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決絕

決絕

林忘最後毫無懸念地跑了第一。

“多少秒多少秒？”顧禦一把把林忘勾回來，急急忙忙地問。

林忘淡定地拿起一瓶冰水，朝班級的方向走過去，“剛剛沒注意聽，好像是……一分零一秒？”

下一秒，顧禦立馬棄林忘而去，跑得比誰都快：“聽到了嗎——小組第一，初一十九班的林忘跑了一分零一秒！！！”

林忘：“……”如果這四百米給你跑說不定會更快。

林忘揉了揉頭發，風有點涼，吹在他臉上有點涼飕飕的。

他有點在意剛剛那條廣播，聽到的時候他确實愣了一下。

首先，是林忘沒想到這條廣播能配合得這麽好這麽恰當，剛好在他跑四百米的時候被人讀了出來。

其次，他沒想到會有人專門寫一條這麽意氣風發的稿子給自己。

最後，他想不到是蘇遇給他寫了這條意氣風發的稿子。

回去之後，班裏同學個跟炸了一樣的圍着林忘鬼哭狼嚎地歡呼。

也有好幾個不太喜歡林忘的人，看到他帶了個小組第一的好成績回來，對他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蘇遇站的離衆人有點遠，看見林忘過來之後，非常矜持地往走了過來。

林忘也不喜歡跟人紮堆圍在一起，徑直朝那片樹蔭下走過去。

蘇遇也屁颠屁颠跟了過去，然後語氣平淡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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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廣播稿，你聽到了嗎？”

雖然語氣毫無波瀾，但是個人都能聽出來這話帶着點邀功的意味。

林忘聽出來了，“嗯”了一聲，然後又補了一句：“寫的挺好的。”

林忘聽到投稿人是誰了，但蘇遇不知道林忘聽見了，于是說：“對吧，寫的是挺好的，我寫的。”

林忘：“啊，好棒。”

蘇遇：“……”你還能再敷衍一點麽。

第二天是林忘四百米的決賽，毫無懸念地拿了年級第一，五十五秒。

昨天林忘跑了小組第一，顧禦的三分鐘跳繩拿了年級第四，一千米年級第一。

于是蘇遇詩興大發，心血來潮寫了快有二十張稿子。

可能是因為蘇遇的文采确實很好，居然被廣播站的人讀了五條。

“五分啊，整整五分啊，蘇遇，你真的太牛逼了。”顧禦一邊說一邊往蘇遇身上靠，蘇遇非常嫌棄地踢了他一腳。

各項運動項目的總分在第三天下午的時候算出來了，當時各個班級還都在操場，顧雨婷讓他們班體委去問排名。

過了會兒，他們班的體委小心地說:“我們班第二，第一是十四班。”顧雨婷點點頭，對這個成績還挺滿意。

但其他同學就不一樣了，一陣哀嚎。

反觀隔壁十四班，已經樂瘋了:雖然他們只比十九班高兩分。

蘇遇也難得地感覺到了一絲可惜，有點不爽地把礦泉水瓶捏了變形。

他看了眼旁邊的林忘，見他還沒表情，忍不住說:“你拿了個年級第一哎。”

林大佬點了點頭，不說話，盯着顧老師。

蘇遇一時間也興意斓珊，突然就沒了什麽興致，說:“那，我們班不是總分第一，這可惜嗎。”

這次，林志沒有回答，而是對着顧雨婷說道:“還有寫稿子的分沒加。”

顧雨婷一愣，蘇遇也有點震撼地挑了挑眉毛。

"快!去廣播室問問，哪個班讀的最多!”顧雨婷反應過來，對着體委喊道。

看着體委潇潇灑灑揚長而去的背影，蘇遇小朋友大受震撼。

哇，自己都忘了的事，林忘居然還能記着，好感動。

蘇遇冷着臉想，把自己逗笑了。

蘇遇小朋友消化了一會兒，擡頭時候看見體委笑容滿面地沖了回來。“加上投稿的分我們班第一。”體委喘了好久，說。

一時間，十九班又炸了，比剛才十四班還要激動。

顧禦是個不怕死的，跑到十四班的前面就是狂喊。“聽到了嗎我們班第一!總分我們班第一!”

此時的十四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愣愣地看着他犯病。

“加上寫稿的得分，我們班才是真的總分第一!”

十四班:“……”你是來拉仇恨的吧。

晚上沒了晚自習，六點就放了學。

林忘和蘇遇兩個人家隔得挺遠，但有一段兩個人順路。

路上的時候，蘇遇腦子一抽，突然對林忘說:“忘忘。”

林忘頓時黑臉:“會不會喊人。”

蘇遇看林忘一臉不爽，玩得還挺高興

“忘忘……林瑃冠喊這個名字難道不尬嗎”

面癱林大佬沒吱聲，估計很無語。

“忘忘，你不覺得這名字像是給狗起的嗎”說到一半，蘇遇就笑了起來。

林忘全程面無表情：“這名字我也覺得不好聽。”

難得啊，冰塊臉居然能正常與人聊天了，難能可貴。

"那你說，這個世界上，什麽名字是最好聽的”蘇遇又笑得很高興。

“念念最好聽。”

說完這話，林忘嘴角又勾出一抹笑，喉結都動了動，看得出來是真的挺開心了。

蘇遇:“……”互相傷害是吧

蘇遇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板着一張棺材臉。

忘忘…念念…蘇遇腦中不斷重複着這兩個名字，不斷默念。

"忘……不，林忘啊，我覺得我們兩的名字挺有緣，”

林忘挑了挑眉頭，“有緣”

提到這兩個字，他會想起那天窗臺旁的銀杏葉。

"念念，忘忘。好巧。”蘇遇看着天邊一望無際的火燒雲，莫名想到林瑃冠，突然有點兒釋懷了。

"嗯，好巧。”林忘低聲重複着。

那一刻，人間霞光縷縷，蘇遇天真地以為林瑃冠早已成為他生活中的過去式。

岔路口，蘇遇往左，林忘得往右，延着路一直朝前走去，盡頭就是海。

那一刻，蘇遇眼裏全是海鷗的鳴叫和海浪波濤。

他剛打算與林忘告別，突然一愣，望着不遠處發呆，目光空洞。他頓在原地，看起來有點悵然。

林忘順着蘇遇的視線看過去，心中也一驚，林瑃冠，還有蘇芸。

太陽光很強，蘇遇看不清，只能聽到他們稀落的吵架聲。

林忘見過蘇芸，很多年前。他只記得蘇芸是一個溫柔和善的女人。至于林春冠，簡直是衣冠禽獸。

聽着蘇芸無力憔悴的喊叫，林忘突然覺得，林春冠不僅不配當他媽林嫣的丈夫，還不配當蘇芸的丈夫。

更不配當他和蘇遇的爸爸。

這個時候林瑃冠會出現在這裏，應該是去找蘇遇的。但蘇芸剛巧回來，兩個人碰了面，扯到了曾經的事情，然後就沒頭沒腦地吵起來了。

林忘看了好久，直到孤傲的蘇遇又轉過了身，微微低着頭。

“我不回家了，我要去宿舍。”蘇遇猛地咳了兩聲，然後賭氣似的說道。

林忘看見，擡眸時，蘇遇的眼角分明是泛着紅的。

林忘心中一驚，有點手忙腳亂地朝蘇遇面前走了一步。

蘇遇自己也不知道是怎的，突然就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退後了一點，顫抖着肩，和林忘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蘇遇驚恐地呆了幾秒，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動作是有多排斥，真的很傷人心。

雖然蘇遇很清楚林忘不是那種人，但是在短短的那一瞬，蘇遇還是下意識地選擇了逃避，逃避林忘，逃離林瑃冠。

他本以為他已經把林瑃冠當成了一個荒謬絕倫的笑柄，但知道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還是活在過去。

就是那一瞬間，林忘眼裏的光在短短的幾秒之內就消失了，變得黯然無光，然後就低下頭去，不再看蘇遇。

蘇遇感覺有點慌，想說些什麽，但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蘇遇本來想安慰一下林忘，但他随即就意識到，自己才是應該被安慰的那個。

于是蘇遇也低着頭，他第一次在林忘面前顯得這麽局促。

過了好久，也許是過了快有三分鐘，太陽快要落山了。

蘇遇的雙臂還是緊握着自己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眼底泛着淚花，但他的還是止不住地哽咽:“我不待在這裏了。”

現在蘇遇顯得有點兒過度敏感，和平時酷酷的他很不符合。

林忘擡起頭，在夕陽下迷迷糊糊地看着蘇遇，慢慢地朝自己面前靠了一步。

蘇遇有點惆悵，直到稍微靠近點的林忘時候，他這才看清他臉上明顯的淚痕。

……他剛剛好像是哭了好久，可自己好像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

林忘有點錯愕。

蘇遇還是緊緊握着自己，他剛剛受了很大的刺激，現在顯得很柔弱憔悴。

林忘一直沒有回答他的話，他現在很想和蘇遇說，我們一起回學校。

但他覺得這些有點多愁善感的話，還是不要說出口比較好。

“嗯，你回去吧。”如果什麽都不說反而會顯得太過于決絕，過了許久，他說。

蘇遇撇了他一眼，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然後消失在暮色中。

林忘沒有回頭看蘇遇的背影，望了望蘇芸憔悴的側臉，轉身。

走向自家的那條小弄堂，踏着被自己影子切碎的夕陽。

蘇遇知道自己很敏感，但是又倔強又固執，幾乎沒在外人面前哭過。

可他看見那個人又來找蘇芸時蘇芸憔悴哀傷的臉，突然就鼻子一酸。

林忘也就在他身邊，他又想起來開學那會兒對林忘的态度，突然又沒由得上來了委屈的情緒，埋着頭一個人流眼淚。

蘇芸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看到蘇芸剛才的絕望和崩潰，蘇遇也想哭。

明明都過去了，為什麽那些事情還要再重蹈覆轍地上演一次。

所有人都在踏着光陰朝前跑，蘇遇也是，在庸庸碌碌的人群中随波逐流。

可好像連他自己都忘了，他的回憶早就葬在腐爛的銀杏葉下，再無法盛開。