,教室裏太安靜,寫紙條不行,說也不行,方伊比他還急。

正在這時,只聽得他不慌不忙,聲情并茂翻譯起來:“臣子李密陳言:我因命運不好......”

他的聲音很有磁性,甚至可以像是播音主持的嗓子,一口标準流利的普通話,将一段文言文翻譯得準确到位,娓娓道來,而且語氣間言辭誠懇,甚至有那麽一瞬,還真當他是李密大殿上慷慨陳詞。

翻譯完,孫蔓都拿着語文課本楞了好幾秒。

方伊看到斜上方的趙寓明都忍不住兩手拿起來,居然鼓了幾下掌,結果發現全班沒一個人敢動,接着就被孫蔓一個眼刀給堵了回去,趙寓明只好怯怯地把手縮了回去。

“趙寓明,下課來我辦公室!”孫蔓盯着他說,那眼神比平常還要嚴厲幾分,轉而又調整了下自己,語氣緩和了些,看向周楷。

“還不錯,這次就放過你,下次記得帶書,不然沒這麽輕松了。”然後用語文課本示意他坐下。

兩人共用着一本書,共同呼吸着狹小空間上面的空氣。

方伊全程盯着書,像模像樣地作筆記,但她其實根本沒過腦子,因為跟他看一本書,腦袋完全沒辦法思考,是老師說什麽就機械地記什麽。

方伊喜歡在語文課本上記很多筆記,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她看着滿滿的筆記很有成就感,雖然其實挑重點就好了,但她總改不了這個毛病。

她坐在左邊,周楷坐在右邊,左邊的部分講完了,原本幹幹淨淨的書被筆記填得密密麻麻的。

只是講到右邊的時候,就不是很方便記,做筆記就變得很拘謹很別扭了。

這是記還是不記呢?

記的話怕影響他看書,也不好寫字,不記呢又強迫症發作,看着語文書空白的樣子難受得心裏發癢。

正在左右為難發愁時,一只大手在書中間上方攤開。

方伊擡了擡眼,周楷看着她的筆,眼神示意她把筆給他,方伊聽話地把還帶着自己體溫的筆拿給他,然後帥氣的字體就如畫一樣在她的書頁上徐徐展開。

他寫字的樣子很好看,輪廓分明,一雙睫毛像羽毛一樣又密又長,聽課的時候偶爾會皺皺眉,偶爾用右胳膊支在課桌上撐着頭,比平常多了一分乖巧,十分耐看。

于是最後一節語文課上完,左邊的是方伊做的筆記,字體方正,右邊密密麻麻的是周楷的字跡,蒼勁有力,完全不一樣的風格,甚至可以說畫風不是很和諧,但在方伊的眼裏,可比什麽畫、什麽筆記都好看。

以至于她雖然那節課幾乎沒有聽進去什麽,但下課後她把這兩頁看了許多遍,每個注釋,每個筆記,每個句子,在什麽位置,閉上眼睛都能重新在腦海裏原模原樣地展開,可謂滾瓜爛熟,銘記于心。

翻開這本書,就能想起他認真聽課,學她把筆記記得密密麻麻的樣子,甚至還可以聞到他身上獨特的味道。

方伊決定把這本書好好珍藏起來。

趙寓明下了課,跟着孫蔓去了辦公室,然後沒過多久就臭着臉回來了,“煩死了,又讓我背課文,別人都是背一段,每次罰我都讓我背全文,啊!不公平!我這是上輩子倒了什麽黴!”

他氣得抱頭把自己的一向珍視的發型都揉成了雞窩頭,趴桌子上生悶氣。

“咳咳,采訪一下,語文老師是你母親大人的感覺怎麽樣?”方伊站起來拍了拍趙寓明的後背,然後舉着一支中性筆有模有樣地采訪。

趙寓明理也不想理她,直接将她的筆拍掉:“你別幸災樂禍,我媽看着你長大,你還能少了她的關心?”說“關心”兩個字的時候,還故意兩手擡起來,食指和中指彎曲,加了個引號。

他們兩家小時候在鄉下是鄰居,關系很好,後來趙寓明爸媽考到盛陽一中當老師搬到了市裏,但都還保持着聯系,正好如今又成了方伊的老師,所以聯系就更加頻繁了。

方伊完全沒有當回事:“我這樣的乖學生,老師喜歡都還來不及,沒什麽可怕的。”

“呵呵,要不,你早戀試試?”

她心裏一頓,難道被他看出來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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