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五月初,他們抽時間回了趟盛陽,兩人各自拿着戶口本和身份證,約在民政局見面。

原本他們可以一起去的,但方伊覺得分開過去,在門口碰面,這樣會比較有儀式感。

那天天氣不錯,不冷不熱,陽光正好,就跟他人一樣,從來溫暖而又恰到好處。

領證前宣誓的時候,兩人從沒如此鄭重過,一字一句,莊嚴肅穆,那程式化的句子,此刻就像發自內心對彼此的承諾。

拿到蓋着鋼印的紅色本子,兩人拍了張照,久違地發了個朋友圈。

兩人辦完手續走到門口,他伸出手,“你好,周太太。”

方伊看着他,笑着回握,“你好啊,周先生。”

領完證,他們拎了東西,去看兩邊的父母,兩家人一起吃了一頓火鍋,算是簡單的慶祝。

他們給自己放了一周的假,周楷跟她回老家住了兩天,剛開始兩位老人還有些拘謹,後來也慢慢适應了,周楷也一點架子沒有,看到老丈人在忙活着做手工,自己也主動去學,不小心把手劃出血了也不在乎。

方正看他這樣,一邊心疼将他推開不讓他來,一邊又樂得合不攏嘴。

他見李英在地裏忙活,也跟着上去想要幫忙種地,學得有模有樣的,弄得滿手的泥也不在乎,方伊在一邊看他笨拙又認真的樣子,在一旁忍不住笑。

去周楷家的時候,方伊給兩位老人畫了一副兩人的并肩坐着的畫,戴舒拿到成品,驚訝地直誇好,拿着畫立即就下樓說要裱起來,還一邊計劃着到底放在哪裏好。

假期結束,周楷找了他們合作的養老醫院,牽線認識了一位專治骨科頑疾的名醫,将方正從老家接過來,認認真真地按照私人定制的方案治療了三個月,後來方正居然能慢慢正常走路了。

困擾了他多年的病終于治好,方正開心地笑容一直挂在布滿皺紋的臉上,聲音哽咽地一直重複着說,“好,好......”

方伊和李英看到他走路恢複正常的那一刻,都激動地背過身去偷偷抹眼淚。

他們的婚禮在六月舉行,完全按照盛陽當地的習俗,由戴舒全程操辦,方伊沒有時間去操心這些,而且戴舒辦事,她一向放心。

他們一致決定一切從簡,不需要什麽盛大的花裏胡哨的儀式,賓客只請了親朋好友還有關系較好的鄰居。

迎親的那天,周楷穿着一身藍色的西服,比他穿黑色更好看,雖然現在每天看到他,但真正見到他以新郎的身份來迎娶自己的時候,方伊還是有那麽一刻的恍惚與動容。

第二天天都還沒亮,化妝師就開始圍着她忙起來,據說是戴舒拖朋友請的專門給明星化妝的,技術确實不一樣,化完出來,用謝窈的話說,簡直美出了新高度。

李英等她起來不久,就拿端着一碗醪糟雞蛋過來,叮囑道,“先吃點東西,等下出門早,沒時間吃。”

其實一大早,她一點都不餓,一點也沒有胃口吃東西,但這一碗甜湯,她知道意味着什麽,這是她出嫁前,李英給她做的最後一頓飯。

李英在一旁靜靜地等着,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完,李英将空碗拿下樓去,招呼客人去了。

梳頭發的時候,李英不知從哪裏拿了一把老式的木梳進來,一下下地在她頭上,邊梳邊念着:

一梳梳到尾,夫妻舉案齊眉;二梳梳到尾,夫妻比翼雙飛;三梳梳到尾,從此富貴。

剛開始,她的聲音還算正常,越到後面,聽得出來,她的聲音已微微發顫,直到最後一句,都因為忍着淚,而有些含糊不清了。

她堅持快速念完最後一句祝福,将梳子扔在了梳妝臺,立馬就奪門而出。

方伊也早就忍不住,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終于還是關不住滿滿的情意,掉落下來。

“別哭,免得花了妝。”化妝師在一邊提醒道。

她仰起頭,試圖讓眼淚回去。

接親的時候,沒有設置過多的環節,藏鞋子什麽的她藏得很明顯,很容易就被周楷找到了,大家就走個流程,圖個樂。

被周楷背着離開家上車的那一刻,她才發現好像自從給她梳了頭發,給他們封了厚厚的紅包過後,好像就沒有再看到李英和方正,她下意識地回頭用目光尋找。

李英躲在廚房的門口,只露出半個身子,看起來比平常更矮、更瘦,李英站在那裏,偷偷抹眼淚。

這一幕恰巧被方伊看到,淚水又開始不聽使喚。

她搜索着方正的身影,還是沒有在人群裏找到他,不知道他躲到哪裏去了,大概也是怕看到女兒出嫁離開這一幕,自己偷偷藏起來了。

結婚當天,兩人走完各種流程,招待完最後一批客人,已經累得不像話了。

兩人和衣累癱在紅色的大床上,方伊開始感嘆:“沒想到,這結婚也太麻煩了。”

周楷:“是啊,這輩子結這一次就好了,再也不結了。”

方伊聽到他說這話,趴被子上咯咯笑起來。

婚後第二天,兩人很早就起了,大概因為是新的開始,興奮地想要早點起床,迎接新的生活。

天才剛蒙蒙亮,太陽還沒有出來,他們就向鳳栖山出發,日出肯定是趕不上了,但還是期望能在山頂看到朝陽。

上次過來,還是跟謝窈他們,四個人一起,為了看山上的殘雪。

現在再次爬山,他們已經是兩對夫妻,

方伊以前其實很少來爬這座山,現在對它卻有別樣的感情。

鳳栖山比他們上次來的時候,植被要茂盛得多,樹木都成了參天大樹,臺階也修過,還加寬了,在比較陡峭的山路邊緣,還加了護欄,每隔兩百米的平緩處,就有一座亭子,還附帶一個小賣部,可供休息的長椅也随處可見。

爬到半山腰的時候,周楷蹲下來,示意她爬上自己的背。

“不行,這樣你太累了。”方伊拒絕。

“放心,你這點重量跟背個包沒什麽區別。”他仍然半蹲着,催促道,“快點啊,還怕我把你摔了不成?”

方伊于是就伏在他寬闊的背上,像個小孩一樣,被他背着一步步爬上山。

大概是經常健身,原以為他會很累,沒想到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只呼吸稍微比他自己走要重一點。

爬了半個多小時,他将她放下來,兩人在長椅上休息了一會兒,又繼續背着她出發。

方伊有些心疼,不肯再讓他背着,“我又不是沒長腳。”

“沒事,我樂意。”周楷不以為然。

她這才又爬上他的背,繼續被他背着上山,惹得路過的爬山的人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們,竊竊私語猜測她是不是受傷了,自己有腳不下來走路,讓人背着。

“怎麽辦?”她趴在他背上,忽然說。

“什麽?”

“跟你在一起,手腳都要退化了,感覺派不上什麽用場。”她說,“腦袋也是,只要有你在,完全都不用思考,你都會考慮得面面俱到。”

“這樣不正好?”

“好什麽”

“這樣你就離不開我了啊。”

方伊被他這突如起來的土味情話逗笑了,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等他們慢悠悠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十點,太陽早就挂在了頭頂,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

山頂也跟他們上次來大不相同,更加寬闊平整,休閑設施還有餐飲更齊全,廣場加寬過了。

少了以前的原生态和幽靜,現代化的氣息更濃,但還是能依稀看到以前的影子。

他們在山頂的亭子休息了一會兒,一起欣賞這山頂的風景,站在邊上俯瞰整個盛陽市。

難怪古人都喜歡登高望遠,大概是因為在山頂一覽衆山小的時候,才會更加感嘆周遭困擾自己的一切是那麽的微不足道,胸襟瞬間都會變得開闊起來。

停留了一會兒,他們起身往其他幾個山峰走,走到中間平坦之處,她看見了上次他們一起來玩的秋千。

秋千已經很舊了,上次來的時候,應該是剛安裝了不久。

她走上前,像遇到一個老朋友一樣,輕輕觸摸着秋千的凳子,木制的秋千已經被磨得發亮,兩邊的鐵索早已鏽跡斑斑。

周楷用力搖了兩下,确認還能用過後,問道,“要不要再坐一坐?”

她笑着坐了上去,兩手扶着兩邊的鐵索。

周楷在身後輕輕推着她的背,她随着他的力度,悠閑自在地蕩起了來,一時感覺時空有些錯亂,仿佛回到了上次高中,他們兩個人來這裏蕩秋千的時候。

上次過來,這裏還下着雪,身後的少年還很紳士地沒有推她的背,而是小心翼翼地抓着兩邊的繩索推她。

時光變遷,周遭都有些許的變化,而不變的是他們兩個人,以及他們那緊緊相連的兩顆炙熱的心。

下午下山的時候,兩人挽着手走在細長的臺階上,剛走沒幾步,方伊就迎面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老人還是一身白色太極服,遠遠地看見她,就和藹可親地笑起來,朝她打招呼,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來爬山的老人,此時正好遇到了一個熟人一樣。

“小姑娘,又來爬山呢?”他居然還記得。

“是啊,老爺爺,您好,這麽巧,又遇見您了。”方伊按捺住心中喜悅,禮貌地上前跟他打招呼。

好像除了他們兩個,唯一跟那個世界有聯系的人,就是這位老人了,方伊有些遇到故人的欣喜。

他還認得自己,就說明,那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小夥子,好久不見。”他朝着周楷打招呼,跟他好像也很熟的樣子。

方伊有些詫異地看着他,只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好久不見,老爺爺。”

原來,他跟自己一樣,早就見過他,也難怪,他會對當時的處境知道得那麽清楚,對她經歷的事情,見慣不怪,難怪上次碰到,老爺爺會拍拍他的肩膀。

“老爺爺,您說之前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只是一場夢而已?”方伊終于忍不住問。

老人搖着手裏的折扇,哈哈笑了起來,“哪有什麽真真假假。”

他跟他們揮了揮手道別,邊走邊留下一句話在回蕩在幽靜的山裏,

“青春,本來不就如夢一場麽?”

方伊和周楷聽到老人的話,不由相視一笑。

是啊,誰的青春,不是一場夢呢。

周楷溫柔地牽起她的手,自然地和她十指緊扣,他們邊走邊聊着一些生活的瑣碎,下午的陽光透過樹林偶爾稀疏的枝丫,在地上留下細碎明亮的光斑。

兩人一步步踩在刻滿時光印跡的青石臺階上,在寂靜的山林裏,一起留下深深淺淺的腳步聲。

(全文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